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慕有鸿并没有子承父业的迹象,不仅自己在官府单独登记了一个巡回商队,出入城的记录也十分频繁,几乎每个月都要外出一到两次,这跟他的自述颇为吻合,而且时间跨度以年来计,想要作假几乎不太可能。 通过以上信息,他基本能判断出慕有鸿所言非虚,大致细节都可以与档案对上号。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妖来回奔走,家业则完全丢给了兄长,只可惜始终没有碰到合适的对象。”夏凡放下文档,看向另一旁晃动着尾巴的黎,“书生那边有更多消息吗?” “目前仅知道的消息是他和一名女妖结为了夫,但一周前他的家被人破门而入,子下落不明。”黎将求救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因为不是什么明媒正娶,婚后两人就在当地的一个小镇里暂住下来,没想到两个月不到便出了这等意外。据书生的说法,她子曾提到过自己来自于一个更靠近南边的村落,且村中有不少像她一样的妖类。” “妖的定居地?”夏凡有些意外的摸了摸下巴,这还真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难道在大启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本土妖类已经找到了稳定继承的方法,进而形成了聚集式的部族么? 不然他很难想象,后代归哪类完全看天的妖,是如何认同彼此并定居到一起的。 “不光如此,村落里的主人止任何妖离开,违令者会受到严惩。那女子实在受不了村中的抑氛围才决心出逃的。”黎接着说道,“所以书生认为,闯入他家的人不是强盗,而是妖村中的妖。” 夏凡翻开地图,比照了一下甘州首府与商队之间的距离,两地相差接近两百五十里,几乎是各自处于甘州南北顶端了。或者说甘州主要城镇都集中在北边沿河一带,南边大部分土地都是村落,枢密府方士出现在这片地区的概率极低,妖活动如此大胆倒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去甘州?” 他知道自己其实可以省去这句问话,因为黎跃跃试的神情已经揭示了她的想法。 “我想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如书生所说,那里居住着不止一只妖,且大家都想离开的话,我会帮助他们获得自由。”黎认真回道,“因为现在他们不再是无处可去的物了。” 夏凡想了想,此次从风险上来说不算大,黎要对付的也只是妖而已,比起方士或法师,纯靠天赋吃饭的野生妖怪可容易应对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人手。 金霞需要留出足够的机动力量来应对枢密府可能的袭击,无法像突击帝国船队那样锐尽出,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难以身去协助黎。 “让山晖和薙青跟我一起去就行,”黎主动说道,“我想巫女大人一定不会介意让青面鬼帮这个忙。” 马国的妖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夏凡眉头一挑,这么一想的话,蓬莱或许也能几个人来帮忙——毕竟甘州那边比申州还荒僻,而荒僻往往意味着守旧与落后,有人照应总比全是妖要好。 “我去帮你联系人手,你也记得带好讯音仪,保持联系。” 黎眼睛闪光,摇了摇尾巴,“夏凡——” “谢谢就不必了。”夏凡不免有些好笑道,“如果这是你想做的,我会支持你去达成。但还是那句话,若没有把握的话绝对不能硬着头皮来——” 他说到一半忽然被黎俯身抱了个怀。 既柔软,又暖和。 还有一股颈脖间传来的独特香味。 片刻之后黎才直起身子,狡黠一笑,“那就用这个来当做谢吧。”说完飞也似的溜出了房间,只剩下夏凡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突然想起来,黎一直是狐妖来着。 …… 已经第七天了。 无论是商队还是子……哪一边都没有消息。 付祝枝在家中来回走动,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焦虑,担心、后悔、害怕、期许……各种杂念几乎填了他的脑海。 而这其中最多的,无疑是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该带着雪儿远走高飞,只要能离开甘州,去哪里都行! 谁能想到,这群妖怪竟如此猖獗,竟找到了人类的镇子里来!他也听老人们说过,南方的山岭中有妖魔存在,唯有最老辣的猎户和采药人才敢进入山脉深处,但传闻归传闻,近十年里谁也不曾听闻妖怪会涉足人类的领地,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它们就只是一个用来吓唬小孩子啼哭的故事罢了。 雪儿告诉他,那里没有人敢违背主人,因为主人既强大又残暴,发起怒来必会有人血溅当场——这七天里她会遭到什么处罚,付祝枝想都不敢去想。 他报过官,可县令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而枢密府远在丹卢城,先不说来回要几天,方士即便愿意来此斩妖除魔,恐怕也不会单独放过他的子。 金霞城似乎是唯一的希望,然而两地相隔太远,祈求他们驰援一个异乡人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点。 虽然结婚才刚半月,但他已深深上了这名漂亮又温婉的女子,哪怕她是妖,付祝枝也决意与其共度一生。 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不能再期待有人能帮助自己。 每多捱一天,都是一种折磨,既是对子的,也是对他的。 这世上能救回雪儿的,只有自己。 付祝枝转身走到门前,推开屋门——远处的群山依稀可辨,将天地分隔开来。大雪化去后,翠绿的山峦层层相叠,放在平时无疑是一副秀美之景,可现在他只觉得那是一尊择人而噬的巨兽。 深数口气后,付祝枝迈开脚步,走出了自家的房屋。 子在等着他! 第432章 寻之路 一天之后,付祝枝已身处群山峻岭之中。 “公子,你要是走不动了,我们可以找个空旷地方休息一会儿。”前面带路的张猎户停下身道。 “累了就别强撑着,崴了脚我们可不负责把你背回去。”另一名赵猎户跟着补充道。 不,子还在等他,他一刻也不能停下!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刺痛的双脚却让付祝枝没法将“继续前进”说出口,山路本就崎岖,加上一整天未有歇息,他的身体确实已到了极限。 “那、那就稍歇一会儿吧。”他最终向现实让步道。 “好嘞,前面正好有块岩地,我们就在那儿整顿。” 三人穿过树林,来到一块山岩之前。这里的地面较为干燥,杂草稀疏,十分适合坐下来缓气。 付祝枝股落地时,才发现小腿除了肿外,已没有了其他知觉。鞋子早被泥包围,脚板更是又痛又,仿佛泡在水中一般。 张猎户扔给他一块破布,“把鞋了,拿这个擦擦。天的山上气重,不把脚干点,容易得大病。” “多……多谢。” 这两名猎户是他在山脚下的村落里请来当向导的——虽说决定自己动身营救娘子,但付祝枝并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不靠当地人引导,凭他自己恐怕连山都进不去。 “话说回来,你这灵芝的消息,是从哪听来的?”赵猎户拿出匕首,开始削自己手中的探路,“看付公子的样子,不像是会关注山中珍稀的人啊。” “我有一个朋友……药商。”付祝枝支吾着回道,“总之就在这山岭深处,有一片巨木丛,你们应该去过吧?” 寻找灵芝便是他找的借口。雪儿没有说过村落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提到藏于山脉汇间,且周边长着巨大的古树。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笑起来,“这是自然,山里我们哪个地方没走过?公子你放心吧,我们既然敢接这活,肯定就有把握。” “那山中有祟的传言……” “这倒不假。” 付祝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真的有?” “是啊。”赵猎户吹了吹尖上的木屑,“附近周边有四个村子,年年都有殒命的。人死得多了,祟自会出现。不过那些遭殃的多半是年轻人,不懂山岭硬要闯。前人趟过的路终归不是白走的,只要循规蹈矩点,晚上挂着油灯在高处过夜,基本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付祝枝想了想,试探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深山里有人常住的传闻?” “……住在山岭之中?”张猎户先身看了他一眼,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猴子。人怎么可能常住山中?毒蛇、虫豸、瘴气,甚至是一场大雨,都能要了你的命。” “没有村落吗?” “你这就是废话了。连活下来都困难,哪可能形成村落。”赵猎户也连连摇头,“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是在黄土镇,也不应该有如此荒谬的传言。” 是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付祝枝忽然惊觉,雪儿的来历、身世全是她一人所说,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倘若这山岭间存在妖村,周边的人会毫无觉察吗? 更进一步说,连子被妖抓走这事也是他的推测。实际上并无任何证据能直接证明,有妖在大白天闯入了黄土镇。雪儿长得美貌,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引起了他人的觊觎,趁他不在家时掳走了她。 付祝枝顿时觉得有些手脚发冷。 万一自己猜错了方向怎么办? 他倒不在乎自己白跑一趟,浪费银钱。 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再见到子。 就在这巨大的茫然中,付祝枝看到赵猎户端起子,将他的鞋袜扫到一边,眼中出一丝危光。 而另一边,张猎户也拔出间的柴刀,堵住了来时的道路。 “二位……?” “公子,走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张猎户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和善,“你说你来自黄土镇,不止具体家住哪条街哪一户?” “什、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每年都有人死在山中,而且遭殃的多半是年轻人。”至此,他不再掩藏自己的贪与杀意,“毕竟深山里有太多意外,你因何而死,尸首又落在了哪里,官府想必不会太在意。” 付祝枝猛地站起身来,话说到这份上,他已完全明白了这两人的心思——他们竟然想杀掉自己,然后推到野兽或魔身上! “你们怎么……可以……”他结结巴巴道,“我付过……付过钱了……” “你是付过,但身上不止这么一点吧?”张猎户恻恻的笑道,“就算身上没有,家中总有不少?一个书生,居然想要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找灵芝……能有这想法的,多少都有点积蓄才是。” “张老哥的意思是,有钱的傻子才能无忧无虑。”赵猎户将手中长对准他,“说吧,也省得我们之后去打听。老哥给你一个选择,代完了让你安心上路,找个地儿给你埋了。要么……” 另一人挥了挥柴刀,“要么被剁上几十刀,扔进林子里喂野——你自己选条路吧!” 付祝枝想要跑,但脚板硌在石地上钻心的痛,别说跑了,就连维持站姿都困难无比——他们把让自己下鞋子,打的就是防止他逃跑的主意! “说那么多也没什么意思,张兄弟,还是先让付公子体验一下滋味再选吧。” “也是。” 两人边说着边围拢过来,正待动手之际,脸上忽然出了惊惧之,就好像书生是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般! 同时山林中寒风四起,仿佛有东西呼之出。 咣当。 两个猎户呆若木,脸发青,柴刀和子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付祝枝望着一动不动的两人,心中同样惊惧不已,莫非是祟来了?但现在太仍未落山,祟怎么可能在光天化之下现身? 而下一刻,他看到树林中走出了一个女人。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