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大家都看了吧,我们先串串这个戏的脉络啊,故事背景你们得吃透了,池迟,最新的剧本你看了吧?” 《大燎寨》的剧本编剧有严鹤,也有行书自己,自从定下来女主角是池迟之后,行书又把这个剧本一遍又一遍地打磨,有一点修改的地方就把修改后的整个剧本发给池迟一份,下面还配着各种角的注解和修改的原因。 半年来,池迟光是这种修改稿就收到了整整十六份。 “没看。” 池迟很老实地说。 “我来你这之前我在休假,完全不看工作相关的东西。” 说出这句话池迟你绝对是铁血真汉子! 那两个年轻男演员看着池迟的表情犹如看着烈士。 要说行书这个人可怕不可怕,其实真的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池迟就认为行书这个人还好,至少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障碍,但是对于那些曾经对行书都只是“只闻其名”的“正常”的行业后辈们来说,行书这个名字的存在也是一个传奇,当演员,拿演员奖,当导演,拿导演奖,既当导演又当演员,他的作品就拿最佳影片奖。不仅有奖,还有票房,国内电影市场飞速膨的初期,第一部破五亿票房的国产电影,第一部破八亿票房的国产电影都是他的作品。 和他的才气一样有名地是他的脾气,只要演员不合心意了,哪怕电影快杀青了也说换就换,戏份说重拍就重拍。 他的上一部作品拍摄是在三年前,当时有个男演员惹了他,他凌晨一点把对方赶出了剧组。 对这样的一个人,你跟他说“你改的剧本我没看过”会发生什么呢? 预想中的生气、皱眉、甚至发脾气都没有,行书乐呵呵地说:“没看就没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我今晚上回去会不会又突发奇想改细节呢。” 惊讶的不只是年轻的演员了,还包括那一票和行书称兄道弟的工作人员。 所有人都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行书,仿佛觉得他剃了胡子之后就被人夺舍了一样。 行书很淡定,池迟也很淡定,他俩都淡定着,其他的人也就只能假装自己很淡定地开始了讨论这个戏的剧本。 《大燎寨》,又名《情火燎寨》。 故事发生在几十年前那个世道纷外敌入侵的年代。 大西北的通线上有一伙儿土匪,其中的匪头子叫“牛瞎子”,牛瞎子不姓牛,也不是瞎子,也不是个正宗的土匪,他们其实就住在山谷中一个叫大燎寨的地方,天播种,秋天收获,冬天和夏天没事做就出来打个劫。 故事开始的时候,山寨里去年掳来的读书人李文郎趁机跑了,留下山寨里的一群小孩子没人带着读书了,小孩子和婆娘们天天哭着要读书,因为天气太冷连打劫都难出门的“牛瞎子”卫从武天天被他们吵到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从山外捡回来了一个女孩子,长得标志,笑起来甜得很,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土匪,重要的是她识字,更重要的是,她失忆了。 卫从武就骗这个女孩子说她是自己未婚杏儿,因为家人要毁掉婚约,杏儿就跑来找自己了。 大西北的通线上有几支被土匪扰的鬼子军,为了让他们联合在一起在实行“野火计划”剿灭土匪游击队,鬼子军的高层派出了他们的高级特务川崎雅子。 乔装打扮后的带着一队鬼子兵赶路的川崎雅子遭遇了一场雪崩,死里逃生的川崎雅子晕倒在雪地里,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山里人朴实的笑脸,她假称自己失忆了,于是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杏儿,一个新的身份,是那个莽汉子卫从武的未婚。 在彼此的试探和防备中,卫从武和“杏儿”情火渐生,他们两个人之间尖锐的矛盾一直隐藏在嬉笑怒骂和脉脉温情之下…… “注意,我们这个电影的定位,是个喜剧电影。” 行书敲敲自己的二锅头杯子,那张充斥着男费洛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显然酒意已经上来了。 “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能解构出这个电影中杏儿和方从武之间的关系模型,然后从中找到自己的角定位。憨厚,要憨厚得不呆板,狡猾,要狡猾得让人喜……最重要的是池迟……” 行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着池迟。 “如果没有这一场雪崩,川崎雅子能什么样?” “叱咤风云女特务,铁血无情刽子手吧。”池迟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改诗的沈主厨带坏了,一出口都是对仗的句子。 “不对!” 行书的眼眶微红,池迟不知道他是喝酒之后就容易这样,还是想起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这场雪崩,川崎雅子会在主持了’野火计划’之后怀疑这场战争存在的意义,最终因为通敌被处死。一样,如果没有雪崩,没有杏儿的存在,卫从武会在大燎寨被烧毁之后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参军打鬼子……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是命运的偶然,可是结局,那就是必然的。那是属于一个时代的命运,一个要死于对人的坚持,一个要经历家园破灭离开大燎寨那个世外桃源。” 行书还没说完,头白发的严鹤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池迟有些不明所以,她眼睁睁看着行书站起来去拥抱他的老朋友,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 发生了什么? 差不多都是第一次跟这群人打道的演员们都震惊了。 导演和编剧抱头痛哭这是什么节奏? 更让他们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其余的人中突然有人呼了一声,大喊着:“我就说他们今天还得哭,快点快点,输了的每人掏五块钱出来!” “羞羞羞!一把年纪了还哭,哦哦哦!丢人咯!” 有人在讨钱,有人在起哄,坐在位置上不动的池迟觉得也许这群人都有点喝多了,可是这个时候王韦凑过来跟她说:“我们就是这样的,他们俩写剧本的时候就是边哭边写、边写边哭。” 堂堂行书大导演居然是个如此的人,还真是对不起他那把放的胡子啊。 哭完了之后行书和严鹤跟没事儿一样继续开会讨论剧本,坐回自己位置上的行书还没忘了给池迟多拿一瓶矿泉水过来。 “来来来,说完了时代背景我们再谈谈角设计上的一些想法,来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你们的人物啊。” 池迟喝了口水,轻轻了一下自己因为震惊而呆滞的脸庞。 “卫从武这个角上面有很多那个时代人物的集成元素,比如市侩、小聪明、保命为大、恃强凌弱,可是呢,他也有些好的东西,肯定得有好的,不然他就成了反派了,咱这戏就没办法立项了嘛……他就像是个在黑暗里护着自己那盏灯笼的人,怕风让灯笼里的火苗熄灭,也希望能照到更多的地方……池迟你觉得卫从武这个角怎么样?” 行书在这场碰头会上第n次对池迟发问。 “我觉得很好,很……很有趣。” “嘿嘿,你喜就好。” 行书笑得很有深意。 “光觉得很有趣可不行,你得上他才对。” “嗯。”池迟轻飘飘地发了个鼻音出来,“那你对我的角也一样啊。” 池迟低眉浅笑,宛然是行书臆想中那个让他且悲且喜的杏儿。 也恍惚依然是那个让他罢不能的池迟。 第248章 理解 、和一群情中人谈剧本从来不会觉得无聊,第一次碰头会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小酌闲聊,第二次聚会就变成了某个京城郊外的私人农庄,吃着烤喝着酒,嘴里说的还是川崎雅子和卫从武的恨情仇,每个人都兴奋得像是在打磨一件稀世奇珍。 “光是主要的外景拍摄场地我们已经准备了四年,特别特别美,跟个梦一样。”严鹤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宛若叹息,仿佛透过他手里的竹签子已经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拍摄场。 “哎?池迟还不知道咱们那个……” 王韦的话被行书打断了。 “先别急着告诉她,就得自己去看才知道怎么样,咱们四月十号就在那儿开机,到时候你可以尽情去看。” 最后半句行书显然是对着池迟说的,语气中是的得意。 池迟只是点点头就默默吃着烤。 她对表演的环境并没有什么要求,也不会有什么期待,最重要的是她的本子她的戏,毕竟她只是个演员,而不是导演或者制片人。 她现在正在找演川崎雅子的觉,原本她想表现的是作为特务更专业和冷血的一面,显然,那不是这些人心目中的川崎雅子。 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个女人有着川崎雅子的皮相,有着属于杏儿的内核,她的内心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美好和热情。 无论她是哪个国家的人,无论她有过怎样的经历,她是天上云霞,是山中凉,是深夜中的昙花,是即将被大火噬的雕梁画栋……总之所有的绮丽和蓬都在她的身上,所有的绝望和挣扎也都在她的身上。 沉默思考的池迟就像是一尊剔透明丽的雕像,的光洒在她浅蓝的外套上,也洒在她耳边的发丝上,这样一个剔透的女孩儿将要饰演那么一个复杂的一个角,除了行书之外的所有人都怀疑她能不能演好。毕竟她太年轻了,还是那种“随便笑笑就能赚来大把钱”的青状态,青自然而然地代表着稚和潜力,也就意味着状态不稳定或者用力过度。 更不用说和她演对手戏的人是行书,进入表演状态的行书有多可怕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哪怕池迟的气势如同巨浪,拍打在行书这个山岩上也会碎裂成毫无杀伤力的水花。 如果川崎雅子变成了这样,那就太可惜了。 “川崎雅子喜吃什么呢?” 承载着人们不安的池迟突然问了行书这样一个问题。 行书思考了一分钟,很笃定地说:“红薯饭放一块腊。” 那是卫从武给杏儿做的,在一个细雪飘零的夜晚,两个人捧着碗坐在卫从武家窄窄的烂门槛上,热热的红薯饭里有卫从武切进去给杏儿吃的腊。 对于行书的说法,严鹤给出了不同的意见:“她应该最喜吃昆布汤泡饭,川崎雅子的生母是个高官的外室,川崎雅子小时候跑去看她的时候吃过她母亲给她做的昆布汤泡饭。” “得了吧,就算她的心里有很多对家庭温情的渴望,这种渴望应该释放在她和卫从武的情上,而不是在母上。” 行书不严鹤的说法,严鹤也觉得行书太想当然了,两个大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争执了起来,坐在一边的池迟看看自己记下的笔记,缓缓喝了口果汁。 问的是川崎雅子喜吃的什么,其实问的是她情的锚点究竟在哪里,是小时候的经历让她的内心一直保有那么一点温暖,还是卫从武填充了她的人生让她的灵魂真正地有了温度。 如果是前者,川崎雅子的情表达就要有回忆,带有更浓重的属于过去的痕迹,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就要在面对卫从武的时候有更清晰的情转变倾向,而不再是在那些能勾动她“回忆”的细节上。 两个人的争执终究没有什么结果,他们彼此说服不了对方,在行书说“要不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之后,大导演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声讨,这场争论再次回到了原点——池迟的身上。 “你以为呢?” 行书问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池迟。 “演演试试吧。” 女孩儿拿起手边的剧本,翻到了某一页上, “这段戏我们现在就找找觉,两种方式都试试。” 池迟所说的那段戏就是卫从武给杏儿做了红薯饭那里。 “好。” 行书看着池迟,很灿烂地笑了一下。 这场戏发生在杏儿和卫从武联手救了村里那个叫“羊蛋子”的傻子之后。 羊蛋子是个18、9岁的青年,身上一把好力气,三年前他和他爹娘住在山下的村子里,鬼子来了一趟,他家里就剩了一个被打坏了脑子的他,卫从武和他爹是拜把子的兄弟,出事之后把他带上了山。 羊蛋子很喜年轻漂亮的杏儿,每天都会给她摘来什么花儿草儿的,村子所在的山谷即使比外面温暖,鲜花也并不多见,羊蛋子为了采花上了山,杏儿借口要找他,想的却是如何从这个山谷中身,毕竟她还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在这里。 可她真的找到了挂在山崖枯树上的羊蛋子,为了每天清晨的那点花花草草,她喊来了附近的卫从武和她一起救起了羊蛋子。 三个人回到村子里已经是夜里了,羊蛋子把已经蔫了的花给了杏儿,就回了自己破屋睡觉。 卫从武看着杏儿又累又饿,就给她去做红薯饭了。 杏儿就坐在门槛上。 这场戏就从这里开始了。 两个放倒的凳子充当门槛,烤干了没人吃的几个翅尖儿被那群促狭人放在碗里充当红薯饭。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