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的每一场戏,池迟几乎都能在前几遍就能达到杜安想要的效果。 一开始这给了杜安莫大的惊喜,如果他不是一个深了电影这么多年的人,他会为池迟的表现欣喜若狂,然后拿出一部他自我觉得意的作品。 可惜,他是杜安,在电影的世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对于电影只剩下了“技艺”上的追求和灵魂的自我足,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用自己对电影卓越的追求来点燃他的思想世界。 这个人就是池迟,偶尔,女孩儿倾尽全力的表现会让他恨自己太老,思想足够厚重,灵魂却不够澎湃,在导演和演员的这场对抗中,他只有经验上的优势而缺乏生命本身的力量,这种觉让他心生畏惧。 他的电影到底能不能更好一点?这个女孩儿能给他多大的力量?这些问题纠着他,他无法忍住自己的求索。 所以,他在池迟的生活中手,是配合,也是故意,让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剧本,让她按照自己期望地那样变成申九。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在女孩儿的身上发现了自己电影能表现出的更多的可能,同时,这种榨着演员探索着自己极限的方式,让他兴奋地像个头小子。 “池迟这样的演员,对于导演来说是毒药……你看过她演的《跳舞的小象》么?林秋和申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灵魂开始就不一样,却有同样的专注和燃烧,这样的演员,任何导演碰到了,都会如痴如醉。” 金思顺冷哼了一声:“情你的意思,这是池迟自己的错?” “错?拿出了一部好电影,池迟又锤炼了演技,有什么错?她受伤的事儿我已经处理了,跟郭努的合同因为他违约解除,还以剧组的名义向他索赔,医药费神损失费剧组的损失,加起来几十万也够他作的,这些钱都给小姑娘惊。你说入戏出戏的事儿……她拍完电影就会好,我信她,你信不信?” 说着说着,老爷子也不嫌弃厨房地板上的油污,他一股坐下了。 金大厨瞪大了眼睛看着杜安,这是信不信的问题么?这是个道德问题,这是个做人的准则问题,现在这个老家伙的无赖程度简直跟影视城的那群氓差不多。 “反正电影快拍一半了,池迟也已经这样了,只能等电影拍完她自己恢复,要是她恢复不了,我杜安自己发新闻,说我折磨女演员、控制演员心理,是个神变态的老氓。拿我的声誉身家名声一起赔给她……要是还不够,我就……我也活够了,遗产留给她,也够她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稳,很沉,沉甸甸地在别人的心口上。 杜安,21岁进摄影棚,34岁执导自己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在武侠电影的黄金时代,他是中后期最有名的导演,人们盘点那个时期的作品,有一半经典都出自他的手中,进入电影的世界已经四十四年,他造就了那么多的好电影,好电影也造就了“杜安”,他的名字可镌于史册,可书于丹青。 现在,他并不在乎让“杜安”这个名字,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和池迟的天赋才华一起湮灭。 头发花白的老人仰着头看着自己多年的老朋友,双目炯炯,俨然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拍完申九,什么都好说。” 这种态度反而吓到了金思顺,这个大厨子一直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什么能为电影做到这个地步,当年的连初初他不懂,现在的杜安他也不懂,是不是那个他看着一步步前行的池迟,其实他也不懂呢? “你是疯了!你们是都疯了!” 金思顺一把拎起杜安把他丢出了大门。 跟这么一个老疯子能说什么呢?道德是什么?他连四十年名声都可以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会在乎道德?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玩命啊!谈什么谈?! 厨房的大门在杜安的面前轰然关上。 老人扶着墙,摇头苦笑,世人最不讲理之处,就是他们只看表象,不去想想能让自己这个老家伙手段齐出,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把他到了什么地步? 在酒店外,一辆黑的汽车驶入大门,女人不等别人开门就下了车。 外面等着她的人是窦宝佳自己。 “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恰好您打来了电话,真的拜托您了。” “我给小池迟带了亲手做的提拉米苏,给我的老朋友杜安……带了一盒苦丁茶。演戏时候过度投入,要出来确实很难、” 安澜的步伐一如既往地优雅。 却快到让窦宝佳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在千里之外的沪市,封烁拎着保温箱刚刚坐上飞机,里面装着顶级的刺身和寿司。 池迟乖乖的捧着窦宝佳的电话,听着里面传来柳亭心的怒吼声。 陈方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的雇主,池迟看起来真的很正常,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只是似乎听得很认真,实则完全神游物外。 因为她不觉得电话里的人是在跟她谈? 还是她觉得人家说的是池迟,不是她 ——申九? 第68章 旧情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有趣的人设科普: 人们的星座: 顾惜:狮子 柳亭心:天蝎 池迟:巨蟹 当当当!!!! 重头戏!!! 安澜!!! 处女座!!!! “但凡想过自己的事业持久,你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拍一次戏就进戏出不来,以后怎么驾驭更多的角,让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古代女杀手? 以前我觉得你聪明真是看错你了。你的脑子被杜安那个老不死的用口水泡过了么?他怎么支配你你就怎么跟着做……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关心你的人,看见你这个样子谁不着急……还有,你怎么能让你自己受伤?你以为你是那些糙汉子打星么?你以为你受伤是军功章?!” 柳亭心一通狂轰滥炸,池迟一边听,一边支撑着下站起来,对外面走进来的安澜报以微笑。 安澜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房间里,看着池迟打电话。 窦宝佳小心地看了看安澜,想了想,就招呼了陈方一起离开了房间。 “对你来说,好电影有的是!你现在离开剧组出来看看,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大导演有兴趣请你演戏,你至于跟一个傻刺客死磕么?!” “傻x刺客”附体的女孩儿眨了眨眼,回了一声:“哦。” “哦个p!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竺医生的联系方式我给那个豆了,你自己走不出来一定接受治疗,你就想想你还有多少戏可以拍?!好子还在后头呢,你倒在这就是让那些愚昧的人看笑话,知道么?!” 电话里传来了盲音,显然是柳亭心挂掉电话自己生气去了。 “遇到你这种情况,不生气其实难的,唉,再怎么生气还要保持微笑,我好像好像比亭心更艰难一点。” 安澜的语气很柔和,给人的迫力却远大于刚刚柳亭心的声俱厉。 “让你们担心了。” 池迟翻出一包巾,想擦一下酒店飘窗上的坐垫,安澜接过来,自己把坐垫擦干净坐了上去。 “把飘窗改成茶座,这种想法真不错,可以晒着太喝茶,看着风景聊天。更重要的是不需要额外买椅子占用空间。房间里清净。” 池迟的房间窗外能看见一条道路,通往《申九》剧组拍摄的古镇,整个剧组住的地方位于古镇外围的“新区”,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他们的拍摄地。 “反正你现在受伤了,什么时候恢复拍戏……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做的提拉米苏?”安澜对池迟发出了进餐的邀请。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池迟平时在这个时间会吃点水果和高蛋白质的食物,现在她的肩膀上有六七厘米的伤口,没人会要求一个伤员控制饮食维持体重。 六寸大的提拉米苏上面撒着一层巧克力粉,外面用手指饼干围成了一个小巧的栅栏。 “我不是故意受伤的,受伤的事情是意外……” “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对你来说和故意受伤没有区别。”安澜截断了池迟的解释,在一瞬间收敛了笑容,看起来有些严肃。 “我知道觉到了很多事情就难以控制,但是你忽略了自己职业的延续,作为职业演员这是失职。” 池迟坐在飘窗另一边的坐垫上,慢慢出一手指饼干,蘸了一下巧克力粉下面柔软的膏体,手指饼干上有点淡淡的酒味,油、酪、蛋黄制成的提拉米苏口极香滑。 “我在饼干上了一点朗姆酒,底胚用的是海绵蛋糕。” 安澜面带微笑地解释着这个提拉米苏的不同之处,刚刚的严厉瞬间烟消云散,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池迟,发现女孩儿的反应比平时要慢很多,一贯的微笑依然有,却明显和当初那个热心可的女孩儿不一样了。 “味道很好。”慢慢把一手指饼干吃完,池迟又用勺子挖了一块提拉米苏,从顶一下子到了底部的海绵蛋糕上,动作利落地像是剑客的剑。 安澜站起身找热水,她自己随身带了一套茶具,一只小巧的茶壶,两个致的茶杯,都是温润可的紫砂质地。 “鹿谷来的冻顶乌龙,没有这个,总觉得一个冬天都没有味道了,当然,你从秋末到现在都在南方拍戏,对于冬天是已经没有觉了。” 洗茶、泡茶、冲淋着茶壶,安澜的动作行云水极具韵味,在缭绕飘散的水汽里,她垂眸浅笑摆着茶具的样子,就像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池迟竟然看得有点呆。 “你在想什么?”安澜问那个沉默的女孩儿。 池迟老老实实地回答:“您泡茶的样子,极美。” “看来你果然是入戏太深,成了个笨口拙舌的刺客,如果是以前,你会说‘总觉得您无时无刻不美,倒茶的样子竟然又美出了新的境界,让我沉醉不已’。” 安澜微笑着学池迟说话,年届五旬的她学起少女的样子,无论声音和神态都惟妙惟肖。 池迟忍不住笑了。 “乌龙茶配提拉米苏……勉勉强强吧。”摆好茶具,安澜看着装蛋糕的白盘子和钢制小勺,表情有些微的嫌弃。 看见那点嫌弃的时候,池迟觉得自己有点眼花了。 “好了,我们可以言归正传了,你现在思考的时候有什么觉?” 池迟停下自己向提拉米苏进攻的动作,认真想了想。 “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很容易走神到另一件事情上去,又觉得那件事没有思考价值,再次走神。” “嗯……只是注意力不集中,比我当年强多了。” 安澜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 “窦女士叫我来,因为我有很著名的入戏经验,她认为我能帮到你,其实是有点天真了。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我能起的作用很小,主要私心就是来看看我的小朋友朋友怎么样了,毕竟你只是一个人入戏,进入的角也不是格烈或者灰暗的,没有命之忧,我们可以慢慢琢磨解决的办法,越着急,你会越痛苦。 我当初……是直接上了和我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我们两个人轰轰烈烈地了一场,一起跳个舞,一起个马路什么的,每天都上娱乐新闻的头条,哦,对了,那时候没有娱乐新闻的说法,是社会新闻的头条。” 看着窗外景的女人,很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过往,并不在乎会对聆听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听着这么劲爆的内容,池迟真是想走神都难。 “为什么会上社会头条呢……”安澜淡淡一笑,带着一点的嘲讽和无奈,“因为那个和我相的男演员是有家室的,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我成了个‘小三’。” 一场戏,相处三四个月的时光,在那个写了旧绵的剧本里,在那个封闭幽静的山村里,在那个所有人都渴求着“解放天”的年代里,他们朝夕相对,戏里相,戏外也无法解。 “我时而觉得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不该破坏别人的家庭,时而觉得他就是那个我应该深的‘付之’,晚上着泪想要跟他一刀两断,白天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我又醉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安澜已经太久太久没跟人谈起那段岁月,对于沉静也冷静的她来说,一场不受控制的情是她光辉履历上的污点,是她心口上不能弥合的缺裂。 但是那也是她的一部分,能够成为今时今的安澜,她的人生不能剥离那场含着真情和冰霜的风花雪月,也不能虚伪地说那场情没有让她变得更加美好,她已经不在乎单独拿出来,作为经验告诉自己看好的后辈。 “后来,我在现实中找到了一个锚点,用那个锚点,我重新定位了自己,挣了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想和他在一起的冲动。”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