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亦算是乔迁宴了。 没多少人庆祝,不过好在身边还有郑先生他们,也不算冷清。 顾邵原以为自己搬出来应该自在的,毕竟身边有郑先生在的时候,处处都会管着他,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碰,每每得顾邵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搬出来之后,没人问东问西了,可不就自在么? 想是这样想的,可是等顾邵真的将郑先生几人送走了之后,关上门,走回了屋子里,便觉得里头空的,空得渗人。 里头的摆置都是按着郑先生的要求来的,每一样放得都很有讲究,哪怕是个帘子,也是按着郑先生的意思,买了素雅的青,因为要与屋子相宜。 顾邵伸手拽了一下帘子,拽散了之后突然想起来郑先生临走之前的警告,心里一突,又赶紧将它回了原样。 这屋子里,除了他便没有旁人了。顾邵叹了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被丢下来的觉。 正郁郁不乐,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近乎严厉的声音: “呆着作甚,速去弹琴!” 顾邵神一振。 对了,他还有小垃圾陪着! 顾邵弹琴也只弹了一个时辰,上午累得慌,下午他直接就睡过去了,晚上也没起,更没去外头买东西吃,直接就着水,吃了几块从尚书府里带出来的糕点。等肚子了之后,又倒睡下了。 系统想着他明儿要去翰林院,便没怎么骂他,由着他睡。养足了神,做事的时候才没资格神不振! 一夜好眠。 翌一早,顾邵早早地起身,十分细致地穿戴好官服。这衣裳单看着觉得难看,可如今穿在身上了,却又觉得不错。 顾邵晃悠了两下,受着官府穿在身上的觉,顿时觉得自己神气极了。 神气的翰林院修撰关上屋子落了锁,潇潇洒洒地便准备出门上衙了。此处离翰林院近得很,抄近路的话,走一炷香便到了。 途中,顾邵还停下来卖了个饼。 刚出锅的,香香,顾邵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那卖饼的老板娘瞧见顾邵是个生面孔,还多问了两句。顾邵人逢喜事神,陪着她瞎侃了两句,最后便宜了一文钱,美滋滋地一边啃这饼一边朝前走。 等他走后,下个买东西的客人还好奇地问了老板娘一句:“前头那人是谁啊,怎么瞧着这般眼生?” 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道:“那边巷子里新搬进来的大人,听说是翰林院里的。” “哟,是个进士吧。” “那可不是?”老板娘收了钱,还在想着方才那张脸,啧啧啧,当官儿还长这么好看的脸,真是少见。而且,这个年纪就能当官,更少见了。 快到翰林院的时候,顾邵面碰上了两辆马车。 两辆马车都是停在了翰林院门口的。这便是同僚了,顾邵随意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那两辆马车上的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吴澈,一个是周伯琦。 两人下了马车后,旁边的小厮捧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顾邵没有马车,身后没有小厮,更没有早就准备好的食盒,他只有嘴里叼着的一块饼。半晌,顾邵戳了戳手指: “系统,我也想要马车!” 第95章 上峰为难 那边刚下马车的两个人也注意到了顾邵。 周伯琦仍旧端着脸,既没有与吴澈打招呼,更未曾跟顾邵打招呼,直接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转眼便走向了翰林院的大门。一脚踏进大门的档口,周伯琦忽然停了下来,上下扫了顾邵一眼,最后停在他的手上。 顾邵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悄悄将手往下了一点,不想叫他看出自己手里的饼。 周伯琦抿了抿嘴角,似乎笑了一下,只是是嘲讽还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反正顾邵瞧着是心里不大舒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周伯琦有过什么冲突,可每一次,周伯琦却都逮着他不放,与他争锋相对。哪怕顾邵心眼大,可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这样,他也烦得很。 谁愿意被人针对呢? 吴澈后他一步,见周伯琦走得这样干脆,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担心顾邵会多想,便道:“顾兄切莫介意,想来周编修这两也不好过。” “他不好过?”顾邵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人家可是郡主府里的公子哥,跟皇家都沾亲带故的,能有什么不好过。不好过的,分明是他吧。 吴澈点头道:“确实不大好过,外头的那些话,对他颇为不利。” 被他这么一提醒,顾邵立马明白了过来,这说的,应当是之前那场赌局的事儿了。听郑嘉树说的,那场赌局里头投周伯琦的人不在少数。 京城有钱人是不少,可是不管多有钱,也不愿意白白丢了银子还丢了面子。如今这周伯琦没有中状元,可想这些恼羞成怒的人,说道得该有多狠。 顾邵心里舒服了一点,讨人厌的过得不舒服,那他就舒服了。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顾邵继续啃着饼,还高高兴兴地跟吴澈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新屋子。 乔迁嘛,总得跟人分享一下喜悦。 吴澈听着也道:“下回得空,我定亲自上门拜访。” “好说好说。”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顾邵对这翰林院并不是很了解,原先郑先生吩咐他多注意着些,顾邵也没当做一回事,如今走进来后,看着两侧庄严肃穆的官署,心中反而渐了没底,一时又忍不住问了吴澈许多。 吴澈可不似顾邵这样心大,来上职之前什么都不打听。他自考中了庶吉士之后,便知道自己在里头会做什么,昨儿又差人打听了一下自己的上峰是谁。说来,他的上峰,同他的伯伯还是同年呢。 顾邵见吴澈知道得这么清楚,顿时有些担心:“那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有碍?” “不会的。”吴澈道,“顾兄不必过于紧张,翰林院本就是个清水衙门,寻常事情不多。况你我又是初入翰林院,自会有人带着,重要的事情不会这么快经手,也就出不了什么大错。” 再说了,吴澈看了顾兄一眼:“顾兄的子,不像是会跟人处不好的。” 他一直都觉得,顾邵是个神奇的人。 顾邵哈哈了两声,心想着也是,他可是状元郎呢,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人见人。 果真如吴澈所说,一行人刚进了翰林院之后,登了名册之后,便被各自的上峰给领过去了。说是上峰其实也不算,带着顾邵的这个人,人称鲁修撰,早年间也是状元出身,结果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身上兼着几个职,却仍旧在翰林院里当修撰。只是因为资历老,又确实做过一些事儿,所以每届修撰,还是由他亲手带一段时间。 顾邵如今也是这样。 鲁齐林是个严格到苛责的人,领着顾邵回去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话,直接甩出了数十本实录,让顾邵先看看。怎么看,看完了又该做什么,却只字未提。 顾邵瞅了几眼,没有立马应答,那鲁齐林立马不悦了:“顾状元这是还有什么意见不是?” “没有没有。”顾邵摆手,顺手将实录翻开,又问道,“只要看完这些便可以了吗?” 要这样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吧,顾邵还有些不可置信。 鲁齐林冷着脸:“先看完再说吧。” 年纪不大,心气倒是不小,这么多实录,没有一两个月,怎么可能看得完?鲁齐林吩咐下去之后,便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 他倒要瞧瞧这个风头正盛的状元郎,究竟能有几斤几两。 旁边间或有人走动,也都是鲁大人手底下的人。见到顾邵坐在位子上累着高高地一层书,不由得生了许多同情。怎么这个新人比上一个还惨?上回那个便是看书,也没要求看这么多吧,这么多书,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少说两个月,这人也别想出头了,啧啧。 众人心中腹诽,无奈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位鲁大人虽然官位不高,不过资历甚老,翰林院这边的大人,都会给他卖个面子。新来的吃了几个闷亏,如今变成老油条了,也都学乖了。 而被众人同情的顾邵,这会儿正靠着椅子,优哉游哉地翻着书。真的,这会儿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来进门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若是上峰不喜他该怎么办,若是上峰一股脑地让他做许多事该怎么办?可如今瞧着,他这个上峰还是不错的,顾邵心中雀跃地想着。 至于看书,顾邵最不怕的就是看书了,哪怕这些不算书,只是枯燥的实录,可顾邵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再枯燥,总比被着做题强吧。 毕竟看书快又不费神,这么长时间,顾邵被系统和各位先生着,已经练出了一目十行的绝技。略翻一翻,便知道里头讲什么,看完之后说不得还能写和心得出来。 是以,这一整,顾邵的同僚们便看到这位新人端坐在自个儿的位子上,手上一刻没有停歇,唰唰唰地翻着书,那姿势,也不像是在认真看啊。众人瞧着心里都在打鼓,没成想这个新来的状元郎看着好欺负,其实脾气却大。 人家鲁大人让他看实录,他就偏不好好看,真是个刚直的。 鲁大人也是这样觉得的。顾邵翻了一整,他便在心中闷了一整。临到散值的时候,鲁齐林沉着气走到顾邵身边。 居高临下,脸沉沉。 顾邵一心看实录,并没有发现有人站在他面前。旁边的人屏气凝神,都替鲁大人到尴尬。 鲁齐林站了半没见顾邵有动静,越发地恼了,不过,他终究还是咳了一声出了点动静。 “嗯?”顾邵手上一顿,这才抬头看了鲁齐林一眼,含笑道:“原来是鲁大人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 顾邵觉得这鲁大人未免太轻手轻脚了些,要是换了他郑先生,人还没到跟前,骂声便到耳朵了。 鲁齐林嘴角一,被他这脸笑容得心中不上不下,也没好发火儿,遂指着他旁边堆放的实录:“这些都是看完的?” 顾邵殷切地点头,想要让对方知道,哪怕是看书,他也是在认认真真地看。不仅如此,还看得格外有效率。瞧瞧他,一天下来就看了这么多!顾邵眉眼中都带着几分得意,毕竟在看书这件事儿上,他可不输任何人! 鲁齐林见他真敢说这样的大话,心中更是冷笑三分。 “好极,你明儿继续看吧。” 顾邵忙不迭地点头,又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了。 毕竟他看着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比秦先生瞧着还大许多,约莫五十多岁了吧。这样大的年纪,得恭敬着。更何况,对方还给了他这样轻便的活儿。顾邵喜偷懒,如今能正大光明地偷懒,他可太高兴不了。 旁边的人收拾完东西,见他这般客客气气,丝毫不见怒的样子,还笑道:“顾大人还真是个和气人。” 顾邵大大咧咧道:“尊老幼嘛。” 正跨出门槛的鲁齐林脚步一顿,差点崴了一下,随即挎着一张脸,甩着袖子出去了。 真是气煞他也! 与顾邵说话的那人也是哭笑不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门外,见人走了之后才同顾邵道:“下回可别说这样的话了,鲁大人最见不得别人说他老。” “可他本来——” 那人幽幽一声打断了顾邵的话:“他本来也才过不惑之年。” “才……才四十多啊?”顾邵有点被唬住了,才四十吗?怎么瞧着老成这样?难道翰林院的公务很忙吗!不应该啊,他瞧着清闲的。 说了两句话之后,顾邵与这人也开始络了起来。彼此介绍了一番,顾邵方才知道,这人名叫韩明,字子朗。他与顾邵不同,不是正经状元出生才来做修撰的,而是将将考中二甲,家里拖关系进了礼部,混了两年后又来了翰林院。 顾邵听完之后颇为慨。 这位也是个有钱的主儿。都说翰林院的人都穷,可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富成了这样。 顾邵在那儿慨,殊不知韩子朗也是同样地慨。 今年翰林院与往年之所以不同,乃是因为今年来了两个少年天才。尚未及冠便考中了一甲,入了翰林,这不是少年天才是什么,多少年都没有的事儿,今年一下来了俩,叫人稀罕又好奇。 这两个人里头,出身也是千差万别,偏偏顾邵这个出身次一等的,在了出身显赫的周伯琦头上。 莫说外头呢,就是他们翰林院的人,也在看热闹。 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