昨姬泽下命金吾卫搜寻韩国公顾鸣的下落,御命戌时到达长安,金吾卫戌时一刻出动,翻转全长安搜寻顾鸣,却不料顾鸣竟本不在长安,早一便与友人相约前往蓝田,直至第二卯时方最终在平章县公蓝田别院中寻到了顾鸣的下落。瞧着一个顾鸣就折腾的整个金吾卫彻夜不休,神情就十分生硬,声道,“圣人有令,命即刻押解你去杨柳庄。” 顾鸣瞧着面前这些铁血的金吾卫,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都褪去,明白丹公主姬长宁怕是这一回真的去世了。一股剧痛倾袭上心头,痛彻肺腑,转头怒视扫风,“扫风,你昨儿个为什么不叫醒我?” 扫风跪在地上,浑身瑟瑟颤抖,“国公饶……命,饶……命,”声音因着惧怕而结巴起来,“昨儿个,杨柳庄上侍卫到国公府禀了公主病重的消息,因着您出门在外不知踪迹,府中便派人出来寻找。小的记起来您和平章县公三郎君有些情,曾经一起说过后往蓝田别院饮酒,便驱马赶到这儿,没成想,国公竟是喝醉了,怎么着也叫不醒。小的想着也不差这一时半分,就没有下死力叫您,没想到……” “蠢货!”顾鸣重重一脚将扫风踹倒,暴怒喝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不知道?” 丹公主那是什么人?是自己的子,皇家娇客,她病重过身是多么大的事情,全皇室都去了,就连圣人知道了也得从中匆匆赶过去,想着自己竟因一个小小奴才心中一点小打算误了其事,不由悲痛万分。 扫风“砰”的一声撞到屋子屏风上,跌倒在地,不敢争辩,匆匆爬起来,朝着顾鸣磕头,“国公恕罪,国公恕罪,小的一时糊涂,想的差了,您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顾鸣充耳不闻扫风的求饶之声,昂首道,“我自行前去。”跨出大堂,迈上一匹棕骏马。金吾卫兵士瞧着段康,段康望着顾鸣的背影,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无谓之,“由他去吧!” 顾鸣一路策马向着杨柳庄狂风疾行,到了庄外,勒住骏马,瞧着庄子中铺天盖地的白幔,心中猛然一痛:丹,丹,原来你竟真的去了! 绵延的疼痛之中,记忆里温柔如水的丹公主泛上心头,新婚燕尔之时扇下瞧了一眼夫婿面上红晕的姬长宁;那个花前月下解语温香会柔声问自己,‘郎君可觉得我美?’,彼此含情默默地公主。他们也曾有过相守默契的时光,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荒废了年,再一回首,竟是再也不在世上了。 这些年,他嫉恨她尊贵,埋怨她守固执,不够大度,可是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年纪轻轻就先自己而去。 丹,丹,如今我还未老,你竟已是去了? 他心绪浮动,抖索着缰绳从马背上下来,竟是一脚没有踏稳,从马背上扑跌下来,摔倒在地上,凝滞了片刻,方爬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走进了庄子。 一轮旭高挂天空,庄子中一片冷寂,丹公主逝世之前留下遗言,喜这座庄子,不肯回公主府,就在杨柳庄上发丧。众人不肯违逆她的意愿,就在庄子中布置灵堂。阿顾一身重孝麻服,跪在灵堂之上替阿娘守孝,神情一片悲伤麻木。听闻顾鸣前来,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县主,”朱姑姑问道,“咱们该如何呀?” 阿顾微微顿默了片刻,“他和阿娘到底是夫,让他进来给阿娘上柱香吧!” 顾鸣一步步走上灵堂,瞧着堂中燃起的碗口的白蜡烛,层层白幔随风扬起,一口水晶棺材停在屏风之后,丹公主双手微合,静静躺在其中,面上神情平静,犹如只是睡着一般。 他着魔似的一步步走近,唤道,“丹,你怎么就走了呢?”声音悲怆。 阿顾瞧着顾鸣“一片深情”的摸样,微微讽刺,“阿爷怎么来了?” 顾鸣止住悲伤,回过头瞧着阿顾。灵堂凄凉,少女披麻戴孝跪在堂上,瘦弱伶仃,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女孩儿是丹给自己生的女儿啊,她那么娇小伶仃,如今失去了母亲的疼,多么可怜。心中泛起无限怜惜之情,“我,”顿了顿开口,“我来看看你阿娘,我们毕竟是一场夫,她如今不在了。我总要过来送上一程!” “免了!”阿顾闻言冷笑,笑容中含疏离冷峻之,“阿娘昨去的时候你没有前来陪她,如今这个时候又来这般表现。又是何必呢?” “我不是故意的!”顾鸣急急辩解道,“我前喝多了酒,昨一整天宿醉,并不知道此事。”他谆谆道,“我若是当真知道你母亲病重至此,便是不顾一切,也会赶过来的!” 阿顾垂下眼眸,一个字都不信,“昨儿个国公府人和金吾卫在长安城找了你整整一,都找寻不到你的踪迹,到现在故意又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声音清冷,泻在灵堂之上,“说到底,阿娘昨儿个过身的时候,你到底竟没有陪在身边!” 落下一滴眼泪,“你和阿娘夫一场,阿娘病重在榻好些个子,您却还有心思在外头与人畅快宴饮。又何曾将阿娘放在心中一分半毫?” “我没有!”顾鸣神情动,想要辩驳,竟发现讷讷无言。 阿顾心中冰寒,犹如倒影出自己的倒影,情绪愤懑,开口出言,“我真的不懂阿爷,您这些年到底在做些什么?您若当初不愿意娶阿娘,当年大可上书拒绝。昔太宗朝房丞相长子文思拒娶公主,太宗皇帝不以为忤,转将高公主赐婚房相次子文。仁宗皇帝禀敦厚,疼阿娘,定不会为难与您;您既与阿娘成婚,受了子的情分承袭国公爵,理当好好敬公主,为何竟偏宠小妾庶子女,倒将不肯对子多付出一点点关?” “我……”顾鸣面对阿顾的质问,想要说些什么,竟发现自己完全组织不出来话语。 阿顾瞧着顾鸣这般,已经是明白过来,“嗤嗤”一笑,将顾鸣想要说的话截在口边,“阿爷不必对我多说什么,剩下的去向圣人待去吧!” 灵堂外传来脚步轻轻踢踏声,数名兵士进入灵堂,将顾鸣给扣住了,朗声宣旨“圣人有命,韩国公顾鸣为驸马之职,侍公主不谨,丹公主病重,竟不能侍于公主一旁。下宗人狱,听候处置。” “阿爷,”阿顾开口道,“对于夫君,对于父亲,我和阿娘早已经对你失望,可对于驸马一职,阿爷显然做的并不称职。圣人恼了你侍公主不谨,如何裁决,阿顾无法干涉,还请阿爷多多珍重!” 大理寺狱黑暗无边,顾鸣躺在其中,没有了折腾的力气,翻来覆去一直在想:自己这些年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韩国公府灯火通明,秦老夫人坐在荣和堂上,听着韩国公顾鸣下狱的消息,面一片铁青。 扫风衣容藉跪在堂下,浑身瑟瑟发抖。“老夫人,小的知错,求您瞧着小的一家上下几代伺候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条命吧! 秦老夫人瞧着扫风这等颓丧摸样,气恨的心都毒了,公主病重,若非这个奴心中做鬼,耽搁了顾鸣,何至于惹怒圣人,降下这等雷霆之罚。厉声吩咐道,“你做下了这等大错,害的国公下狱,连累了整个国公府,还有脸求饶?来人,将这个奴拖下去,传我说的话,打死作数!” 扫风不意秦老夫人竟是要自己的面,吃了一惊,面登时苍白无匹,忍不住投向立在秦老夫人身边的苏妍,张了张口,想要喊出些什么,上前的小厮却拿巾帕堵了他的口,将他的身子拉扯出去,按在凳上责打,堂中人只听得外头“扑、扑”板声,扫风高昂的叫声一声声传来,不一会儿就低弱下去,没了气息。 苏妍立在一旁,瞧着堂中发生的这等情景,心惊跳。当杨柳庄前来府中报信的时候,她怀着一丝恨嫉心思,稍稍动了一点小手脚,导致顾鸣没有赶上杨柳庄送丹公主最后一程。刚刚瞧着扫风受责惊骇不已,生怕扫风将自己招供出来,好在秦老夫人恨极了扫风这个仆,竟是不详加审讯,直接下令杖毙。如今扫风这个仆魂归黄泉,倒让自己解了一个隐患。 “公主英年早逝,实在让人伤心,”她抹着泪哭泣道,“可国公如今被押解在大理狱中,他出身骄贵,如何受到了这等苦楚,老夫人,您可一定要想想法子救救他啊!” 秦老夫人瞧着苏妍,心中一片苦气。斥道,“这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她心中知晓公主母女怨气而来,大多应在苏妍母女身上。若是可以,宁可舍弃了苏妍一个姨娘去,若能解了皇家的怨气,倒当真是大吉之事了!只是如今境况不同,韩国公唯一的子嗣顾嘉礼乃是苏妍所育,若是动了苏妍,便惹了顾嘉礼离心,便让国公一脉无以为继。一时间竟是两相为难,相持不下。 苏妍一时又羞又惭,讪讪退下。 二郎君顾轩立在一旁,瞧着秦老夫人这般,出声劝道,“是啊,阿娘,”顾轩道,“大兄便是有再多的错处,毕竟是咱们骨血亲,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大兄在狱中受苦。” “我难道不想救我的儿子么?”秦老夫人沉声道,“可是怎么救?”眉宇间出一丝苍老疲惫之,国公这一次做的事情实在事太离谱,圣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便是谁去说都要触霉头的。咱们如何救的下?”更不必提,韩国公府这些年得罪了公主,自绝于勋贵之中,本没有多少知好友,这个关头,就是想要请人去圣人面前说情都找不到。 “母亲,”顾轩想起阿顾,自知顾家待这个侄女儿着实不好,眉宇之间出一丝尴尬羞愧之,可念着兄弟之情,到底说出了口,“若真想要救大兄,咱们可以去找侄女儿。” “阿顾乃是公主女,听说与圣人之间情很是亲厚,虽然咱们对侄女儿有亏欠的地方,可她到底是大兄亲女,忖想着总是不愿意见阿兄受牢狱之苦的,若是她肯去圣人面前为大兄求几句情,说不得圣人肯放过大兄这一次。” 秦老夫人面上出犹疑之,她知晓圣人怜惜阿顾,定是不喜见韩国公府人前往去求扰阿顾的。但理智虽然明白,可是到底疼大儿,心中存了一丝侥幸之意,“到底也是个法儿!”慢慢道,“明儿咱们去杨柳庄试试。” 第二,秦老夫人前往杨柳庄,马车微微摇晃,一路心中思虑绵延,考虑着到了孙女儿面前,如何痛诉对阿顾的怜惜之意,安抚阿顾失怙之痛,触动心肠,好求的她愿意到圣人面前转圜,到了庄子外头,却见一队侍卫守卫着庄子,见着来人列出刀戟,拦住去路,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杨柳庄?” 秦老夫人瞧着侍卫戟尖的烈烈寒光,心中心惊不已,尽量和蔼了神情道,“老身乃是韩国公府太夫人,宜县主乃是老身嫡亲孙女,今前往这儿来探望孙女,还请各位通传这个。” 守庄侍卫半分不肯通融,一板一眼道,“宜县主如今正在庄中静守母孝,不便见人,还请老夫人请回来吧!” 秦老夫人瞧着这等架势,心中起了深深忌惮之意。阿顾是一介县主,虽身份贵重,驱使不得这等甲胄之士,如今杨柳庄外这干侍卫定然是圣人所置,显然圣人确实是不希望自己等人前往打扰阿顾的。只得收了去向阿顾求情的念头,和声道,“既是如此,请这位小将军为老身传一句话,县主母孝伤悲,尽是有的,只是身子最是重要,还请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老身回去了!” 两仪殿中,顾家人前往杨柳庄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姬泽面前。姬泽冷笑,“这等人真是痴心妄想!”乘着一股怒气发落韩国公顾鸣,着杖刑四十,发还家中。褫夺国公爵位,限令十内搬离国公府。从前仁宗、先帝所赏功臣田尽数收回。 第186章 二五:高堂不做壁(之凄惶) 顾鸣杖责之后,下身鲜血淋漓的送回了韩国公府,秦老夫人瞧着儿子俯卧在榻上鲜血淋漓的摸样,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快些拿药过来给国公敷上。”忍不住对皇帝生了怨怼之心,“大郎再有不对的地方,到底是长辈,当众罚的这么厉害,何至于此!” “母亲,”顾鸣面一片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勉强笑道,“您别为儿子伤心,我负了丹,如今吃这么一趟苦,也算是心中稍安了!” 秦老夫人闻言大为不,忍不住生出念头,:既是如今这般念丹,当初公主在世的时候,又为何不稍稍对之和颜一些?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忍住了,和蔼容道,“大郎,便是公主在天有灵,也不会盼着你这般难过的。你如今在房中好好养伤,旁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杨柳庄白幔凄清,一身孝服的阿顾倚在厢屋窗畔,天光之下,侧影苍薄的如同一个纸人。朱姑姑悄步走过来,在阿顾面前禀道,“县主,府中一应物资已经清点完毕,宗长史等人收拾东西,打算返回宗人寺,临行之前,想要来给公主磕一个头。” 大周素礼,公主生前居公主府,死后财帛归所出子女,一应府邸、食邑皆收回中府。 阿顾点了点头,道,“辛苦他们了!” “其实,”朱姑姑忍不住道,“圣人这般看重于你,便是将公主府继续上明言说了这府邸是给你留着的。您没了母亲,孤苦伶仃,可怎生过子呢?” “自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阿顾却没有接受,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如今只是一个县主。按大周礼制,宗室女只有爵在郡主以上方能独自开府。我手中又不是没有银子,什么地方另买一座宅子不能居住?圣人若恩从中出,倒也不是不可,只是瞧着倒像是厚赏唯恩,损了圣人的盛名!” 七月天空酷暑,阿顾望着庄子上的晴空,叹了口气,“母亲女,则为之计深远。我之前尚不明白,阿娘为何要买下杨柳庄,病重之后不肯留在长安休养,硬要撑着病体赶路到这杨柳庄来。到了如今方明白了。公主府邸在公主逝世后需还中府。若如今咱们还在长安,这个时候怕也是得收拾行李从府中搬出来的。到时我时逢丧母之痛,又要离开素里悉惯了的家园,心中惶恐怕是如何了得?所以阿娘特意选了杨柳庄这个庄子。这庄子离着官道极近,采买物资方便,又靠近天水军驻处,离天水军不过两三里路,有天水军拱卫在侧,便是民也是不敢惹的,竟是个能够长住的地方。她自觉病重后,便执意迁到杨柳庄上。到如今她去了,我便以守孝的名义留在杨柳庄上住着,自然不显痕迹,倒是免了那重惊惶扰心的折腾!” 公主这一番深意,朱姑姑原也是不大了解的,得阿顾这么一说方恍然明白过来,忆及公主对阿顾百般慈之心,病重之际还这般为阿顾打算,不肯其有一丝半点为难之处。不由落下泪来,“公主慈心柔质,县主娘子能够体会,她想必在九泉下也含笑能安。” “宜县主,”披甲兵卫入内禀报,“原韩国公顾鸣如今在庄外求见。” “他?”阿顾诧然,“他在大理寺受了杖刑,如今不是该在家中养伤么?怎么会来这儿?” “顾大郎瞧着确然有伤在身,”那名年轻的士兵禀道,“他毕竟是县主的生身父亲,校尉不敢擅拦,命小的前来询问县主一声,可要让他进来?” 阿顾静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之意,吩咐道,“引他去水亭,我待会儿就过去!” 顾鸣立在庄中素亭之中,瞧着阿顾自屋中款款而来,轮舆羸弱,雪白的孝服厚重,越发显的脸像巴掌一样白,伶仃可怜。柔声唤道,“阿顾。” “阿爷。”阿顾颔首,“这个时辰,您怎么到杨柳庄来了?”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顾鸣道,“你阿娘走了,我是你嫡亲阿爷,自然要将你接回家教养。”他顿了顿,艰涩道,“我后一定疼你,你。” 国公府中,秦老夫人铁青着脸急急走入主院顾鸣屋子,瞧着屋中空的,拄着拐杖恼怒,“苏氏,你是怎么伺候的?大郎如今尚伤重,怎么可以让他出门?” “老夫人息怒,”苏妍神慌张,跪在地上苦诉道,“国公牵挂女儿三娘,执意要前往探望,妾身不过是一介侍妾,如何拦的住?” 秦老夫人斥道,“胡闹!”面上作,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光芒:丹公主过世后,阿顾这个宜县主就无人照顾,顾家是她的父家,自然有责任将他接回教养。若是阿顾回了顾家,圣人便是瞧在这个表妹的份上,也不会慢待顾家,如此一来,除了国公的爵位一时没法子要回来外,其余的困境竟都不战而解了。“总算他还有一点点为人父的慈心!”她哼道,“阿顾失了母亲,孤苦伶仃,能够将她接回家来,咱们一家人团聚,再好不过了!” 杨柳庄天光清朗,池水反耀出万丈金光。阿顾抬头探究的瞧着顾鸣。顾鸣这些年虽行为不着四六,但本质并不善伪势,今这般模样,倒似乎真的怀了几分对自己的怜惜在其中。点下头去笑道,“多谢阿爷心中惦记着女儿,不过不必了。”转头望着杨柳庄,“这杨柳庄好的,我就在这儿住着,给阿娘静心守孝。” “你别胡闹,”顾鸣忍着脾气道,“这庄子不过是个消遣所在,怎能长久住人?你还是个孩子,没有长辈护持,如何能独自一人在外头过子?”他忍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别扭道,“为父知道从前待你严苛了些,今儿给你做个保证,后一定拿你和阿瑜同等相待,你不必介意从前,过了你阿娘七七之,就跟为父回去吧!” “免了!”阿顾淡淡道,“听闻圣人褫夺阿爷国公爵位,御令收回靖善坊府邸。阿爷还是先心找个房子安顿下来,再想其他有的没的吧!” 顾鸣脸登时丕变。 “顾家这些年吵吵嚷嚷的,”阿顾道,“早就没有了阿娘存在的痕迹,我去那儿做什么?”转头望着杨柳庄,“这儿是我和阿娘共同布置的,我在这儿待着,就好像,阿娘还陪在自己身边一样!且,”顿了顿,瞧了顾鸣一眼,似笑非笑,“我素来敬重阿娘,是个脾气大的,若是分隔两地,眼不见为净,倒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若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瞧着有半分对我阿娘不敬的地方,可是忍不住,定要教训一番的!”忽的冷笑一声,“阿爷,不如我们打个赌呀!现在就派人回国公府,瞧瞧府中众人可有给我阿娘认真守孝的样子,若是苏姨娘、大姐和三弟诚心恭谨为阿娘守孝,有个八九分模样,我便二话不说随你回家去,此后再也不会回杨柳庄;但若是相反,”瞧着顾鸣,面玩味,“若是府中本没个守孝的模样,阿爷就放弃接我回去的念头,放我留在杨柳庄静静为阿娘守了这个孝期,好不好?” 顾鸣听闻阿顾话语登时觉到狈非常,苏妍乃是妾室,顾嘉辰、顾嘉礼身为庶子庶女,伦理都当给丹公主守重孝。但顾鸣自家人知自家事,苏氏母女待公主只有表面恭敬,如今尚在公主热孝当头,她们面子上做的还算到位,但私下里本不曾将守孝当做一回事。自己昨儿还听闻顾嘉辰抱怨口脂用完了,让嫣红去蝶恋花再买一盒回来。……此时本不用派人去看,就知道碧兰阁中本不能见人。 阿顾瞧着顾鸣尴尬神,冷哼一声,“阿爷,怎么样?”催道,“若是你现在不答应,过后这个提议可不算数喽!毕竟,若是你回去后知会那两个,重新收拾一番,这个赌可就没有意义了!” “留娘,别胡闹,”顾鸣掩饰了眉宇之间的尴尬之,扬声斥责道,“你出了孝期,就到该议婚的年纪了,你独自一人待在这庄子上,谁来管你的婚事?” “这一点就不劳阿爷费心了!”阿顾悠悠道,“阿娘早就为我考虑过了,临终前也将我的婚事托给了圣人,阿顾婚配之事,就不劳国公费心了!” 顾鸣闻言登时大怒,“呵,我的女儿,婚事居然我不能做主,嘿,皇家未免欺人太甚!” 阿顾道,“至少皇家之人皆是真心疼我,从小到大,阿爷又曾为留儿做了什么呢?” 顾鸣被阿顾这般伤了颜面,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冷笑道,“留娘,你也不要想着圣人是你嫡亲表兄,后就会一直撑着你。不过是表兄,又不是什么亲近关系。你阿娘若在的时候还好些,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他后还能记得你多久?莫要到最后,他将你给卖了,你还得跪下给他谢恩哩!” “也许阿爷说的是对的吧,”阿顾垂眸悠悠道,“不过至少,”抬起眼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琉璃眸静谧如夜,“到现在为止,圣人还从未亏待过我。至于阿爷您,”顿了顿,“我却是不敢再信了!” 顾鸣闻言面上火辣辣的疼,觉得自己的面皮被这个女儿剥下来,用一把剪刀剪的粉碎,恼羞成怒甩袖而去,怒冲冲留下一句话,“你既愿意留在这庄子上就留着吧,便当是我今儿办了一件多余的事,后便是有事,求到我这个阿爷头上,我也不管了!” 阿顾瞧着顾鸣怒气而去的背影,琉璃眸睁的大大的。碧桐看着阿顾清冷的模样,小声劝道,“县主,你别难过了!” “难过?”顾令月惘然道, “不,我不难过。”两行泪水茫然落下,“我曾经,很盼望得到阿爷的疼。但如今,阿娘不在了,我却发现,对待阿爷,我所有的觉已经寂静了。这个世上没有了阿娘,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顾鸣怒气冲冲返回府中,伤口乍裂,疼痛不堪,回到国公府就倒在榻上。秦老夫人听闻匆匆赶到,瞧着顾鸣面上神,心中微微沉下,“没有接到留娘么?” “别提那个孽女,”顾鸣然作。“她在杨柳庄过的好好的,哪里肯跟我回来?” “她竟是不乐意么?”老夫人失声,面上难免出失望神,“她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够一个人留在外头。这实在是?” 顾鸣冷笑,“她有圣人在后面撑着,如何不成?”直视老夫人,目光深沉,“那孩子如今已经深怨上顾家,阿娘若指着靠她度过这趟难关,怕是没有指望了!” “瞧你说的,”秦老夫人笑的极为勉强,“阿顾到底是我的嫡亲孙女呢。我疼一疼她,你既然不准么?” 荣和堂中,秦老夫人坐卧不宁。顾家二郎顾轩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想着母亲禀道,道,“府中奴婢大多已经遣散去了。儿子这两天也在外面奔波,瞧中了两套房子,若是母亲没有意见,便立刻买下来。”顾家从前有个国公府,两房人尚在一起住着。如今既然爵位收回,便是再不得一起住了。眼见的便将分房而居。 秦老夫人勉强笑道,“好,二郎,你是个能干的。这事情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 “母亲,”顾轩顿了顿,有些困难的开口道,“母亲,府中财帛本就不厚,若功臣田当真缴上去,怕是后子就难过了。后咱们难免要过的俭省点了!” 秦老夫人道,“老身活了这么大年岁,这点道理还是有的。”环视着屋子里的一屏一座,目光含着怜惜不舍之,“我只是有些舍不得。自你阿爷打仗挣下了国公爵,阿娘就住在这座府邸中,在这儿住了老几十年,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儿老死,却没有想到,临到老了,竟要被迫离开这个家园。” 顾轩跪在地上,惭然道,“母亲,儿子不孝。”心中不免对躺在病榻上的大兄生了点怨怼之意。这位兄长他做弟弟的最明白不过,做了这么多年国公,本质上还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哪户人家平白得了一个公主媳妇,不是好好的捧在手心?大兄凭着公主恩宠承袭了爵位,竟反而心中却不过面子,恼起了公主。所以暗地里将苏妍捧在掌心,仿佛自己高宠了别的女人,就能让公主折了尊贵似的。公主纯善,若当真能一直瞒着在鼓中,倒也相安无事。但当初延州的事情闹出来,公主负气而去,他也失了皇家恩宠,仿佛梗着脾气似的,竟是越发将那对上不得台面的母女高高宠着,始终不肯向公主低头。仿佛这般梗着,自己不好受,丹公主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似的。一场脾气闹了这么多年。若只是连累自己也就罢了,竟是连累老母在年老之时还要因着他的缘故而伤心彷徨。 谆谆承诺,“阿娘,你别担心。这国公爵位,既从前是因着公主缘故承袭的,如今因着公主的缘故而摘去,也是因果轮回罢了!顾家失了这个爵位,可也算是摘了一顶帽子,以后可以轻松过子。只要顾家子弟成器,何愁后顾家不能复兴?后只要有儿子一口饭吃,自然会供养母亲。”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