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肌肤是温热的,掌心柔软,顾筠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化开。 她说,从此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家人。 真好,顾筠心想,她终于又有家了。 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除了复仇,便荒芜得一眼能望到头。 至少在遇见纪瑶瑶之前,顾筠就是这样想的。 在遇见纪瑶瑶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顾筠仍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活得这样没心没肺,就像一只小狗,永远只知道摇着尾巴,给一颗甜枣就能开心好久。 明明她所有的小心思,顾筠都能一眼看穿,却看得并不厌烦。 彼时纪瑶瑶想要什么,顾筠很清楚,她偏吊着不给,享受着这种高高在上,一眼能够将人看穿的惬意。 直到顾斐然的生宴,顾筠发觉,这只小狗,不止会对自己一个人摇尾巴。 她过去有很多入幕之宾,将来也未必会规矩,而自己,不过是她其中的一个。 原本这是自己早就该知道的事实,可当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纪瑶瑶和别人不清不楚时,顾筠既然出乎意料地到恼意,久违地有了生气这种情绪。 她在生气什么? 顾筠想起小时候自己的第一个洋娃娃,那是她妈妈买给她的,她不释手。 后来家里来了个表妹,哭着闹着也要顾筠的那个娃娃。 顾筠不肯给,她的妈妈便再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送给那个小表妹。 从此以后,那个洋娃娃就被顾筠在箱子下的最底层。 原本在她心中,纪瑶瑶的结局已经和那只被尘封的洋娃娃一样,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可这一次,顾筠却做不到无视这个笑,会撒娇,眼眸弯弯的洋娃娃。 她竟然会不受控制地折返回去,心甘情愿当一个被钓的傻子。 顾筠就像独自坐在花园的小孩,突然有一只光溢彩的蝴蝶落到她的手背上。 起初,她还能从容不迫地欣赏这只蝴蝶翅翼上致的花纹,在光下轻颤翅膀时光华转的姿态。 可渐渐的,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她想要这只蝴蝶不再在花丛中连,只停留在她一人的指尖。 为此,顾筠动作笨拙地挽留,有时候反而会惹恼了这只漂亮的蝴蝶。 后来慢慢的,顾筠明白了这只漂亮蝴蝶想要什么,她要亮晶晶的宝石,沾着水的玫瑰,光和风,这是一只蝴蝶能够想到的所有好东西。 顾筠乐意哄着她,什么都给。 直到这只蝴蝶泪眼婆娑,开口问她:顾筠,你能不能不要和庄谋成婚? 即便喜纪瑶瑶,但和庄谋结婚,顾筠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她的母亲不她的父亲,二人不也是成婚多年,并且还生下她的吗? 她和庄谋结婚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可她的心还在纪瑶瑶那里,有什么不行呢? 她还可以将所有的财富和都给她,只是一桩虚伪至极的婚姻而已,早晚会结束。 只是顾筠没想到,向来姿态柔软的纪瑶瑶也会有如此决绝的时刻。 她们之间,天平已经逐渐倾斜,所有的砝码,落到了纪瑶瑶手上。 再等一等,顾筠总告诉自己,等到大功告成那,她再和纪瑶瑶解释清楚。 她甚至担负了更大的风险,选择和庄谋假成亲。 而订的那一对钻戒,银环里嵌的却是自己和纪瑶瑶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已经隐忍这么多年,顾筠以为成功就在眼前,她能够忍得下去。 可当亲眼看到纪瑶瑶亲吻别人的那一刻,顾筠彻底意识到,再等下去,她只会永远地错过她。 妒意和不甘彻底冲昏了顾筠的头脑,除了威利,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在那个时候,她能够从纪瑶瑶情。织的眸中,看出她的挣扎,看出她真真切切的恨意。 就算是恨也好,顾筠心想,如果不能将她们绑到一起,那就让恨来纵一切。 只要她们还在一起,无论什么方式,顾筠都甘之若饴。 只要她还活着,就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分开。 无论如何,顾筠都不想再失去她,至死她都不可能放手。 就算是被困荒宅,大火燃起来那一刻,顾筠以为自己真的可能会死,想到的也是纪瑶瑶。 她要是死了,纪瑶瑶没了她,伤心一场,再重新找个人好好过,那也是应该的。 但她只要活着,就绝无放手的可能。 从台朝台跳去时的短短两秒,顾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真的遭遇不幸,或许反而会被纪瑶瑶惦记一辈子。 但好端端的活着,她们之间便隔着不少阻碍比如过去的那些龃龉,比如纪瑶瑶以为顾斐然是她送进去的,会不会因此害怕她? 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杂无章地闪过,顾筠安全落地。 远处山坡下闪起警灯红绿相的光,警。察马上就能赶过来。 顾筠扶起已经昏在地的纪瑶瑶,目光却不自觉被泥土间一块碎玻璃引。 在那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内,顾筠鬼使神差,拾起那块肮脏得沾泥土和杂草的碎玻璃。 托顾斐然的福,顾筠在车祸后住院的那几里,清楚地从别的病人身上见识到伤口要有多深,才足以留下永不消逝的疤痕。 玻璃毫不留情地划破肌肤,鲜血打的顾筠的眼帘。 很神奇,她的痛觉像是自动麻痹般没有受,顾筠的角反倒浮起一抹笑意,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确定伤口足以让自己留下疤痕。 这个疤痕,会永远提醒着纪瑶瑶,她曾经为她几乎付出过生命。 顾筠不打算借此要挟纪瑶瑶什么,除了和陪伴。 她知道这样很卑鄙,也很可。可是没关系,为了和她在一起,只是撒一个小小的谎,也是可以的对吧? 画好了吗?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打断顾筠所有的思绪。 坐在藤椅上的纪瑶瑶蹙了蹙眉头:顾筠,我都快坐疼了,你还要画多久? 她话音刚落,顾筠手中的水彩画笔一停:好了。 她抬眸,眼底倒映出纪瑶瑶的影子,以及她身后花园里缤纷摇曳的花瓣。 在她眼前的画纸上,有水绿明黄,亦有天蓝橙红,五颜六的水彩织出藤椅上只穿着一件黄背心和水洗牛仔短的少女,正是当模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纪瑶瑶。 这时,模特纪瑶瑶已经穿上拖鞋,走到了画跟前,她顺势坐在顾筠怀中,煞有其事地点评起这幅画:真不错,就跟莫奈一样,主要是模特好看 说着正口干,纪瑶瑶顺手端起顾筠的杯子,喝了一口。 嗯。顾筠眸光柔和,顺着她答应。 咦?纪瑶瑶注意到画上的小细节,指着肩膀的位置,刚才我肩膀上停了一只蝴蝶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这是一只翅翼蓝黑的蝴蝶,落在画中纪瑶瑶白皙肩头,更为她了一丝风致。 顾筠这才察觉,她竟不觉将脑海中所想画了上去。 不等顾筠回答,纪瑶瑶话音一转:说起蝴蝶,顾筠,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拿着画笔的手一顿,顾筠垂眸,状似不经意问道:有么? 你还说没有?纪瑶瑶不乐意了,趴在顾筠肩头在她耳边质问,前些子我看咱们婚礼的礼单才发觉,夏柚正好赠送了一条蝴蝶宝石吊坠,怎么就找不见了? 那么多贺礼,你怎么就专门找她送的?顾筠反问。 被反将一军的纪瑶瑶一时语,无计可施的她只能采用最无懈可击的道德绑架,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顾筠,我怎么没发现,你还这么小气呢? 谁知顾筠没有否认,反而淡淡道:没错,我就是这么小气。 关于她的一切,顾筠都很小气,舍不得让别人占去半分。 唔 不等纪瑶瑶再说什么,落在她间的手收紧,顾筠就着这个姿势,没有任何犹豫地吻住了她的。 花园里,重瓣白木香和淡粉月季浅淡织,微风拂动,架鲜花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似情人间低声密语,除了她们自己外,无人能听清。 第126章 番外 嘟的一声汽笛响,大巴车靠在小城的车站内,停了下来。 这是从省会到当地每天唯一的一趟大巴,六个多小时的行程,车上的人都昏昏睡。 车一停下,所有人哈欠连天,睡眼惺忪地下车找行李。 只有夏柚,依旧保持着清醒。 毕竟第一次坐这样的大巴,座椅硬得硌人,沾灰的安全带勒得她快要不过气来,整整六个小时,夏柚都没有合过眼。 她挤不进去人群,是最后一个找到行李箱的。 原本干净的箱子外壳也蹭上一些灰和泥,如果是刚开始,夏柚可能还会擦一擦,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与大山打道,就是要习惯泥土和灰尘。 况且县城新修的汽车站,已经算得上亮敞和大气的,夏柚走出站口,耳边是她听不懂的方言:摩的摩的,美女摩的走不走? 美女去哪哈?走不走? 夏柚没有答应,她视线移动着,正巧听到一道女声呼唤:夏柚,这里! 女生正是来接夏柚的人,坪地村那位女老师方婷。 快一年没见,方婷的模样依旧没怎么变,只是黑了些,依旧瘦瘦小小的,她小跑着过来,帮夏柚拖行李:怎么样,路上还习惯吗? 嗯。虽然二人早已认识,但究竟算不上很,夏柚只是闷着头答应。 方婷是开着家里的三轮车来的,行李箱放在车斗,前面司机的位置刚好还能挤下一个人。 夏柚就挤在那个位置,体验一把全天敞篷的觉。 本以为方婷会直接载着她到村里去,没想到她轻车路,带着夏柚在一家米粉店门前停下来:坐了这么久辛苦了吧?走,先吃点东西再说。 她这样一说,夏柚才想起现在下午三点过,而自己却只是在上车前吃了顿早饭。 小餐馆的餐桌上一层眼可见的油花,夏柚顺手拿起餐巾纸,擦了五六遍时,热气腾腾的羊粉了端上来。 米粉上面还洒着辣椒油,夏柚喝了一口汤,饥饿得没有知觉的肠胃在此刻被唤醒。 她顿时顾不得什么,埋下头,将一碗米粉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后,夏柚正要付钱,方婷却抢在她前头付款了:你是来这儿支教的,本就没有工资,怎么还能让你倒贴钱? 夏柚也没有强求,毕竟她身上的确也没有多少钱。 她在奢侈品店打工挣的所有钱都买了那条蝴蝶吊坠,都用来买下了那个新婚礼物。 尽管明知纪瑶瑶不可能真的每天都佩戴,但只要能气到顾筠几分,也是值得的。 想到遥在千里之外的那人,夏柚眼眸里的光又暗下来,她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口气。 临上三轮车前,方婷又问突然出声:你想清楚了吗?咱们这就要回村了啊。 我想得很清楚。夏柚勉强笑了下,走吧。 除了逃到这远方来,夏柚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留在原来的城市,到处都能听见纪瑶瑶成婚的消息,打开手机,网站也推送的纪瑶瑶身着婚纱的画面。 夏家又与顾筠关系匪浅,夏柚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进退维谷,夏柚莫名想起当初在坪地村的子。 山里信号不好,却也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至少纪瑶瑶与顾筠结婚的消息,这里是绝不会所有人都知道的。 于是,夏柚就出发了。 抛下过去的一切,就当是散心也行。 也不怪方婷会劝夏柚仔细考虑清楚,所有人都以为夏柚在这个地方呆不久,就连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多信心。 可她一天接着一天,竟然真的待下来了。 山里比不上城中繁华,但自有它的好处。 夏柚每天除了上上课之外,就和方婷一起去家访。 去年那场泥石过后,山间留下的沟壑之间已经长出新的草丛。 村民辟出一条新的羊肠小道,松林间光影错落,即便是在夏,也并不闷热,而是让人觉凉。 听李晓薇说,纪瑶瑶之前还在这里采过蘑菇。 想到这里,夏柚心头不浮现一丝暖意。 去她去过的地方,走她走过的路,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够好好记住她的方式。 转眼,夏柚竟然在坪地村留到了年底,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子, 村里的节氛围显然要浓郁得多,杀年猪,贴对年,大年二十八的晚上,就开始放烟花。 没有霓虹灯的山村里,烟花美得更无与伦比,夏柚突然有些忍不住地想纪瑶瑶。 她走出房间里,呼着山间清冽的风,给纪瑶瑶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女声里带着暖洋洋的笑意,请问您是哪位? 听到纪瑶瑶笑的那瞬间,夏柚角也止不住扬起来。 她想说的很简单,只是想和她说一声新年快乐。 就在夏柚要开口之前,电话里传来另一道略冷的嗓音,亦不失柔情:嗯,不愧是我的老婆,这个奖杯当然该你拿。 别闹,去看看锅里汤煮开了没有? 电话里二人意私语,夏柚要说的话,便化作一团雾气,在这寒夜里被风吹散。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其实夏柚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和纪瑶瑶讲。 她想告诉她,现在坪地村好的,小学里过去的平房旁边,盖起了两层高的教学楼,楼里贴的大理石花砖,楼外贴的天蓝瓷砖。 除了明亮干净的教室,还有教师的办公室和单人宿舍。 临近年底,学校的老师和别的来支教的年轻人一起在食堂煮了一大桌好吃的,有酒有菜,还有当地特的美食。 可所有的话,夏柚一句都没说出口。 就连一句你好,她都没来得及说。 夏柚时常想,如果第一次相见时,她能对纪瑶瑶友好些,那么她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一样? 村里闲着没事,夏柚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以及远山白云时,总是不由想得很远。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