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周天水还在咯咯地笑,全不当回事。 云鬟只得瞪她一眼,做若无其事状,转身自行走开。 这,清辉忽地来至刑部寻云鬟,竟同她说起近来的一件棘手之事。 清辉道:“原本不想让你忧心,只不过此事隐隐地诡异,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好瞒着你。” 云鬟见他说的郑重,忙问缘故。 清辉静了一静,才果然说出一番让云鬟惊心不已的话来。 数天之前,宣平侯府上出了一件怪异大事:原来竟是蓝泰不见了。 宣平侯中年得子,蓝泰又且聪明伶俐,竟是个人见人的。 事发的时候,正是母领着在花园内玩耍,蓝泰正是活泼动的时候,在花丛中不停地跑来跑去,跟丫头们躲猫儿。 正玩的兴高采烈,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灰衣蒙面人,不由分说地将蓝泰抱去,光天化之下,飞快地掠出高墙,逃得无影无踪。 事情发生的甚快,丫头婆子们都惊呆了。 宣平侯府的侍卫们竟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加上因是在自家府内,也并未料到会有人这般胆大包天,而事发时候,蓝泰身边儿围绕的都是些母丫头等,侍卫们都不在跟前,所以要追竟也来不及了。 宣平侯府的人追出府外,却早不见了疑犯身影。 宣平侯担心贼人掳走蓝泰必有所图,因此竟也不敢大肆张扬四处找寻,只是忙来大理寺报了案。 白清辉接了之后,第一时间也去了宣平侯府查看,当时蓝夫人已经得了消息,已是哭的晕厥过去,不能会人。 清辉只得询问了蓝少绅几句话,又问了在场的丫头婆子、侍卫们。一时倒也并没有什么线索。 云鬟听闻是蓝泰不见了,早就魂不附体,颤声问:“我怎么一毫也不知道,现在有消息了不曾?” 清辉道:“你别急,蓝泰且并无事,你听我继续说。” 原来清辉问过宣平侯府的众人之后,发现那蒙面人从现身到掳走蓝泰,真可谓是一眨眼的功夫,快的连花园门口的侍卫们赶过来都来不及。 清辉据众人所说,还原了那蒙面人从出现到离开的路线,他反复推论,发现这一条出入之路径,竟是最快且便捷的一条,且正好避开了外间的侍卫。 因此清辉便想,这蒙面人若不是曾常出入宣平侯府,至少,对侯府十分悉。 清辉便怀疑下手的,乃是侯府中的人,或许跟侯府有紧密联系者,一一排查之后,发现府上有一名侍卫甚是可疑。 那侍卫起初并不承认,清辉无法之下,几乎要大刑伺候,却在这时,蓝夫人求请要见此人一面,清辉见她形容憔悴,哀伤死,便答应了。 蓝夫人跟那侍卫相见,也并不痛斥责骂,只是哭的泣不成声,啜泣道:“你只要把泰儿还给我,你要什么,我跟侯爷都会答应,你的罪我们也不追究,只要泰儿好生回来,我们也会拼全力帮你洗罪名。” 蓝夫人竟又跪了下去,哭道:“泰儿就是我的命,若是他不回来,我也必然不能活。求你大发慈悲,把泰儿还给我,哪怕是要我死也使得。”连连磕头有声。 清辉在外间看着,心中甚是不忍。 旁边的蓝少绅更是按捺不住,冲进去抱住蓝夫人,一时也落下泪来。 蓝少绅对监牢内的侍卫道:“我自问……向来并没得罪你之处,你到底……将泰儿到哪里去了,且快说了吧。” 两夫妇哀伤之情,闻者伤心,见者泪,那侍卫似也有所动,才供认道:“我、我将小侯爷……给了一个往南去的客商,这会儿,只怕已经出京了。” 接着又代了那客商行走的路线,蓝少绅忙派人,大理寺里的公差也随之而行,紧紧地追了两天,终于在冀州将人追到,果然小侯爷好端端地跟着那人,只不过换了一身布衣,看着却也并没受什么苦,见公差来到,还当是玩耍,仍是笑嘻嘻地。 当下蓝少绅才又将蓝泰抱了回去,蓝夫人见了,才仿佛捞回了一条命来似的,抱着孩儿放声大哭,却是因失而复得,喜极而泣。 清辉将此事从头到尾说罢,云鬟的心才也放回肚子里:“这么说,泰儿是无事了?” 清辉道:“救是救回来了。” 云鬟正松口气,闻听这话,又有些揪心:“还有他事么?” 清辉道:“虽然小公子无恙,此事也仿佛是皆大喜,可是我心里总觉着,有些怪异之处。” 云鬟问道:“哪里有什么怪异?” 清辉道:“比如那侍卫,无端端为何要掳劫小公子?他虽说是因睚眦小事怀恨了侯爷,但照我看来,话中竟似多有不实之处。且据那带走小公子的客商招供,说是这侍卫在送小公子给他的时候,百般叮嘱要好生照料,不可轻慢,还给了他百两银子,你说可怪不怪?” 云鬟果然也有些怔了:“既然是报复,最后大不至于这般殷殷嘱咐,若肯如此行事,又何至于凶狠到把泰儿掳走?” 清辉道:“这话我也只跟你说,那天在监牢里,宣平侯跟夫人问那侍卫话的时候,我在旁看着……心里终究觉着不大对。” 清辉当时在场看着,虽心里有些不自在,却也想不到症结所在,后来方慢慢地察觉些许异常。 两人才说到这里,便见季陶然面含笑,摇摇摆摆地来了,还未进门,便笑道:“我听说清辉来了,也不知真假,果然你来了,又有什么要紧事?也跟我说说。” 两个人不便再说下去,云鬟定了定神,问道:“你先前不是去京兆府有事么,如何这样快回来了?” 季陶然笑道:“事情已经办完了,只是也听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我思忖着你不知道,便先回来跟你说一声,省得叫别人先跟你说了。” 云鬟跟清辉对视一眼,清辉问道:“是什么要紧事?” 季陶然自倒了一盏茶,吃了两口,才又笑说:“云州那边儿,辽人正求议和呢,听说辽国皇帝的国书都已经发了,先前圣上下旨让世子全权处置此事,料理妥当后,即刻回京。只怕这会儿……也该启程了。” 云州,晏王府。 且说赵黼正神不守舍,一眼看见那人,脸就冷了下来。 当下便把信笺好生收了起来,淡声道:“那鬼鬼祟祟的是做什么?” 这来人却正是阿郁,垂首道:“王妃使我给世子送参汤,说世子这两甚是劳神,让喝了汤水补一补气血。” 因方才正想得心思摇动,这会见了阿郁,赵黼冷眼相看,心中略觉叹恨。 小丫头来到门口站定,托盘高举。阿郁把参汤取了,轻轻送到里头桌上,道:“世子慢用。” 倒退数步,正要转身出门,赵黼道:“你且稍等。” 阿郁垂首站住:“世子有何吩咐?” 赵黼打量着她,道:“你会吹箫?” 阿郁道:“算不上会,只是胡吹两腔儿罢了。” 赵黼道:“哪里学的?” 阿郁道:“先前在南边,有个师傅教的。” 赵黼带一缕笑,轻声问道:“是风月场里的师傅?” 阿郁紧闭双,并不回答。赵黼笑道:“终不然呢?” 阿郁才道:“是昔家里,请的一位老学究先生。” 赵黼“啊”了声,道:“那我倒是错怪你了。既如此,你便捡那拿手儿的,给我吹一曲。” 阿郁竟道:“王妃还等着我回去回话……” 赵黼道:“母妃不是宁肯你就留在我身边的么?难道还有不许的?” 阿郁闻听,回头对那小丫头吩咐了几句,丫头即去了,片刻回来,果然送上一支长箫,又道:“娘娘说了,不妨事,只别扫了世子的兴就是了。” 赵黼淡淡道:“我说什么来着?” 当即便在桌旁坐了,略一思忖,果然吹了一阕“钗头凤”,原来是“红酥手,黄藤酒,城墙柳;东风恶,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竟也吹得腔调十足,幽沉低郁,情愁百转。 赵黼垂眸听着,不觉有些怅然。 偶抬眼看向前方,望着那半是悉的脸容,心底念想之余,竟也翻起许多隔世的段落,于那箫声之中飘起伏。 赵黼一时神思恍惚,没了言语。 且说赵黼在书房内听阿郁吹箫,那边儿内宅,王妃忙问那回来的丫头道:“如何了?” 丫头禀告道:“世子留了阿郁姑娘,在听她吹箫呢。像是甚是喜。” 王妃闻听,先念了一声“佛”,道:“若真个儿看好了,也不辜负我素来的一片苦心。” 原来王妃因知道赵黼的那点心事,知道他终究丢不下“崔云鬟”,偏那女娃子福薄死了,倒是没奈何……又见赵黼这多年也仍是不想男女之事,不由着急起来。 王妃竟“病急投医”,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计策来,便城里搜寻跟云鬟长相略有相似的女孩子,本来只是试一试罢了,谁知那天,竟发现了阿郁,起初还以为是画师之力,当面相见,才见这女孩子的谈吐情,甚至容貌,竟跟记忆里的云鬟差不许多。 当真似正瞌睡间有人了枕头过来,王妃一时之间,觉着如有神助般。 正赵黼回来了,王妃虽不便直接就把人送到房里,却也暗暗盼望赵黼能察觉阿郁的不同……今听闻如此,竟是喜不自。 且近来又有辽人前来议和的消息,今楚知府夫人来见,言语之中,比平素里越发显出恭谨之意。 想他们这些封疆大吏,消息自然是格外灵通的,若不是有些探听,怎会这般刻意示好亲近。 王妃面上虽不说,心里着实喜出望外,真真似双喜临门。 这一夜,赵黼竟不曾回房,只在书房之内过了一晚,而阿郁也一直都在书房中伺候着。 王妃探听了半夜,心意足睡下,次,又忙问消息。 底下便有丫头报说先前不多久,阿郁才从书房出来。 王妃忙叫传,顷刻阿郁走来,王妃略一打量,见她脸微白,有些憔悴,又仿佛体力不支似的,袖底双手难以自制地发颤,也肿起。 王妃又惊又疑,又有些略喜,忙遣退左右,便问:“这是怎么了?” 阿郁面有难,王妃又催问两句,只叫她莫要怕羞。 半晌,阿郁才终于说道:“世子,叫我在书房内,吹了一夜箫。” 第396章 晏王妃大惊失,却又哭笑不得,怔了半晌,只得叫阿郁先回去歇息罢了。 接下来数,赵黼多在军司厅内,点检查看云州本地的军务,又召集边境三州的将领,商议军务事体。 虽然京城内的旨意尚未到达,赵黼心中却隐隐地有些预测,因此连来马不停蹄,进行了好些人员升降、将士练,内务整治参漏补缺等事。 有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是,接了京内的使者,宣读了圣旨。 赵黼领了,那传旨的内侍道:“殿下向来辛苦,圣上惦记的很呢,临行又叮嘱奴婢,叫让世子尽快料理妥当,同王妃一块儿快些上京相聚。” 赵黼道:“劳烦公公传信。”当下便叫人带了进内歇息,他自己却进内又告诉了晏王妃。 王妃听闻消息实落,也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急着上京跟王爷相聚,便叫底下人收拾东西。 赵黼却往地牢里去,却见睿亲王仍是被关在监牢里,正拿着一本书看,见赵黼来了,便翻身下地。 隔着栏杆,睿亲王含笑道:“世子可有决定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