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如痴如呆,堂下公差听见,不由分说上前,捉小般把蒋经掀翻在地,劈里啪啦就打了起来。 这水火哪里是好挨的,才打了数下,蒋经已是杀猪般叫了起来:“小人愿说,大人饶命!” 打了十板子,白樘才命人停手,便把蒋经带上来,蒋经吃了苦头,又见白樘连他去找蒋武都算计到,已不敢再使小聪明,当下便道:“大人先前问阿义在何处,其实、其实小人是知道的。” 蒋武低着头,深皱着眉,闻言便看他,蒋经顾不得,便对白樘道:“小人不敢说谎,阿义……阿义其实已经死了!” 白樘仍是面无表情,道:“详细说来。” 蒋经上阵阵剧痛,几乎无法跪稳,便把所知的来龙去脉当堂供认。 原来只因宋姨娘的事发,蒋统领是个急子爆炭脾气,虽把阿义打了一顿,却仍不解气,当夜,便假意要赶阿义,带他出了城,却在城郊的葬岗上,用一把尖刀把阿义结果了,尸体便就地用草等掩埋了。 当时跟随蒋统领的,便是蒋武跟蒋经两个,他两个远远儿地见了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蒋统领杀了人后,便返回府中。 又因阿义之事,蒋统领疑心病发作,此后便借故把他两个也撵了出府。 蒋经说罢,因愁眉苦脸道:“事情便是这般,请大人饶命,小人的确是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白樘听完蒋经的供认,却看向蒋武,却见蒋武低着头,手捂着受伤的下颌嘴处白樘便道:“蒋武,他说的可是事实?” 蒋武道:“是的,大人。” 因本朝的律法规定:奴婢不可告主。若奴婢告讦主人,便要处以绞刑,是以蒋经蒋武不说此事,倒也无奈何。 白樘便叫周少隐去叫仵作,随着蒋经前往城郊葬岗找寻蒋义的尸首。 而此事虽然揭发,但白樘见蒋武神中并无慌张之意,白樘便问道:“西城那所宅子,是你新来购置?” 蒋武仿佛有些意外他为何竟问出此话,迟疑了会儿,道:“是,大人。” 白樘又问道:“宋姨娘跟阿义实有情?” 蒋武一眨眼,目光瞥向别处:“是。” 白樘看到这里,便笑了笑,忽地又问道:“你哪里来的那许多银子购置产业?” 蒋武竟不能答,片刻才道:“是、是小人连年来积攒的……” 白樘道:“蒋经跟你一样的,如何他现在仍为奴仆,你反而如此暴富?本官问他蒋义是否跟宋姨娘有情,他说不知,你反而一口咬定,你当真以为……本官会信你的话?” 蒋武喉头动了动,此刻才出紧张之,白樘道:“你还不如实招来,是想本官用刑么?” 蒋武咬了咬牙,仍强道:“小人、小人不过会节省罢了,平里主人又赏赐的多……而且阿义跟宋姨娘、府内都是人尽皆知的,统领才因此杀了阿义……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白樘扬眉看了他片刻,也不追问,只慢声吩咐道:“把宋氏带上来。” 蒋武闻言,猛然变! 白樘睥睨望着,嘴角微微一挑,眼底却是一片悉所有的冷澈。 第49章 白樘传令将宋姨娘带上来,堂下蒋武的脸便有些不好。 顷刻宋姨娘到堂,一眼瞥见蒋武,便频频地转眼打量,纵然跪了地上,也不忘悄然相看。 蒋武却从头到尾都只低着头,看也不曾看宋姨娘一眼。 白樘见是这般情态,心如明镜,却并不说破,只道:“宋氏,你可认得此人?” 宋姨娘因被羁押在牢房之中,此刻身着囚服,也不似先前一样妖娆打扮,蓬头素面,看着十分可怜,因道:“妾身自是认得,他原本是统领府内的门上小厮,叫做蒋武。” 白樘点头道:“你跟他可络?” 宋姨娘微微一震,继而摇头:“不……妾跟他并不络。” 白樘道:“可他却说跟你是极的。” 宋姨娘诧异抬头,又迟疑地看了蒋武一眼,才期期艾艾说道:“这个、这个……或许是偶尔我叫丫头去拜托他们在门上买些吃用之物……” 蒋武听到这里,便大大地咳嗽了声。 宋姨娘猛地停口,仿佛知道答的不妥,便有些心虚之态。 白樘冷看蒋武,道:“本官不曾问你话,你倒是敢当着本官跟前儿鬼,真当这刑部大堂是好玩之地?”说罢,淡淡道:“拉下去,重打十板。” 两边公差即刻出列,鹞鹰擒鼠儿般将人拖了下去,就在门口上掀翻在地,噼里啪啦,又狠打起来。 这刑部的自是别有一番滋味,蒋武虽想强撑,却仍忍不住哀哼数声。 此刻,宋姨娘便眼珠转,似想回头看他,已情不自出了几分关切之。 白樘叫对蒋武用刑,一为惩戒,二来,却也是敲山震虎,如今见宋姨娘是这样,心中所想越发笃定了。 白樘不理外头蒋武,便对宋姨娘道:“继续说来,——你叫丫头去门上买物件儿,便跟他相识了?” 宋姨娘因方才不慎漏了口风,又见蒋武被痛打,于是不敢再说。 白樘察言观,便不再追问,只又道:“是了,本官还要同你说一件事,方才蒋经蒋武两人都招认了,原来那蒋义并非远走高飞,而是被统领杀死了。” 宋姨娘闻听,愣了一愣,却也并无格外震惊或者伤怀之意,白樘道:“怎么,你不觉着意外?莫非你早就知道了此事?” 宋姨娘耳畔听着那打在上的声音,心惊跳之余,便有些神不守舍,听白樘这般问,才勉强打起神来,道:“妾、妾……” 白樘不等她说,便又问:“是不是有人告知于你?是谁同你说的?” 宋姨娘张了张嘴,眼底透出几分慌张,犹豫了会儿,终于道:“是……是统领那次……喝醉了酒自行同我说的。” 白樘道:“说清楚些,是在哪一次。” 宋姨娘竟说不上来,只道:“妾……委实记不太清了。” 堂上寂静,外头打板子的声响跟蒋武的痛呼此起彼伏,宋姨娘的脸也越来越白。 白樘将手上的卷宗翻了两页,淡淡问道:“既然如此,先前本官问起你可知蒋义下落,你为何说不知?” 宋姨娘停了停,才道:“原本、是妾身太害怕了……不敢说。” 白樘道:“你曾供称,你跟蒋义原本毫无瓜葛,蒋统领正因知道此点才不曾为难你。那本官且问你,统领若相信你,自然不至于再杀了蒋义,他既然杀了蒋义,自然是因无法忍受你们苟且之事,他肯下这般狠手,难道还会轻信你的片面之词?” 宋姨娘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白樘冷哼道:“你这恶毒妇人,你之供词分明前后自相矛盾,如今还要继续在本官面前胡言语么?蒋府众人多供称,你跟小厮不清不楚,只怕你跟蒋义之事是真,你不过用狐媚之术哄的统领饶你命,实则你处心积虑想为蒋义报仇,故而才伺机杀害了统领,是也不是!” 宋姨娘叫道:“大人,妾跟蒋义的确并无任何苟且之事,何况统领甚是宠妾,妾又怎会恩将仇报?” 此刻,公差便把打过板子的蒋武拉了上来,蒋武面冷汗,跪在地上。 宋姨娘见状,不由又回头觑了过去。 白樘便看蒋武:“你可知罪了?” 蒋武称是,白樘慢声道:“甚好,如今宋氏坚称她跟蒋义并无苟且,你且把方才对本官供称等话说来。” 蒋武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白樘把书吏递过来的供词轻轻一扬,道:“本官提醒你,你方才所说都记录在案,若还敢在本官面前鬼,便是藐视公堂。” 蒋武叹了口气,垂头道:“小人、小人并不敢……委实是……宋姨娘跟蒋义有些不清不楚,此事跟小人无关。” 宋姨娘闻听,便转过头来,睁大双眼看着蒋武。 蒋武飞快地瞥她一眼,重又低下头去。 却听白樘又道:“先前本官问你,为何蒋经并不能确认,你却一口咬定蒋义跟宋氏两人之间有情,你尚未回答。” 蒋武眨了眨眼,额上的汗滴纷纷坠地,终于说:“这个、这个自是蒋义临死之前自行供认了的……当时蒋经因害怕走开了,是以没听见,小人、不敢隐瞒。” 宋姨娘听了这句,眼中越发透出骇然不信之。 白樘道:“宋氏,你可也听清楚了?” 宋姨娘只顾死死地盯着蒋武,竟不回答,白樘喝道:“宋氏,你口口声声说跟蒋义并无苟且,如今蒋府上下都众口一词指认,又有蒋武的证供,你又有何话说!” 宋姨娘却一言不发,只是瞪着蒋武,白樘道:“宋氏,你如何跟蒋义苟且,又是如何心怀怨恨谋害蒋统领的,事到如今,若还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大刑伺候!” 宋姨娘软软地跌坐地上,双眼却依旧看着蒋武,蒋武却仍一眼也不看她。 白樘见她仍不言语,因道:“冥顽不灵,来人。” 正要刑罚伺候,忽然宋姨娘爬起身来,冲向蒋武,口中叫道:“你这狗养的贼杀胚,敢做不敢当的缩头活王八!你当初跟我说的是什么,现在又是鬼附了身不成?你再敢说一句,我到底是跟谁不清不楚?当初老爷一刀宰了的如何不是你!” 蒋武冷不防,被她在脸上打了一掌,正中先前抢破了的伤处,蒋武吃痛大怒,便伸手将她用力推开,横眉怒目道:“你这人自做了丑事,如今倒要污蔑好人不成?” 宋姨娘如何经得起他这般大力,顿时往后跌去,顿时气噎住喉。 蒋武便对白樘道:“大人,这人深受我家主人宠,她却天生水杨花,跟蒋义作出那等丑事,亏得主人留她一条命……不想她蛇蝎心肠,如此歹毒竟害了主人,如今更胡言语要攀扯别人,求大人明察!” 宋姨娘直愣愣地瞪着他,听了这一番话,越发眼前发黑,几乎晕了过去。 此刻公差上前将她扶起来,宋姨娘手按着口,气吁吁地望着蒋武,如白见鬼。 蒋武却气愤愤地,理也不理她,宋姨娘盯了蒋武半晌,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忽地仰头,竟大笑起来:“好、好……”一时状若疯癫。 堂上的主簿,书吏,以及周少隐等公差们都有些惊呆,只白樘依旧面沉似水,待宋姨娘笑罢,便问道:“宋氏,你方才说……蒋武当初跟你说的什么?你又为何说蒋统领当初应该杀的是他?” 两个搀扶宋姨娘的公差放手,宋姨娘脚下一个趔趄,竟站不住,顺势扑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胡说道:“他当初哄我的话……可是好听的很,哪里是今这个样子?”说了一句,泪纷纷滴落。 白樘道:“‘他’是指的蒋武?蒋武又同你说了什么?” 蒋武才要喝骂宋姨娘,忽地对上白樘冷肃的目光,他咽了口唾沫,当下便一个字儿也不敢出。 宋姨娘不答,只过了会儿,才哭道:“我怎么竟这样傻,怎么竟听了你的话?”她喃喃说了两句,便转头看向蒋武,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蒋武低着头,只当没看见的。 白樘道:“宋氏,你之意思,是不是说蒋武也跟此案有关?” 宋姨娘点了点头,还未回答,因望着蒋武不理不睬的模样,忽然掩面大哭。 白樘见她几近崩溃,这才微微皱眉,自觉仿佛问不成了,便叫人将宋姨娘先押回监牢。 蒋武见宋姨娘去了,便道:“大人,且不要信这妇的话,她不过是恨小人揭破她跟蒋义的情,故而反咬一口罢了,请大人给小人做主。” 白樘扫着他,道:“是么?” 蒋武摸不清他到底是何意,白樘道:“你虽指认她跟蒋义之事,然而本官提到蒋义之死时候,宋氏浑然不动容,可是当她见到你被用刑之时,却关切之,难道本官能看错不成?” 蒋武听了这几句,忙便狡辩道:“这多半是因她天生,因知道蒋义死了,故而忘在脑后,却盯着小人,怎奈小人不是那种背弃主人的无之徒。” 白樘点了点头,微微叹道:“本官第一眼看见宋氏之时,就觉着此女不安于室,早就疑心她了,既然如此,当初你不曾离开蒋府之时,她是否也曾对你……” 蒋武听他声气儿缓和,又听言语里透着瞧不起宋氏的意思,便也顺着说道:“实在瞒不过大人,此女果然曾经意图勾搭小人,今只怕也是因小人不中她的计策,又加小人揭破她的丑事,才恨极了小人的。”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