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有点萧瑟的望着脸是笑的白邛。 白邛显然很享受万人拥护的快。 他站在大门口,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他微笑看着四周狂热鼓掌的读书人,过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才缓缓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按。 四周的呼声、鼓掌声当即停息,再没有半点儿声音。 如此令行止……这些读书人在白邛面前的表现,简直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卢仚看得是脸铁青,几个小太监更是左顾右盼的,目光就在屋檐、墙角等地方不断梭巡,显然在打量等会哪里方便逃命则个。 “诸位贤才,此为何来啊?”白邛笑的,问站在门口一字儿排开的十二位俊彦。 一名身穿一裘天蓝锦缎长袍,头戴羽冠,扎玉带,手持洁白如玉白鹅扇,风俊秀、华贵人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向白邛行了一礼。 “白三先生,后学末进公孙明,忝为国子监四年生,蒙同年厚,小号‘诗狂’就是。” “学生今前来,是得知,为霜小姐如今已是自由身。” “学生不敢妄自菲薄,自问有几分才气,有几分人品,镐京城内,能与学生并肩者,不过寥寥数十人罢了。自古以来,窈窕佳人,君子求之,学生自问也能配得上‘君子’之称,故今,特意上门,求娶为霜小姐。” 卢仚张大了嘴。 卢仚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白长空,白家,还有这等作? “这储秀金牌,还钉在门上呢?”一个小太监低声嘟囔:“他就真不怕,触怒了太后、天子?他白长空以礼法治学,以礼法立世,这么做,于礼不合啊!” “白家就一个女儿吧?”卢仚也喃喃自语。 公孙明身边,十一名青年俊彦齐齐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为霜小姐惠而美,美而贤,贤而德,德而明……我等倾心仰慕,已多年矣。碍于为霜小姐婚约,吾等遥遥盼之,心仰慕之,却奉守礼法,不敢近也。” 卢仚听得直摇头。 十一个人,如此整齐划一的话,要说事先没有彩排,鬼才信! 可是,昨天晚上的大火,白长空一大早才回的白家,这刚刚下午呢,就能组织这么多人,尤其是组织十二名镐京的贤才名人当托儿,白长空他们的组织效率,未免太可怕了些。 又一名生得仙路明珠般,浑身都好似散发着才气、贵气的青年上前了一步,毕恭毕敬的向脸是笑的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但,天下有心狗肺之人,不知好歹,自甘堕落,宁可身陷阉,受永世的骂名。” “白老山长以君子之义,废黜为霜小姐婚约,让为霜小姐重复自由。吾等欣喜不尽,今特意登门,向为霜小姐求亲。” 血亏耗巨大,原本有气无力的白邛,此刻变得红光面,神抖擞。 他大声笑道:“好,好,好,家父有言,废黜和那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孽畜婚约,让小女重归自由之身。我为霜女儿,正要择镐京贤良,即刻婚配,让某些孽畜知晓,错过为霜,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错误。” 白邛深了一口气,然后言又止:“只是,十二位贤才当面,这……” 公孙明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吾等愿意,以自身才学、品貌,公平竞争。” 卢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是哪位贤良,一头栽进粪坑里。” 卢仚这叹气声稍微大了些,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几个正垫着脚,探头探脑朝大门口张望的读书人猛地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那几个读书人眼角一,一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突然指着卢仚惊呼:“身高将近九尺,长臂,面容端正……又是身穿阉袍服,莫非你就是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卢仚?” ‘哗啦啦’,卢仚面前数百书生同时转过头来,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盯着他。 也不知道是谁起头,突然有人振臂高呼:“杀阉,诛国贼!” 一群人卷起袖子,起折扇、羽扇、玉笛、玉箫,杂杂的就朝着卢仚和几个小太监冲了过来。 卢仚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几个小太监更是跑得飞快,一个个吓得面皮惨白,‘嗷嗷’叫着,一溜烟的窜上了路边院墙,‘唰唰唰’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稍稍放慢了速度,用自己引火力,掩护几个小太监先走。 他身后,有超过两千名读书人兴奋、狂热的喊着口号,喊打喊杀的衔尾追杀。 卢仚只觉无比荒唐! 他卢仚何德何能,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就成了‘国贼’? 这几天,他卢仚做的事情,不都是在为国出力么? 无论是九教的妖人,还是那些死士刺客,甚至是那几个鬼女人,他卢仚,于国有功啊! 叹着气,等到几个小太监跑得无影无踪了,卢仚一声长啸,原地窜起来二十几丈高,犹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一弹、一折,顷刻间没入了路边一座院子,消失在追杀的书生们眼前。 书生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卢仚腾空而起,灵灵的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64章 入 卢仚郁闷,接下来两天,他藏在驻地里半步不出。 阿虎召集的一千号地里鬼,已经聚集。 卢仚通过小商贩布置的情报网络,正式、全力的启用,每天都有大量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卢仚面前。 卢仚的情报网,可不仅仅是在街头巷尾厮混。 那些不起眼的小商贩,他们在几年的时间中,他们成家立业,他们生儿育女,他们的亲属,有人进了其他的行业混生活,有些人就进了大家大院,做仆役、马夫、工匠、门房等等。 拐弯抹角的亲戚们,偶尔串门子走亲戚,喝酒闲聊之时,也会有不少消息经意不经意的出来。 所以,卢仚正式启用这张大网后,他收到的消息,超乎寻常的丰富和驳杂。 不过,这两天,最让卢仚恼火的消息,就是关于‘国朝新国贼’——‘卢仚’本尊的。 或许是白长空的授意吧。 甚至,或许是他直接幕后掌控。 镐京的读书人,甚至在那些七品、八品乡下坊市,都有读书人摇头晃脑的宣扬‘国贼卢仚’的臭名。 之前白长空和文教弟子们吹捧卢仚有多厉害,此刻他们就用一百倍的力,不惜成本的给卢仚泼污水。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可能卢仚是有史以来以最快的速度‘臭名远扬’,进而‘声名藉’的混蛋。 唯一能够让卢仚兴趣的,是守监公文里传来的正式情报。 因为前天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遇袭的原因,监公鱼长乐接受了卢仚的建议,亲自主持,甚至调动了守监本部内廷的太监和九曲苑的军,对镐京所有六品以上坊市内的棺材铺,进行了全盘、彻底的清查。 鱼长乐下了严令,守监的彻查手段就未免血腥了一些,甚至引发了御史台的弹劾。 但是御史台的弹劾,很快在搜查到的证据面前,变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两天时间,守监突袭彻查了数千家棺材铺,结果大胤朝堂上下惊恐的发现,这数千家大大小小的棺材铺中,居然有六成左右的棺材铺,从上到下,包括掌柜、小二、工匠、杂役等等,全都是九教的教徒! 棺材铺需要的人手多,一个小棺材铺,都要十几个小二、工人和杂役,而那些高档一些的大规模的棺材铺,使用的人手就有数百人之多。 数千家九教控制的棺材铺,上上下下能有百十万人! 这些九教的教徒,就好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一部分人在守监所属登门时,他们悍然发动了疯狂的、亡命的、同归于尽的反扑。 还有一些九教的教徒,他们则是极其主动的,在守监还没来彻查时,他们就像主动袭击卢仚的驻地一样,纠集了人手,主动向坊市中的坊令衙门、驻军军营、达官贵人的宅邸等发动了进攻。 守监放手杀戮。 九教高手不多。 所以,两天多点时间,守监杀了个血成河,镐京城上下搅合得犬不宁。 ‘鬼母降世’、‘渡我残魂’这两句口号,在这两天内响彻镐京,无数官民,对这两句口号,有了极深刻的认知。 这两天,卢仚的勘察司倒是安静。 他辖区内的两家棺材铺,已经在前天很主动的跑来进攻他,结果死的死、抓的抓,他的辖区内倒是非常的清净。 但是通过守监传回来的情报,卢仚可以想象,这两天镐京城内的血雨腥风! 百十万人被击杀,哪怕平摊到数百个六品以上的坊市中,每个坊市也有数千个九教的教徒被击杀当场,这场景之惨烈可想而知。 “真是……他们拜鬼母,所以,他们求死。” 卢仚将一份情报丢进火盆,看着薄薄的柔韧的纸片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轻声道:“哎,他们真把那些红衣女鬼,当做了他们的鬼母么?他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他们的鬼母献身?” 看了看站在书房里,垂着双手等待命令的小太监,卢仚朝他挥了挥手:“向本部申请,看看能否将九教,也就是拜鬼母教的详细案卷给我一份?” “这个教门,有意思。呵,在镐京城内开了这么多棺材铺,卖棺材真的很赚钱?” 小太监恭谨的出了书房,反手拉上了房门。 卢仚摇摇头,看着面前零零碎碎的一堆账本,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在一把算盘上抹了抹,继续‘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阿虎足以维持卢仚这个小商贩网络的稳定,他的块头,武力,还有这些年逐渐壮大的,被卢仚称之为‘百虎堂’的小小帮派,都足以维持这些小商贩的本利益。 但是,毕竟是从大胤市井最底层发展起来的网络,卢仚缺人才,极缺人才。 知识,尤其是算术之类的专业知识,掌握在文教弟子手中。那些眼高过定、骄狂放肆的文教弟子,你指望他们来帮卢仚打理这个市井小吃网络? 所以,有些事情,卢仚只能亲力亲为。 要阿虎来办,他只会将一切得一团糟。 臭豆腐摊,已经分布到了将近七百个坊市,每个坊市最少也有了一百个摊点。 按照卢仚制定的规则,这些摊点每天要将一半的利润上缴,大致平均下来,每个摊点每天,能给卢仚上缴一百文钱。 一个摊点一百文钱,不多。 这一百文钱,是扣除了所有的成本,扣掉了所有的税金,扣掉了向所有的灰势力缴纳各种费用之后的纯利润。 七百个坊市,平均每个坊市最少一百摊点,总计将近七万个摊点,每个摊点每天上缴一百文,这就是七百万文,就算是质量最差的那种铜钱,一贯一千五百文,这也是将近五千贯的巨款。 一天五千贯,一年将近两百万贯的收益。 这只是臭豆腐摊。 还有豆浆摊,豆汁摊,担担面,小馄饨,大水饺,夹馍,烤包子,羊串,鱼蛋摊等等,零零种种有二十几种。 这些种类的小摊中,因为有些品类更符合大胤百姓的常胃口,它们的收益,比臭豆腐摊还要高出好几倍。比如说馄饨摊和水饺摊,可能很多人不臭豆腐的那股子臭味,但是馄饨和水饺,谁会拒绝呢? 每年,每个季度的头几天,卢仚统计上一个季度总收益的时候,他都头疼得想死! 所以,卢仚这个巨大小摊贩网络的账,归到底是一笔糊涂账,大体没出问题吧。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