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沈泰容与乐长公主都死了。夏侯昭的心情难以言说,当她骑在马上回望太庙的时候,只见初冬惨白的光落在琉璃瓦上。 这座摆放了历代燕国皇室牌位的建筑,总是默默地矗立在帝京的一角,静观世间风云变幻。 夏侯昭对一直送到门前的夏侯邡道:“此间事情已然了结,叔祖便回府休息吧。等到葬礼结束后,恐怕就要劳烦叔祖动身前往北卢了。” 多年以来,身为广平王的夏侯邡一直担任着太尉和夏侯氏宗卿的官职,位崇却无甚实权。没想到这一次夏侯昭竟然将北军到他的手中。 历来秉持“恭退”原则的夏侯邡不免有些犹豫。 夏侯昭道:“如今沈明失踪,多半是外逃了。北军又出了谋逆这样的大事,急需整饬。另有北狄人蠢蠢动。孤思来想去,如此重责,只有托付给叔祖,方才安心。” 监国的储君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夏侯邡无法不应,只得躬身谢了,道:“微臣必定不负殿下嘱托。” 见他应了,夏侯昭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出了一点儿笑意。北军负责九边重镇的防御,到别人手中她可不放心。 那北狄人的致哀使节还虎视眈眈地等在一旁呢,只要燕国稍微出一点儿颓势。恐怕他们就要趁虚而入了。 夏侯昭发现,当自己全身心地去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无暇再沉浸于哀伤之中了。 也许这就是成为一个帝国的主宰者,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了结了太庙这里的事情,夏侯昭还要前往关押其余犯人的天牢。 按例她可以派人将这些犯人都提到中审问,但一想到这些人在中做下的种种事端,她就放弃了这种打算。 “乐长公主谋逆案”的处决在这一终于落下了帷幕。首犯乐长公主公主与沈泰容皆于太庙自尽,段平与段林父子处斩首,另有千余名北军将士被处以放的刑罚,这却是宽宥了。 唯一掀起一点水花的是沈德太妃,她明知这一次自己和儿子庶人郑再难活命,便亲手给孙子通令克剃了一个光头。然后用一绸带将自己吊在了牢房的顶梁上。 夏侯昭望着这个利用自己的同情心而再行叛的老妇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是沈德太妃给她上了一课。 永远不要给背叛过的人,再一次背叛的机会。 可是,当程俊来询问如何处置通令克的时候,她沉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将他送往帝京郊外的苦山寺。 许他剃度为僧,但终生不得再跨出庙门一步。 这一趟行程都结束后,金乌也挂到了西山之上。程俊催着夏侯昭回,她本来还想去探望一下丘敦律等重臣,此时也不得放弃了,调转马头,向天枢而去。 马蹄得得,刚刚走了几步,夏侯昭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勒住马缰,朝程俊道:“去查一下裴云到底在哪里?” 她本来就不愿加罪于裴云,如今沈泰容已死,她虽然不屑于他的为人,也不会因此刻意为难裴云。 程俊轻轻提马上前两步,堪堪落后夏侯昭半个身位,道:“之前在太庙里,我就派人去打探了。” “你如今可是越来越机了。”夏侯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程俊和风荷两个人私下去寻丘敦律与严瑜的事情,夏侯昭已经知道了。她虽然并不打算处置两人,但也要敲打一下他们——她自然信得过风荷与程俊,但其他人就未必了。如果后再有人内侍私下联络重臣的事情发生,可无法预知那些人会趁机做什么事。 她如今威势重,程俊不敢多言,低头作悔悟状。 夏侯昭道:“说吧,她怎么样了?” 程俊知道这一次算是被放过了,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敢做出样子,恭恭敬敬地道:“裴小姐现在永宁大长公主郊外的庄子上茹素呢。” 夏侯昭奇道:“哦?茹素?她是为了沈泰容吗?”若真是如此,也不枉沈泰容一番深情。 程俊埋头续道:“裴小姐并不是为了沈将军茹素。” 李罡一向不喜这个裴小姐,此时忍不住口道:“那她是为了什么?” “裴家的下仆说是为了元心皇后,还说他家小姐特别虔诚,每每有人提起元心皇后,她都会哭晕过去。”程俊的头越来越低,不敢看夏侯昭的脸。 在夏侯昭走出沈泰容的囚室时,程俊就估算到早则今,晚则明晨,夏侯昭一定会询问裴云的情况。 因此他趁着夏侯昭在天牢里巡视的时候,派人去查询此事。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回报。 “元心皇后”便是夏侯昭的母亲,这裴云说是为了她茹素,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沽名钓誉。 夏侯昭也没话说了,如果她真是一个暴之人,现在就派墨雪卫把裴云抓起来,丢到长秋寺或永宁寺中。 你不是要吃素吗?那好,我就准你一辈子吃素!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好笑,裴云真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会抓住时机的人。 难道裴云真的以为,这样做作一番,会有什么效果吗? 如果夏侯昭真的想要杀她,那怕她在皇后娘娘的墓前磕得头破血,也动摇不了夏侯昭的决定。 而现在,夏侯昭只是摇了摇头,道:“你去想个法子,不要让她借母后的名义行事。” 她不再挂怀这些事情,转身策马急奔起来,其余严瑜、李罡等人纷纷跟上,只有李罟落后一步,与他并肩。 等到夏侯昭带着墨雪卫走远了一段距离,李罡好奇地问程俊:“程典监,殿下的意思是要怎么做?” 这“不许借皇后的名义行事”听起来很霸气,可该怎么执行,李罟想不出来。 程俊苦笑道:“要么申饬裴小姐,要么就止她茹素。” 夏侯昭明显不想让事情闹大,申饬一途自然不成了,那眼下就要试图让裴云不再茹素。程俊将这个法子告诉了李罟。 李罟点点头又摇摇头,啧啧叹道:“程典监,难不成你还去裴家天天看着裴小姐吃啊?” 程俊接了这个旨意,深窘迫,从来只有着人绝食的,还没听过如何不让人茹素的。 不过殿下的旨意已经下达,自然不会让他有反悔的余地,程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等到回后,程俊将这个旨意告诉了风荷。他有些疑惑地问风荷:“你说殿下是不是因为之前咱们找丘顿大人的事情,还生气呢?”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