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恨地瞪着跪在堂中的二弟妹,要不是她多事,非要将那死人的牌位回村里,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堪。 庆脆脆便是知道大房兄嫂的心思也不在意了,她手持三炷香在前,神情恭敬肃穆,嘴里随着沙弥诵读的经文呢喃着。 “若天上神明在看,若公爹婆母能见到此情此景,盼地下有知,万事勿要担心,敬请受儿媳香火供奉,保佑阖家无灾无祸,平安顺遂。” 身侧的王二麻子看着子闭眼认真的祷告样子,忍住腹思念和动,面朝爹娘的牌位,再一次虔诚磕头。 爹,娘,若是地下有知,便知儿有良,家有贤媳,你们二老终于可以安息了。 像是在呼应他心声一般,有十数年不曾落雪的花溪村漫天飞白,洋洋洒洒地落在人间。 “哎哟,下雪了。” “下雪了,天爷呀这是祥兆呐,偏这时候来了,王家爹娘在天有灵呐。” “子嗣孝顺,神佛才庇佑。可见王家二房是有大运气的....” ...... 各类解读不一而足,庆脆脆将之抛在身后,跟着丈夫身后,将二老的牌位到正东院子空出来的屋舍中。 小屋子也并不是只有简陋的一个台子,依旧是正红漆木桌,请来的沙弥早已经一小樽三清神仙像供在正中,牌位分左右放定。 屋中石刻早在搬迁之前就已经请镇上有名的雕工师傅上手,刀法细腻、刻工圆润。不仅有花卉虫鸟、八仙过海等图样,门窗月梁同样是美。 一并被请来见证的里正和村里上了年纪的族老都是暗自称叹,这一处小地方王家二房上心了,有些细节都能比得上村里的公祠了。 见王家子孙都磕头后,孙里正才道:“王家二老能有你们这样孝顺的后辈,是好福气呀。这小家祠可得好好稳住,一代人立起来,荫庇后代无数子孙呀。” 王大愣子见黄氏不断使眼,终于想起早前被叮嘱过的话,未等其他人开口,抢着道:“是呀,爹娘在天有灵,二麻子,你二房有了祖宗护佑,同亲守望相助,咱们王家才能越过越好。” 孙里正险些嗤笑出声。 看此处是王家家祠,这才给面子的没说话。 心里不却是一团:一门兄弟,二房以前苦的时候,做亲生大哥的躲瘟神一般离得远远的,如今倒有脸说出守望相助的话来。 在场有眼有心的都是场面笑笑,庆脆脆将大房夫的眼神官司收入眼底,并未说不好听的,只是请各位外间稍坐。 家祠立起来,外间的祭祀品是要分配的。 庆脆脆叮嘱丈夫给里正家分得厚实点,自己便招待着寺庙沙弥另外坐了一桌,做了一桌素宴招待。 这一并不比昨的小宴轻松,幸亏今并不需要大摆席面,招待了沙弥僧人,下晌再念过一个时辰的经文,家祠供奉仪程便算是完成了。 上晌时候的气氛略显肃穆悲伤,下晌分三牲祭品便轻松乐不少。 村里看热闹来的,凡是相近的,平里相处并无大的仇怨,王二麻子都愿意分上一份礼。 王家家祠长亲的时候,天降祥瑞,祭祀供品上也沾染了不少福气,这时候不管多少都是笑脸相。 上夜,一家连着下人,五口聚在一处吃饭。 王海和王丰另外在一矮脚桌上,说着白里分三牲的热闹,坐得稍微高一些的三叶子也是一脸喜气动,时不时嘴。 晚上菜式丰盛,犒劳众人在这几天的里外辛苦。 猪大骨浓油赤酱,炖得酥烂,筷子轻轻一夹,大块便分离下来。酸菜经汤水慢炖,酸咸适宜,一筷子菜一筷子吃得上劲。 猪荠菜馅的饺子个个,热水中滚过一炷香,出锅咬上一口,先是的汤汁,接着蘸取了农家调配好的酸香醋,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只有埋头吃饭的响动。 庆脆脆对两个王不小气,看着一小盆饺子见底,又是一小盘子递过去,“多吃点,这几天忙活里外,累了吧。” 王丰拱手谢谢,“不累,就是比平里多走了些路。” 平他们都是在竹屋棚上工,做的最多就是跑上跑下地搬挪,或者跟着头倒腾架子上的晒货。 不过这几天家中生意挂牌子要歇上五天,专门为搬家事宜挪出人力来。 庆脆脆坐好,夹了一颗山芋圆子吃着,心里也在盘算。 前后两三天终于把他们小家挪到了大院子,按计划,后边两天,一是要去镇上铺子里守一阵,另一则是去码头看看海货情况。 镇上铺子还在照常营业,但是码头的收鱼铺子同样挂牌歇业了。 一进到十一月,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寻常的渔民不愿意出海,便是有胆子大的出海,也不敢走得过于远,基本就在近海碰碰运气。 “海货生意是靠天吃饭,怕是要歇上一段时间,这几天你们两个就在晾晒院子守着些,只剩最后的两千斤海货,不要出什么差错。” “是,夫人,奴记下了。”王海王丰道。 主家新院子留了屋舍,但是王海和王丰商量过,不能两人同时都住在高墙院中。 于是这两天搭调开,一人一天还是住在晾晒院子,也不睡死,留意着海货的情况。 —— 海上的情况不好说,庆脆脆从大海铺子里盘过账,确认没什么差漏,问起掌事:“这几天还有北地的走商来问价吗?” 管事道:“不是见天来,但是隔三差五总有几个,且要的数量不定。有些要百十斤,有的大手笔,铺面上多少都要包圆。但是也有尝过样品后,说味道不顺口,所以不愿意买。” 庆脆脆沉思片刻,示意他去忙。 放在铺子里的寻常珍鲍或是贝类蛤,来买的人家也不在乎味道,大多是在意颜品质。 唯独最畅销的是鱼干,却要因为味道迥异被人挑挑拣拣。 她心里有了新的成算。 往码头去是要从穿过城,自城东最近,逢路过一家米粮铺子,正好瞧见里边热闹的场景。 因着五陵镇有些村子在落谷处,比其他处暖热,加上地里肥沃,庄稼能两年收三岔。 十一月正是第三茬下土的时候,米粮铺子热火盈天,进进出出都是村里庄稼人打扮,背篓肩上扛的米袋子沉甸甸的。 五陵镇不算大,但是最多的却是粮食铺子,毕竟老百姓面朝黄土半辈子,收成都在庄稼上。 只是瞟一眼,就能看见米粮铺子里伙计称斤两,账房噼里啪啦拨拉算盘的忙碌身影。 王二麻子见她停下,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见是米铺子,道:“家里米还有两大袋子,够吃到年后了,用不着买。” 庆脆脆心都是家里的海货生意,被丈夫的声音唤醒,猛地眼神一亮,道:“我知道了。” 王二麻子:“知道什么了?” 庆脆脆含笑不解释,只说且等着看吧。 她猛地想到上一辈的一件事情。 她伺候主母白氏算账管家,隆冬大雪前的时候有一农官求见县太爷,进言今冬霜雪过多,历算推演明水汽不丰,会耽误种。 今冬的那场雪确实是大,上一世她殒命的时候就是盛雪时分。 自然也不知道那农官说的对不对。 不过主母白氏让底下管事大肆购进米粮的事情却是真的。 于是从码头看过出海情况,她便给当初外出别的村子收海货的骡子工下了新的工活。 “你们四个各自商量要去的方向,但是不能往同一镇子上去,来回调换,若是别人问起,只说东家来年要卖酒,所以收粮。每人每天要收两百斤的米。” 那四人都是花溪村本村人,之前帮着走山路收海货,每天能赚十来个铜板的辛苦钱。 但是一进到十一月,东家说海货不多,所以隔三天收一回,工钱自然少了。 原以为要闲着了,不曾想还能继续忙活,自然乖乖听话。 这四人是村里老实人家的孩子,其中有一个还是赵家的,只不过是旁支不起眼的一个。 庆脆脆用人看品,不拘姓氏,瞧着这四个小子勤谨,家里爹娘也乖乖的,便一直雇着上工。 “还是老三样,不可欺上瞒下,不能躲懒生事,不能四处炫耀。做到了这三点,以后生意上还用得上你们。” 四人连声保证不会出错。 目送他们走了,庆脆脆正要折身往竹屋去,却见下坡路上有四五人结伴而来,瞧着是家里的佃户,于是便等在原地。 心里好奇道: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地里忙活嘛,怎么结伴寻到这里来? 第57章 .佃户家被偷· “你们是说有人经常去你们院子偷东西?” 庆脆脆问道。 来的佃户都是男丁,或蹲在地上或半弯着站着,让他们寻墩子坐好,也不愿意。 其中一个道:“我们住的院子没墙,门户看不住,这几天儿越冷了,我家婆娘做了稻草席子,前些天丢了两张,昨儿又丢了一张。” 前两天帮忙在小宴上做饭的其中一个妇人的当家男人,姓丁,一把脸,愁苦道:“东家娘子,那一俺婆娘拿回家的东西,俺们舍不得吃,全藏在家里,挖了存着。如今都没了,一点都没了......” 那可是三斤米粮呀,一家老小就指着那点米面过这个冬天呐。 “什么时候丢的?” 丁姓佃户鼻子,道:“昨儿下晌从地里回去,发现家里门开着,俺们一进屋,就看见屋中那老大个呀....” 说着他照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 孩子、婆娘、老娘当场就嚎哭开了。 四近听了动静赶来看热闹的人不少,真正把持正理的人一个都没有,甚至还有人说是招了田地里的耗子。 “那大一个,耗子就是成了也不能搬得一点都不剩呀,外囊包袋子没了,连系扣的麻绳子都没了呀。” 一看就是别人进屋偷光了的。 据她所知,这三家佃户出门做活都是一块的,大人在前头除地里的草结,小孩子拿着草编箩筐在后边捡,到了明年烧了成灰都是要做养肥的。 “俺们是逃难来的佃户,知道招村里人嫌弃,俺们不敢在人前多说话,就念着东家心慈,这几月将那几亩地垦出来,明种上庄稼,一家人能活下去。” 姚家父子也是点头认同这话,姚老爹道:“最先俺家丢了一双鞋,后来俺和俺家壮壮出门,把家里能背上的东西都随身看管着,倒是没丢什么。但这样也不是事,东家娘子,你看能不能去和里正说道一下?” 庆脆脆点头,“自然要去的。” 她想一想道:“平里你们看见有什么人在你们家附近走动,打听家里情况的?” 姚家小郎要说话,却被身边的姚老爹扯住,只好闭上嘴。 庆脆脆便知道他们肯定是有怀疑的人,但是因为是外地人,不敢强出头,只好一直忍着。 “这样,你们今儿先回去,下晌等你们东家回来,我让他去里正那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让力里正出面说教一下。”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