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云鬟见状,一发悲从中来,双眼中的泪簌簌而落。 清辉同云鬟低语两句,便转身出外,又叫伺候的众人前来,一一询问。 崔承虽关心蓝泰,可见蓝夫人这般,竟也不放心。 云鬟着实按捺不住,便推开季陶然的手,过去同蓝夫人说话。 季陶然忙低声道:“夫人伤心过度,你这会儿过去,只会叫她更受刺。且只叫丫头们护着……何况如今最要紧的,是把蓝泰找回来,只要人回来了,她自会好端端地。” 一语点醒梦中人,云鬟死死忍泪,双目盈盈看着蓝夫人,心中暗暗发誓:“姨母,泰儿一定会无事,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把心一横,转身出门。 崔承跟季陶然见状,便也随着出门而去,只安排了些贴身侍女,近身照料夫人。 此刻外间儿,白清辉正在询问伺候侯爷夫妇的近身丫头们。 那些人知道上回多亏清辉才将蓝泰找来,此刻如见救星,纷纷说道:“因上回的事,夫人格外留意,更没有再放小公子出外走动,歇息时候,也不叫去别房中睡,而是留在自己身边抱着睡了月余……近来才渐渐地又分开,谁知道竟又出事呢。”说着便也哭起来。 清辉道:“没有陪着的人么?又是如何发现不见了的?” 底下人道:“是母跟两个丫头在房中陪着,各处门上又有侍卫护着,防范的很是严密……只是因为小公子数月不曾出门,前便吵嚷着要出去玩耍,夫人好歹答应了今让侯爷带着他去城外走动……谁知道不多时,就传了消息回来。” 只因蓝泰人虽小,却甚是可灵,侯爷夫妇待下也从来宽厚,因此这些丫头婆子也自然十分喜那小孩子,如今见又出事,便个个伤,均都哭做一团。 白清辉微蹙眉头,只看云鬟。 云鬟正握紧了手听着,察觉清辉打量自己,便走开两步。 两人碰头,清辉低嗓音道:“你……可觉不觉着古怪?侯府内防范这般森严,侯爷又是个有武功的人,又非鲁之人,怎么会一带出去,立即生事?” 云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毕竟上次清辉也曾跟她提过一些内情,便道:“不管你的猜测是真是假,我们须即刻去寻侯爷为上。” 清辉道:“说的是。” 崔承跟季陶然见两人议论,便走来问道:“怎么?” 云鬟道:“宣平侯不知何时能回?” 崔承道:“只怕这会子也疯了似的在外头找人,一时半会该回不来。” 正商议几句,忽然听里屋传出蓝夫人的哭叫声音,竟语无伦次道:“昨花园中有许多老鸦聚集在叫,我的心也跳的极慌,其实我早知道今不宜出去,一定会出事,偏偏不忍心那孩子闷着……”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云鬟只觉眼冒金星,勉强吩咐崔承道:“你且在这里守着夫人,别叫有个好歹,我跟少丞即刻出去找侯爷。” 崔承道:“姐……”匆忙噤口,又道:“劳烦少丞跟主事大人,泰儿就拜托两位了。” 云鬟点头,又对季陶然道:“只怕柯宪说的不明白,你先回刑部,把此事禀明尚书……看看尚书是何意思。” 季陶然亦答应,当下众人分头行事。 云鬟决定跟白清辉两人出去找寻宣平侯的时候,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在哪里见到宣平侯。 ——正是……太平河畔。 那个曾叫云鬟九死一生,刻骨铭心的太平河畔。 在听人报说之时,云鬟的心头“嗖”地掠过一丝寒意,直到跟清辉飞马出城,在河堤上看着宣平侯站在河边的模样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心底那缕寒意是什么。 下马的时候,身不由己绊了一跤,身后大理寺的差官上前扶了一把,云鬟才愣愣地站住。 连清辉这般七情六皆不上面的人,此刻的脸也凝重的如落霜雪。 两个人下了河堤,清辉远远地先唤了声:“宣平侯!” 因是逆风,多半蓝少绅并未听见,清辉又走前两步,叫道:“侯爷!” 蓝少绅这才若有所觉,身子一晃,慢慢地转了过来。 宣平侯盯着眼前的两人,眼底有些血丝隐现,顷刻才道:“白少丞,谢主事……你们一块儿来了?” 两个人匆忙行礼,清辉道:“侯爷因何在此,可有了小公子行踪了?” 蓝少绅眨了眨眼,道:“你们都是为了泰儿而来?” 云鬟终于忍不住,道:“泰儿在哪里?” 蓝少绅目光转动,看向云鬟:“你们来迟了一步。” 云鬟只觉得站在悬崖之上,整个人摇摇坠,清辉探臂将她一揽,双眸却仍是盯着蓝少绅:“侯爷,为什么这般说?小公子何在?” 蓝少绅的眼珠转动,目光从云鬟身上移开,在白清辉面上一扫。 不等清辉细看,宣平侯已经转过身去,他看着眼前不远处那滔滔绵延的太平河,道:“因为……他……在那里。” 他蓦地抬手,手指向着河中一指! 一阵狂风舞,虽是入夏,但是河边的风,却仍透着一股凉之意。 太平河虽名为太平,却并不太平,昔的“侯门贵女”传说,近来郭毅之死,牵扯出那“联尸案”,京城内外的人提及太平河,都似觉鬼气森森。 而此刻这阵风,呼啸狂鸣,直人的眼眸,刺得双眼生疼。 云鬟眼前模糊昏黑,只听白清辉仍是冰冷地问道:“侯爷为什么竟这样说?” 第400章 异样地情绪波动,引得周遭虚空之风起,吹得花树上花瓣纷舞,洋洋洒洒坠下,当空竟旋舞起来。 秀行抬头看去,忽地叹道:“师叔,我翻看记录,虽不可追溯源头,但自九渺开宗立派不久,神君便驻山了,我不清楚,为何要让灵台镜特选有缘之人,料想所谓辅神,无非是伺候神君,九渺山弟子众多,何必另挑任选,辅神又究竟有何别的意思?” 秋水君正定睛看漫天花舞,闻言一笑,望向秀行,道:“你这孩子,倒是跟别个不同,其他辅神者听闻自己被选中,莫不是高高兴兴盛装而来,只有你,喜刨问底,还方一见面便得罪了……哈,也罢,既然你问了,我便将我所知告诉于你,只不过我知道的却也有限。” 秀行有些赧颜:“师叔你不会怪我多嘴罢,我只是好奇而已,若是不能说的话,就不必告知我。” 秋水君思忖道:“不会,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也是极古之事了,因先前我所说的那个缘故,清尊同九渺渊源匪浅,又为九渺所奉神君,自不能有任何差池,但他自身又偏是妖体修成,……当时,掌教向天庭求了封之后,从女娲同人王的大重殿内飞出一道金光圣帖。” 秀行震惊道:“女娲娘娘同伏羲人王的大重殿?莫非是真神知,特降神旨么?” 秋水君道:“正是如此,那道圣神帖上共有九字:‘石中灵,梦中身,万年劫’。” 秀行听得这一句,懵懂恍惚。 秋水君又道:“旋即是女娲娘娘圣音,道若想九渺安稳,便将灵台镜安放于金顶玉阁内,灵台镜光芒所指之人,上山侍神,便能定九渺,安天下。” 秀行回过神来,浑身热血沸腾:“师叔,原来真个是女娲娘娘神旨。”一时之间稍微平息了些对清尊的不忿之心。 秋水君点头:“灵台镜原本是悬在大重殿内的宝镜,当时的掌教真人将镜子取下,安放于金顶玉阁,便是辅神之来历。” 秀行道:“既然是女娲娘娘的神旨……那必有用意了,只不过,师叔,侍神到底要做些什么?” 秋水君道:“便只跟随清尊身旁,做个三年弟子,行弟子侍奉师父之礼便是。” “哦……听起来似并不艰难,”秀行似懂非懂,眼珠一转,又问道:“那师叔,历来众人,莫非都不知自家所伺候的乃是大妖本身么?” 秋水君道:“因辅神者都是半灵体,因此其中数人曾有所察觉。” 秀行道:“那他们又是如何反应?” 秋水君望着她,笑道:“她们……嗯,依旧如常。” 秀行皱眉,摸摸头皱眉自忖:“莫非我是不正常么。” 秋水君听她自言自语,略微沉,才道:“秀行,你可知道么,神君他生得……极美。” 秀行愕然,有些意外地看着秋水君,却见他卓然而立,道袍极为宽大,深蓝近墨,显得整个人凝重端庄,人如其名,真似秋水般出众。 “我方才也听过,究竟如何之美?”秀行问道。 秋水君道:“无法形容。” 秀行面不屑之:“若是妖体的话,自有一股天然……咳,总之男人么,生得那么美作甚,莫非惦记着嫁人么?” 秋水君正犹豫如何对她说,听她口没遮拦如此,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秀行。”却无责怪之意,略带无奈地笑。 秀行吐吐舌头:“这些话我只当着师叔面儿说,以后也都不说了。” 秋水君目嘉许之:“孺子可教……总之,昔前来的辅神者,几乎个个都对神君心生……好。”点到为止,说的甚是含蓄。 秀行伸手摸额头:“我知道了,师叔的意思是,他们被神君住,喜上他了。” 秋水君哈哈一笑,道:“秀行,你的子很好,丝毫也不扭捏……不过神君一来生得极美,二来,他似乎天生有种叫人为之心动的能力,——这绝非是因他故意,而是自然而然地,详细如何,我却说不上来,你懂么?” 秀行半张着嘴,极快摇头。 秋水君笑道:“莫非你毫无觉么?” 秀行哼了声,道:“我只是觉我极讨厌他……”忽地又哭丧着脸说道,“且他也极讨厌我……” 秋水君望着她生动神情,看着她已然光洁的额头,忍着笑道:“可以想象,只不过这件事有些古怪,神君是千年的不动无明,对你倒是屡屡破例。……但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极低,秀行正在沉思,一时也未在意,张嘴道:“师叔,我忽然有个猜测。” 秋水君问道:“是什么?” 秀行道:“师叔你说,我会不会就是他要等之人呢?” 飞旋虚空中的风忽然停了,停得毫无预兆,凌飞舞的花瓣树叶,缓缓落了一地。 秋水君竟未察觉,只因极意外,愕然望着秀行道:“这……何出此言?” 秀行摸着下巴,望天道:“我总觉得我跟他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我就是他要等的仇人,他似想将我杀死而后快呢……” 秋水君这才反应过来,复又一笑,才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又在胡说了。” “师叔,他是妖,或许真的会杀死我呢?” 秋水君道:“清尊历经的辅神者数不胜数,从未有一个……被他亲手所杀的,你且安心,不必多想。只要你好好地守礼,他绝不会伤你分毫。” 秀行只觉得秋水君这话里似有些古怪,一时却又反应不过来,就点头道:“这倒是,他总是会恐吓人罢了,哼,难倒我会怕他么?” 秋水君见她朝气蓬,信心十足地模样,欣而笑。 地上的花瓣随风颤抖,像是冬受寒之人颤着身子。 秀行问道:“对了师叔,方才你说你放心了,放心什么?” 秋水君望着她明亮的眸子,微笑道:“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如那些辅神者一般,喜上神君……因此忧虑,这样看来……” 秀行道:“是师叔你杞人忧天啦,唉,我现在只盼能相安无事,熬过三年去,然后大家其乐融融,分道扬镳,而且……”脸微微红着一笑。 秋水君看她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你如此想便好,神君其实不算是个难相处之人,你多留心……勿要惹他动怒便是。”说罢又看看天,神中略见温柔,“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