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之前天无疾还笑眯眯的冲他挥了挥手,看起来非常良善。 秦拂则看着那人的背影,心想,这人到底还是没搞清楚刚刚到底是谁在忽悠谁。 去找住所的路上,秦拂问他:“你这么耍人家,就不怕别人发现了把你暴揍一顿?” 她说着在这个集市里环视了一周。 这里的修士气息斑驳繁杂,卖的东西也是良莠不齐,假货敢光明正大的卖,显然是有恃无恐的。 这在天衍宗山下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景。 天衍宗庇护之地也有散修生活、也有住在山下的外门弟子或者记名弟子,修士之间互通有无,这样的集市通常每两个月就有一次。但是未免出事,每次要开市时都会有天衍宗弟子去维护秩序,秦拂少年时也接过不少集市巡逻的任务,像这种公然卖假货的若是被发现,那此人大概这辈子别想再入市了。 而这里假货都敢光明正大买,能不能买到真货全看买家眼力和运气。 能把治下的集市管成这样,要么这里的飞仙门是真的全门上下只管清修连一点儿事儿都不问了,要么就是那些卖假货的背后有一个实力强大的话事人。 不过秦拂觉得前者的可能大一点。 说是正经的修士集市,但秦拂从前见过的黑市和鬼市差不多也就这样了。 在这种地方也敢光明正大的耍人玩,秦拂都不知道是要说他不怕死还是心大。 秦拂想着就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天无疾却相当无辜的看了过来,近乎理直气壮的说:“因为你在这里啊。” 秦拂哑口无言。 天无疾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清风明月般坦的俊美,他问:“难不成你在这里,还会看着我出事?” 秦拂的心跳突然就快了两拍。 片刻之后她猛然转过了头,轻哼一声,说:“原来我还真是来给你当护卫的。” 天无疾笑着叫她的名字:“阿拂。” 秦拂的脚步又快了起来。 他们走了半条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一个修为还不到筑基胡子却已经苍白了的修士看了看秦拂,又看了看天无疾,笑的颇有些猥琐的说:“哈哈哈这位仙子、这位仙长,我们店里可就剩下一间房了!” 天无疾平时逗着秦拂玩,这个时候常带笑的眉眼却直接淡了下来,淡漠的看着那个掌柜。 那掌柜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猛地一瑟缩。 秦拂更直接,她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老掌柜,说:“也行啊,我现在把你扔出去,不就正好空出来一间房?” 说话间身上的威已经放了出来。 那小老儿不过是习惯的口花一下,没想到直接碰上了硬茬。 他倒也机灵,见他们不吃这一套,直接伸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两下打的结结实实的,他的脸随即就肿了起来。 那老头赔着笑说:“小人多嘴!小人多嘴了!仙子仙长莫见怪。” 秦拂也不多说什么,拿了房间钥匙之后径直带着天无疾上了楼。 路上天无疾一直在看她。 秦拂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怎么了?” 天无疾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你和在山上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在山上时,秦拂是天衍宗的大弟子,在宗门内一举一动都被师弟师妹们看着,她要做最稳重最靠得住的那个人。而在外宗面前,她几乎代表了整个天衍宗年轻一代,一举一动都不敢行差踏错。 她总是稳重的、有礼的、克制又温和的、面面俱到的。 哪怕在她离开天衍宗的那天,在大殿之上,面对着想要陷她于万劫不复的苏晴月,她怒急刺了苏晴月一剑废了她的手臂,也为自己想好了万全的借口,不愿落一点把柄在别人手上。 谨慎周到的仿佛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样。 而现在…… 秦拂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老儿的时候,仿佛所有于她而言的枷锁都不翼而飞了。 但眼前这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 她以为他是在说她对那个老儿的态度,下意识的解释道:“刚刚那个修士气息驳杂,灵力浑浊、浑身的药味却很重,他能活这么多年,靠的不是修炼,而是灵药。” 未筑基的修士寿命不过百年,但也老儿的骨龄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年了,那是用灵药吊的命。 秦拂平淡的说:“这种人为了吊命灵药什么都做的出来,我用山上那一套对他的话,你信不信今晚他就敢杀人夺财?” 天无疾:“你经常碰见这种人吗?” 秦拂皱眉想了想,说:“我未拜师时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而心有念的人大体都是相通的,拜师之后,我少年时出门游历,在山上总是待不住,大体见过的比别人多一些。” 她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天无疾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拂抬眼一看,凶巴巴道:“你笑什么!” 天无疾也不说话,抬手摸了摸她茸茸的发顶。 真可。他想。 然而哪怕今天他们住了两间房,到了半夜时分,秦拂还是被天无疾敲开了房门。 秦拂从入定中醒来,听着门外那十分具有天无疾特的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自己在心里又算了算时间,认命的叹了口气,站起身给天无疾开门。 天无疾穿着一身单薄的玄中衣,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看起来一副要自荐枕席的模样。 但秦拂却什么想法都没有,她从储物戒里掏出来一个蒲团放在了自己面前,看着天无疾在自己身前坐下,忍不住抱怨道:“我说,就算是到了我要帮你梳理经脉的时间,你也不用次次半夜来找我吧。” 天无疾随手解开松松垮垮的衣带,出消瘦的后背,眨了眨眼睛,说:“这个时间我的身体最适合梳理经脉。” 秦拂一脸狐疑:“还有这种说法?” 天无疾一脸正直:“当然有。” 秦拂就不说什么了。 一轮梳理过后,一个时辰过去,秦拂看着天无疾不紧不慢的穿好了中衣,问道:“如果你要恢复的话,我还要帮你梳理多少次?” 天无疾想了想,说:“只梳理经脉的话其实时间很漫长,如果想要快点儿的话,我还要找几味灵药。” 秦拂神一振:“什么药?” 天无疾正想说话,窗外却突然传来烟火升空的炸裂声,随即,灿烂的烟火照亮了半个城。 两个人同时往窗外看去。 而这一个烟火仿佛只是一个信号一般,这一声烟火过后,越来越多的人或探出窗外、或干脆走到大街上,都仰着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明明已经是后半夜的,只因为这一声烟火,半座城几乎倾巢而出,只不过片刻之间,街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有修士甚至直接御剑飞到上空,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秦拂和天无疾对视了一眼。 秦拂立刻捏了个防护法诀罩在二人头顶,两个人一脸莫名的看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 而就在秦拂的法诀刚落下时,整座城突然密集的炸起了烟火,巨响生生,绚丽的火光硬生生照亮了整座城,仿佛是什么巨大的庆祝仪式,但偏偏,这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仪式典礼,而整座城除了那声势浩大的烟火之外,每一个人抬头看着烟火的时候都寂静无声,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秦拂看向了烟火升起的地方,那里是飞仙门的主峰。 她想了想,出断渊带着天无疾御剑升空,到了半空中时给自己捏了个模糊容貌的法诀,不动声的靠近了同样御剑在半空中的一个修士。 秦拂声音中充了疑惑,低声音诚恳的问那修士:“这位道友,在下初到此地,敢问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三羊城什么特有的仪式不成?” 那修士被打扰了之后有些想发怒,但秦拂问的有礼,他忍住怒气勉强解释道:“我以为你既然选择到三羊城的话应该是知道的——这是他们飞仙门的神树茈涸树要开花了,现在峰修士都在接神树开花,等这烟火完了,神树也该开花了。我们等的哪里是什么烟火,我们等的是神树!” 茈涸树?秦拂闻所未闻。 她忍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知识和阅历。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再次开口,声音中带了疑惑:“但是……这神树开花也该是飞仙门的事情吧,我辈等在这里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们飞仙门还会一人给我们一朵花不成?” 那修士开始不耐烦了,声气道:“神树开花,引动天道庇护,此地就会降下甘霖,对我等修士大有益处,不然你以为我等在这里是干什么?” 那修士说完,秦拂看了一眼天上。 那热烈的烟火马上就要消失了,而飞仙门那边却渐渐蒸腾出粉的雾气。 秦拂毫不犹豫,立刻带着天无疾飞回了房间里,还顺手给他们加了两个防护法诀。 下一刻,淡粉的雨从天而降。 城修士如同疯了一样,嘶吼着张开双臂任那雨撒在身上,更有甚者为了半空中好一点儿的位置大打出手,这粉的雨之中顿时沾染了血。 秦拂伸出手,在手上加上两层防护法诀之后接了一滴雨。 下一刻,她面大变。 她用力擦去手上的粉雨,冷笑道:“还真有人把这玩意当成好东西吗?什么茈涸神树,这分明是……” “不死树。”天无疾接道。 他笑了笑,说:“巧了,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正适合当我的药。” 他看向窗外,神情淡漠。 第44章 秦拂豁然转头。 视线里,是天无疾淡漠到几乎无情无的脸。 他的眼睛里映衬着天粉雨,神情却冷漠到和这旎的颜毫无联系。 不死树,那本是生于魔界的树,食人的情而生,憎恶、喜或愤怒、温柔或丑恶,这一切可以称之为情的情绪于它而言都是光雨。 不死树十年一个花期,开花之时,花粉凝为雨从天而降,以微不足道的灵力和修士换情。 当然,这灵力于秦拂而言是微不足道,于那些散修而言却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与不死树待在一起的修士常年到心情平静、无悲无喜,再加上不死树的花还有提升灵力的效果,在千年之前,不死树确实被称之为神树,被修士从魔界移植到了人族。 它在魔界名为不死,取意为不老不死不枯荣,只要不死树所处之地有修士,它可以活的比修士长久的多,没有哪个魔修见过不死树枯死。 被移植到人族后人族修士给它取名为茈涸。 千年之前的修士觉得这是于修为大有益处的神树,大宗门几乎都会种植,那些修无情道的修士更是能为了一棵不死树大打出手。 最初不死树确实也对修士的修为有益处,常年在不死树下修炼的修士进境远快于常人。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