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他们这回步调倒一致了。 面前是巨大的未知,就像第一次试吃臭豆腐或榴莲,谁都不清楚结果会如何。 “你和雁南的对话……”又是异口同声。 顾来不揶揄,这种惊人的默契什么时候展现不好,偏偏现在,他们说话的频率一样,内容一样,连重音都分毫不差。 半晌,还是肖若飞先开了口,把如此重担丢给对方,实在太不公平。“昨晚,其实……我没睡着。”说着,他把顾来拽到几乎没人经过的树下。 顾来倒一口气,本不敢往外吐。 “雁南的合同……收到了?” 顾来看着对方,没有丝毫表示。他明白,于理,这是商业机密,自己一个字都不该说;于情,他不想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肖若飞似乎一眼看透,接着说:“合同内容,我不问。不管他开出条件多好,和我无关。” 顾来郑重点头。 “你别急,无论期限是明天、一周后,还是一年后,都别急,别匆忙决定。他再催你,没想清之前,也不要轻易松口。” 顾来当然明白。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后盾,失去了无条件的支持,失去了可以随时躲藏的避风港。这些年来,他太习惯规划自己的人生,想清楚一切可能,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肖若飞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是成的演员,我没有怀疑过,一次都没有。但是,在银幕前,恕我直言,你的经验太少。我必须告诉你,量这东西,没人排斥。不管别人说什么,相信我,只要在这一行,要赚钱,就不会排斥量。包括我,也绝对不会。” 顾来刚开始有关注度,有量,粉丝没成气候,因为数据刚起步,也不存在挡人路的情况。但他继续拍下去,只要角合适,热度一定会持久。关注度越高,被捧得也就越高;粉丝越狂热,这条路走得也就越辛苦。万一出事,摔得也会更惨。 而这一切劳神费力,在刚起步的阶段,与磨练演技几乎无关。这些道理,顾来或许都懂,但他一定没亲身经历过。 “你要想清,打算追求怎样的量。” 肖若飞将一切都掰碎了。白雁南这个人,目的强,计划也很强,无论自己,还是手下的艺人,从出道第一部作品开始,都是挑细选稳打稳扎。最初的几个角不能太难,先通过题材刷大众好度,辅以宣发物料,先红起来,先有关注和话题度,积累一定经验后,开始挑战相对困难的角。这样一来,观众和业界都乐得见演员的成长和进步,口碑也不会落下。 而灿星从来走内容路线。肖若飞签的演员从不是最帅最美,但一定是最会演的,格不那么完美,有黑料,嘲讽和赞扬并存。 像顾来这种成演员,门槛已经很高,无论走哪种路线,都能闯出自己的模式。 就看他想要什么。 肖若飞这几天一直在思考顾来的未来。讲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像是等待录取通知书的考生,手心沁出一层汗。 顾来看着肖若飞,心像是被十二月的壁炉烘烤过,热得发烫。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愿意如此悉心为他考量,愿意为他分析利弊,愿意完完全全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更何况,这个决定很可能触犯肖若飞本人的利益,他还是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他拉着肖若飞的手,抵住额头,一遍又一遍说着谢的 话,直至嗓音嘶哑。 肖若飞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眼珠一转,问顾来:“企划书,还在?” 顾来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卸下手机壳,从壳子里拿出叠得略厚的那张纸,轻轻展开,仔细端详,不笑出了声。 自己这位老同学写字不好看,又,上学时他就领教过无数次。每次看对方的电影史笔记,都跟看天书一样,偏偏人家成绩特别好,挣扎一番,最后还是要借来研习。现在行无纸化办公,人们更没机会写字,肖若飞的字体比当年更难辨认,通篇略看下来,最清晰好认的字居然是“顾来”。 “笑什么?” 顾来指着纸面上鬼画符般的墨迹说:“当年花了一晚上读这张纸,最后也没读透。” 肖若飞撇嘴道:“不管,反正,我先发企划的。即使你签雁南,也是我先;难看,也是我先。” 讲完,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支膏,金盖子,黑磨砂壳,造型颇似女王权杖。他旋出膏体,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划了几圈,涂匀,盖在折痕明显的企划书上。盖完自己的手印,他拽过顾来,如法炮制,不一会儿,顾来鲜红的手印也出现在企划书上。 “这是我们的约。即使……你和他签了正式合同,我们也有这个。已经奏效,不许反悔!”他一边讲,一边拽过顾来的小指,紧紧勾住,又来一遍“拉钩上吊一百年”。 顾来像嘴里含糖,舔舔边,翘着嘴角,道:“你得给我解释解释,这张纸除了我的名字外,其它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们一起拍电影,世界上最好的电影。不管你签谁,只要有合适你的角,我找你。” 一枚带着时间光弧的箭,穿过长河,穿过花秋月,中顾来的心脏。 “若飞,我决定好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