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张振看来,却宛如头顶时刻惊雷滚滚。 张振自然不许如此,起初也强行把可繁留在身旁,只是蒋勋每每来找她,可繁竟也愿意跟着他去……还屡屡阻止张振在蒋勋跟前儿揭破她的身份。 反让张振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振原本也信了可繁的话,以为赵黼对此一无所知。 又因看见可繁跟蒋勋两个如此相处,他反而有些提心吊胆,生怕给赵黼发现,那还不知如何收场呢,毕竟最自家妹子的名声最为要紧。 这一,张振因埋伏在演武场外的墙角,偷着打量那边蒋勋教可繁练箭,当看着可繁出三箭居然中了两支之时,张振心底大为诧异,可又看到蒋勋半抱可繁,示意她如何盯着箭靶之时,一时又双手握拳,蠢蠢动。 正在咬碎银牙之时,却听到耳畔有人道:“他们两个……看着很亲密无间啊。” 张振正怒火中烧无法宣,听了这话,便喝道:“放!” 谁知回头之时,却见赵黼脸上似笑非笑,目光正从张蒋两人身上移开,落在他的脸上。 张振心头发虚之际,望着赵黼眼神,忽然福至心灵:“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赵黼叹了声,摇头道:“我虽然知道令妹女扮男装来此,却不知道她跟蒋勋居然如此、如此的……” 张振勉强按捺,道:“可繁不过是年少无知,又且贪玩罢了,世子既然知道,如何不让她离那蒋勋远些?” 赵黼慢道:“我怎么好意思打鸳鸯呢。” 张振道:“可繁的心思都在世子身上,难道世子没看出来?” 赵黼望着前头那两个人影,眼底忽地浮现若有所思之,半晌才说道:“张振,这话你说错了,有时候你的心思到底在哪一个人身上,连你自己或许也不知道……” 张振一怔:“何意?” 赵黼扫他一眼,道:“很简单,就是说……令妹自以为喜的是我,可惜当局者,旁观者清。你觉着呢?” 张振微微震动,继而摇头道:“世子你错了,我妹妹不是那等水杨花的女子,她如今不过是……” 赵黼笑道:“这跟水杨花有何相干?谁没有看走眼,错了人的时候呢?” 轻轻一笑,转身而行。 张振越发呆怔,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如何他这两句说的这样高深莫测,我竟不懂?”回头看看蒋勋可繁,忙又追上赵黼,试着问道:“可繁先前跟我说,就借口是来探望我的,想正式去见过王妃,你怎么看?” 赵黼道:“母妃的子我最清楚,她的是那种内敛慎密,知道分寸的女子,先前看可繁,不过是看上你们的家世罢了。如今可繁若贸然出现,母妃必然要当她是个迫不及待向男人投怀送抱的了。所以,万万不要。” 张振咬了咬,心中千难万难,虽有一万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赵黼看出他一脸苦大仇深,便带笑道:“行了,岂不闻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一个当兄长的,何必这样为妹子忧心,照我看,可繁是个有福气的,毕竟你也知道,蒋勋虽然人傻心实眼瞎,但却是个最温柔体贴靠得住的,你只求可繁早点开眼,自然就大事可成了。” 张振咂嘴叹气,匪夷所思,忽然问道:“你就这样看不上我妹子么?巴不得她喜别人?还是说……是为了那个什么崔云鬟?” 赵黼本“云淡风轻”,听了这个名字,脸微微一僵,继而笑道:“怎么了,连你也知道了?” 张振道:“我如何能不知道?先前在京内我拦你之时,你正是为了她才那样急得?还因此摆了我一道。我起初不懂,后来慢慢地才想通了。” 赵黼只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张振好奇,不由笑问:“那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子,竟让你这样牵肠挂肚?难以割舍?” 赵黼本负手而行,听到这里,就抬手挠了挠耳朵,口中喃喃道:“也没什么,就是个不听话的倔……罢了。” 张振愕然,想笑,却又道:“可惜她已经死了,不然,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黼闻言皱眉,就扫向他。 张振道:“做什么?” 赵黼忽然沉声说道:“千万别存这种想头,以后就算见了,也不许对她……” 赵黼虽未说完,张振却觉到他身上话中那不善之意,大为诧异:“你在说什么?崔云鬟不是已经落水身亡?你如何说的好像我还能见着一样?再者说,就算她活着,我看一眼能怎么样?” 赵黼不再回答,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昂首快步而去。 张振莫名其妙,目视他离开,半晌道:“这人真是,指不定说到那一句,就戳了老虎鼻子眼似的翻了脸。” 赵黼一路回到内宅,进卧房里坐了,想着和张振方才的说话,心底恍惚浮现一些凌的场景,嘈杂的声音涌现,蓦地在耳畔飘过。 那是前世—— 有人道:“可听说了么?那崔家的女孩子,被贼人掳了去,只怕清白不保了,嘿嘿。” 又有人啧啧两声:“那崔侯府也算是京内有头有脸,如何容得下这种丑事,这女孩子可还活着?” “不仅活着,且听闻……有人上门提亲呢!” “哈哈,是什么人这样想不开?” “嘘!听说有几个大有来头的,仿佛……还有静王爷。” 第196章 神思浮动中,忽地察觉有人接近,赵黼微微睁开双眸,却见是灵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有一盏新熬好的药汁。 灵雨原本看赵黼闭眸假寐,正犹豫不敢上前,见状才走过来,跪地奉上。 赵黼接了过来,慢慢喝了。 灵雨打量他脸,小声道:“方才王妃派了人来找世子,听说世子出去了,叫各处找呢……” 赵黼道:“知道了。”面无表情地将药汁一口喝光,又抬手抹去嘴角一星残痕。 灵雨见他如此,不敢再多说,收拾了药碗要走。 赵黼忽然道:“且站住。” 灵雨忙停住步子,回头听使唤。 不料赵黼却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灵雨等了半晌,鼓足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世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却仿佛…… 灵雨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又不敢动。 赵黼察觉她的不安,方眨了眨眼,淡淡道:“罢了,你下去吧。”刹那间,神情已经恢复先前的平淡冷漠。 灵雨略松了口气,又行了礼,方慢慢地退了出去。 灵雨出了外间,正赶上王妃那边又派人来问,灵雨悄声道:“世子才回来,刚送了药进去吃了,王妃如何催的这样紧,可有什么事?” 那来人见左右无人,含笑道:“姐姐既然问了,我便不瞒着,果然是有要紧事,是齐州知府家里派了人来。” 灵雨道:“知府家里派人,如何叫世子呢?” 来人道:“是知府夫人派的人,姐姐这也想不懂么?本来王妃想叫那两个女人过来瞧咱们世子一眼的,又担心世子的脾气、怕不喜有人擅自来扰……所以想叫世子过去呢。” 灵雨一听,果然明白了。原来近来王妃十分尽心地替赵黼物“世子妃”,只挑那出身清白、品貌俱佳的,想必这齐州知府家的姑娘很入王妃的眼了。 灵雨想到方才赵黼的眼神,便道:“既然如此,我进去说一声儿。” 当下便又进房内来,谁知却见赵黼已经睡下,灵雨甚是为难,却终究不敢出声,依旧悄悄退了出来,对来人道:“世子吃了药,才睡下,不敢打扰,妹妹回去同王妃说知可好?” 来人听了,只得答应。 如此又过了数,忽然齐州知府下了请帖儿,请晏王世子跟斥候教官张振过府饮宴。 赵黼本懒怠动,晏王妃叫了去,同他细说了半晌,赵黼便答应了。 这一,便带了些亲随,同张振等一块儿来至齐州。 赵黼上回驾临齐州,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齐州大营里的人如今听见赵黼的名字,就如同听见煞星降临一般,又敬又畏,然而这一次本州知府相请,又生怕得罪,都不敢不来。 楚知府跟众将官在府门口亲自接,赵黼也带笑寒暄,竟有几分随和,不似昔般冷峻肃然。 只是……虽然已经开,地气渐暖,云州随冷,人人却也只着薄棉衣便使得,可赵黼今竟穿的格外厚重,狐裘大氅,狐皮帽子,竟是全套大儿的。 在一干人等之中,茸茸堆澎澎地显得格外醒目。 楚知府见他是这般打扮,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生接了入内。 在堂上稍微寒暄片刻后,便备好了酒席,楚知府亲自作陪,这一桌儿上除了赵黼跟张振,另还有齐州通判、监军王焕之,跟兵营将官等数名要人。 起初众人因忌惮赵黼,还有些拘束,然而见赵黼言语随意,挥洒自如,并不是传说中的天煞魔星似的难以相与,才都慢慢地放松下来。 不觉酒过三巡,不管是谁劝酒,赵黼竟来者不拒,楚知府见他这样赏脸,自然大喜……只有张振在旁看着,心里觉着古怪。 楚知府因见他吃酒也不衣裳,便斗胆道:“世子要不要更衣?” 赵黼挥挥手,有些醉醺醺地,道:“不了,上回因伤的厉害,太医叮嘱,不能再受了寒气,若是稍不留神寒意入骨,只怕命不长久。” 众人听闻,各自惊疑。楚知府更是吓了一跳,那探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忙举起酒杯道:“只怕是危言耸听,世子正当青年,这话不过是叮嘱世子,让保重贵体罢了。” 赵黼举起杯儿跟他一碰,笑道:“知府大人跟我所想的一样,太医还说不许我吃酒呢,说怕是酒气跟体内的病寒毒气相……会死的更快之类,我且不理,横竖只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便举起手来,将一杯饮了。 楚知府的嘴巴一发张大,手中端着的酒再也送不出去。 赵黼吃完之后,却猛地咳嗽了起来,身上的狐裘大氅、头顶帽子均随着抖动不休,看着就如同一只狐狸在垂死挣扎般,十分触目惊心。 张振在旁,原本还只是斜斜眼睛看着,见赵黼剧烈咳起来,才忙过来扶着,道:“世子如何竟又发作了?” 赵黼手拢着嘴,竟无法回答。 众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楚知府道:“叫、叫传大夫?” “不用……”赵黼硬生生憋出一句似的,身子又抖了两下,终于手颤巍巍抬起,却见掌心里一团鲜血。 刹那间桌众人都惊呼起来,楚知府大叫:“世子如何吐血了!” 张振的眼睛几乎都飞了出去,却又反应过来,忙握着赵黼手臂,正道:“自从去年跟辽军苦战,伤了本,本不想来,只不过怕耽了各位跟知府大人的美意,故而挣扎着来了,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一时又不住旧疾了。” 此刻雷扬也抢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赵黼。 赵黼吁吁了几口,才道:“无妨,不至于即刻就死了。只是搅了大家的兴致,过意不去……就等改身子好妥当了,再来跟众位、咳……痛饮。” 众人在厅内说话的当儿,偏厅的屏风之后,几道人影影影绰绰,停了片刻,便都悄悄地退入内堂。 原来竟正是知府夫人,带着女,先前偷偷地来打量赵黼其人。 自从晏王妃透了几许意思之后,楚知府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立刻事成。 怎奈知府夫人跟小姐两个,因听说赵黼在齐州大营的所作所为,心想那必然是个魔神似的可怖人物,如何能嫁? 上回派了几个女人去晏王府,本就想趁机看一眼……谁知道偏偏没见着。知府夫人自然更是狐疑了:若是好的,如何只管藏着掖着? 这楚知府是见过赵黼的,赵黼此人,除了脾不大妥当之外,若论外表,自然是一等风俊雅人物,又因皇室出身,天生清贵之气,若不是他生“好杀”,偶尔“情暴戾”,可谓是不折不扣的难得金婿。 因此听了夫人所说的种种担忧,楚知府便索请赵黼过府,让夫人跟女在屏风后看上一眼,心想若她们一看赵黼的样貌,自然都来不及,那些妇人之见,自然就不翼而飞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