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道:“那你究竟是几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的?” 夏嬷嬷古怪地看她一眼:“自然是睿亲王告诉我的。我起初还并不信,以为是他哄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儿,直到那老匹夫将赵黼下狱,我才信了是真。” 说到这里,夏嬷嬷复咬牙道:“当初他杀了皇子一次,却只害死了娘娘,如今时过境迁,他居然又要再杀一次。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得到报应,让他后悔莫及,现在岂不是好?” 云鬟总算恢复了几分力气,便支撑着站起身来:“你只想着报复,那么殿下呢?” 夏嬷嬷眉飞舞,道:“皇子如今回到大辽,萧利天一定会辅佐他登基,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大辽帝,将来再挥师南下,把这大舜也捏在掌心,必然易如反掌。” 云鬟惊心动魄,且又匪夷所思。 夏嬷嬷嘿然轻笑,道:“现在我总算了了心事,能去地下见娘娘了,我会亲口告诉她,她拼死护着的那孩子十分出,是人人都敬畏的豪杰英雄,是不可一世的帝王君上……赵世浑然不是他的敌手,且几乎死在他手底呢。” 夏嬷嬷只顾自得,云鬟却无法形容心中的绝望跟隐隐地愤懑。 只看此人心偏执,眼下却不能同她争执。 云鬟便道:“既如此,我有一事不解,你是如何害死了太子跟太子妃的?” 夏嬷嬷见她又问此事,道:“你总是前去含章殿搜寻,我便知道你迟早会发现端倪,难道还不知么?” 云鬟本是想让她自己招认,听如此说,便道:“你可是先杀了蔡嬷嬷,把尸首藏在下,自己反易容做她的模样,借机近了太子妃身边儿将她杀害?后来趁着殿下跟白尚书手之际,你便偷偷地去了?” 夏嬷嬷笑道:“聪明的很,是你自个儿推想的,还是白樘也知道?” 云鬟道:“尚书自也知。”慢慢举手,在额上抚过,道:“那么,太子殿下呢?” 那有些淡的眉复皱起来,夏嬷嬷道:“太子?” 她忽道:“那只能算是老天也帮我了。” 云鬟正要细问何意。 夏嬷嬷猛地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声。 又过片刻,外间脚步声响,有人悄悄说道:“嬷嬷,嬷嬷。” 夏嬷嬷便点了云鬟的哑,开门道:“何事?” 来人低声道:“前头有军来搜查,说是内走失了个人。” 打发那人去后,夏嬷嬷沉回身,重将门掩上。 重解开她的道,夏嬷嬷眼神微变:“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只怕是寻见什么蛛丝马迹了,白樘那个人,可是个难的,偏生不能杀了了事。” 云鬟见她喃喃说到最后,面上竟有几分苦恼似的,便问道:“你这话何意?” 夏嬷嬷却一摇头:“先前睿亲王想杀了你,却让你逃过一劫,我是知道他的,他必然觉着若有你在,会对皇子不利,本来我也不想手此事,谁知你偏偏又撞见了我,少不得……如今我替他完了这个心愿。” 云鬟听出意思,后退一步。 夏嬷嬷道:“你不要怪我,谁让白樘这么快便找了来呢,本来我还想或许可以劝服了你,跟我一同行事,为皇子打回大舜里应外合,你也算是个功臣了。”说着,便举起右手。 云鬟道:“只怕你是空想,他不会如你所愿。” 夏嬷嬷道:“你说什么?” 云鬟道:“英妃娘娘之死,自然有冤屈在内,但两国战,牵扯的却是万千生灵,战火绵延,百姓涂炭。六爷自小儿从军带兵,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为了一己之恨,祸及天下。” 夏嬷嬷因被她言语诓开,便停了下来,待忍无可忍正动手,便听得嗤嗤之声,有物破窗进来。 夏嬷嬷晃身避开,心念转动,便要去拿住云鬟当人质,谁知这暗器弹入的瞬间,更有许多兵马,冲开门窗跃了进来。 最前的一人,身着深灰锦袍,灯影里宛若夜风轻烟般悄然掠入,自然正是巽风。 仓促中夏嬷嬷挥掌,跟巽风双掌一对,踉跄后退,身后紧随的却是厉铭,见是如此情势,挥刀而上。 巽风悄然旋身,来至云鬟身边,及时将她扶住。 见云鬟面如白纸,但神情却还算镇定,便略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无恙么?” 这会儿厉统领已经将夏嬷嬷住,众军将她围在中间儿,竟是翅难飞。 云鬟点头:“巽风怎么找来这里了?” 巽风见无人留意此处,便低头悄声道:“是四爷叫来寻的,其他我也不知。” 这夏嬷嬷武功虽过得去,怎奈对手乃是金吾卫统领,绝非泛泛之辈。 且又有军环伺,约十数招后,便被厉铭一刀劈落,伤了肩头。 巽风忙道:“留活口。” 夏嬷嬷捂着肩头,踉跄后退。 目光狠扫过众人,顷刻,竟厉声道:“你们、谁也逃不,只等着……皇子很快就会回来,为英妃娘娘报仇!颠覆、颠覆这……” 戛然止住,竟是了一口鲜血。 云鬟还当她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忽见她身子搐。 不由自主仍看之时,眼前一黑,却是巽风举手遮在云鬟眼前。 此刻夏嬷嬷倒地,厉铭抢上前探了探,已经毙命。 这一夜,内又闹腾了半宿,是夜,皇帝便命白尚书歇息中,静王赵穆也留在中安寝。 巽风亲自送了云鬟回去,皇帝派了人来问了详细,便也叫她好生歇养,不必特去面圣。 灵雨看她双手腕上有痕痕青紫,显是被绳索勒出来的,复看腿上,也仍有许多痕迹,不免大为难过,当夜,便伺候她服了药,就又取了热巾来,给她轻轻地消肿。 第494章 灵雨半跪地上,悄声说道:“先前在云州的时候,听人说起京城里的种种光景,还觉着一生也不能够见识,十分遗憾,后来随着世子上京了,一直到现在又进了里,却忽然又想念先前在云州的子。” 下午不见了人,又到这会儿才回来,云鬟脸上身上又有伤,灵雨虽知生了大事,却不敢追问到底如何。 且自从上京之后,这种种生离死别,竟似狂风骤雨般,叫人心悸。 是以有而发。 云鬟垂首:“云州……是怎么样的?” 灵雨倒了药油,在掌心了会儿,替云鬟捂在脚腕上:“云州其实不算很好,四季多风,八月中就冷的冰天雪地,一直到来年三月还是冷着的呢,太又烈,风又大,常把人都吹得脸黑皮皲。地方偏僻,不似往京城来的花花世界,所以好些人都曾抱怨,巴不得来京内见识。” 云鬟不语,灵雨道:“可是……有道是‘物离乡贵,人离乡’,我如今就是这般觉了,倒不如不来。” 云鬟抬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抚过:“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灵雨停手,垂头静默,片刻才靠在云鬟膝头,便无声落下泪来:“姑娘,我想念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殿下……”她着哭腔,颤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今生还能不能再见着……” 云鬟了她的额,道:“会见着的。” 灵雨缓缓仰头:“真的?什么时候?姑娘,你别只管哄我。” 云鬟温声道:“不哄你,很快会见着的。” 是夜,灵雨在旁边儿的小榻上睡了,云鬟却一时不得入眠。 原来因灵雨一句话,引得云鬟又为赵黼的吉凶担忧了半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下,却又忍不住想起夏嬷嬷之事。 果然给她想到有一个可疑之处。 不管是按照她自个儿还是夏嬷嬷所说,夏嬷嬷假扮蔡嬷嬷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含章殿未曾出去,而就在这段时候,太子才毒发身亡,她又是如何对太子下手的? 细细想来,虽然夏嬷嬷对赵庄夫妇之死并未有不认的言语,但却也并没正面儿确认是她害了赵庄。 难道她还有同?或者别有隐情。 过了子时,方才模糊睡了。 次醒来,神思略倦,双眸微红。 灵雨伺候吃了饭,才敢问:“昨儿是不是做了噩梦?” 云鬟一怔,灵雨道:“听着……想是哭了两声,我正要爬起来,却又好了。因此就并没惊动。” 外间内侍道:“白尚书到了。” 云鬟忙正容着,请白樘入内坐了,自己陪侍说话。 灵雨率众退下,白樘又将昨的经过细听云鬟说了一遍。 云鬟心有疑窦不解,顺势便将昨夜思忖的那节同白樘说明,道:“不知尚书意下如何?” 白樘道:“昨我已简略向圣上简略禀了,你今谒见,也可以将此事详细说知,只看圣上的意下。” 云鬟道:“尚书也觉着有疑么?” 白樘并不回答,只说道:“夏嬷嬷的尸首,我本想让季行验仔细查验,谁知昨儿跟圣上禀告之后,圣上的意思,已经叫拿去烧化了。” 云鬟竟不知这情,微睁双眸:“这样干脆……莫非,是因为圣上觉着该结案了?” 白樘道:“昨儿,我曾去看了一眼,可知道她是如何死法儿?” 昨儿云鬟本可看得仔细,是巽风遮住了她的目光,倒未曾看到…… 此刻,便听白樘似叹似冷笑,道:“当严先生身死的时候,却跟夏嬷嬷的死状,如出一辙……” 昨儿听巽风描述当时的情形,又亲眼见过夏嬷嬷的尸首,白樘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只不得给季陶然详细查验。 云鬟愕然道:“尚书、尚书的意思是……” 白樘摇头:“罢了,此事你不必理会。若圣上召见,你只照实说就是了。” 云鬟见他去,因拦住:“还有一件事,尚书……又怎会知道,是浣衣局的人所为?” 昨儿她被夏嬷嬷掳走,本还以为皇这般大,要找到自己也是难的,白樘如此快地派了人来,自绝非碰巧。 白樘回头,目光乍然相碰,却又漠然转开:“当时是静王殿下提醒,说若非别有所图,只会将你当场杀死,绝不用大费周章掳走。且当初萧利天带走皇太孙殿下的时候,显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我早有所怀疑。故而一试。” 云鬟道:“尚书,知道夏嬷嬷是昔鸣凤的旧人?” 白樘“嗯”了声。云鬟道:“先前鸣凤还在的时候,尚书就认得她?还是以后才认得……” 白樘双眸一眯,淡淡扫向云鬟:“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云鬟道:“并没有,只是……只是不解罢了。” 白樘转开目光,一言不发,负手往外。 云鬟走前一步,望着他袍袖轻扬,却终究不敢再追问,只是躬身恭送。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