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道:“你就当我嫌麻烦就是了。” 赵黼敛了笑,半晌,越发将云鬟抱紧:“好……我回去跟皇上说就是了,一切都依你的意思。” 改,赵黼果然向赵世说明从简的意思。同时又禀了另一件大事。 原来先前因年下大雪,京内各处房屋倒塌,又有京郊一些民挤在善堂之中苦捱。 因太子大婚,皇帝命天下大赦,又拨了专门银钱,救济灾民重修屋宇等,让许多嗷嗷叫苦的灾民盛念。 后来不知哪里传出消息,原来是太子妃娘娘主动请求省下钱银,用以救助百姓。 顿时之间,京郊震动。那些皇亲国戚,高门大户之家,甚至底下的富商巨贾等,有的逢太子,有的效仿其行,也纷纷地舍银钱珠宝等,用来斋济天下熬苦过冬的灾民。 皇室宗亲,高官富户尚且如此,这股风气,很快从京内传遍各州县,赈灾义举频现……倒是不必细说。 至正月十五元夕节,京内各处张灯结彩,焕然新鲜,官府在朱雀大街上还摆扎起了巨大的鳌山,明晃晃地照的半边天恍若白昼。 京内数条大街上皆是灯火通明,花灯绵延数里不绝,各新鲜花样争奇斗妍。 行人们贪佳节喜庆,不顾严寒,衣着簇新,扶老携幼,提着花灯,出来赏玩灯影月。 更兼今是皇太子大婚之夜,因此这热闹更比往年还要喧盛百倍,不时有五颜六的烟花直冲天际,仿佛要与皓月争辉。 与此同时,从谢府门前的那长街到东所必经的路上,张开的红帐之后,两边儿街道旁边儿都站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人人手中皆提着花灯,或金丝掐花,或璎珞低垂,或贴着致剪花儿绣像,不一而足,将偌长的数条长街照的辉辉煌煌,美盛至极。 第529章 大婚这夜的盛况,不可胜数。 虽然诸事从简,但毕竟要行的礼套甚多,一天到晚忙碌下来, 着实耗神费力。 赵黼倒也罢了, 他从来是个征南逐北闲不得的情,今这般繁琐种种, 却是为了自己的大婚,竟更乐在其中。 只是云鬟未免烦倦,是夜, 过子时, 赵黼应酬回来,转到内殿, 见她于内嬷嬷的陪伴下, 仍是端端正正坐着。 因心里喜,在外头未免多吃了几杯酒, 他本是海量,可趁兴为之, 竟有了三分醉意。 女官上来,口中说着吉祥话,还要按秩规行,排布礼数,赵黼笑道:“都忙了一天了,各自安闲,我也着实累了,其他暂且省了罢了。” 众官听这般吩咐,不敢多言,只代他喝合卺酒行礼等要紧话,便退出外间伺候而已。 赵黼瞧他们走了,才俯身榻前,含笑打量眼前蒙着绣龙凤垂金珠大红喜帕之人。 早在他回来前,旁边众嬷嬷便说知了,又听他打发了众人,云鬟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他竟再无动作。 室内一团静默,只是红烛燃了许久,忽然“啪”地一声,原来是爆了个极大的灯花。 云鬟悄悄地垂眸看去,从喜帕底下,能瞧见玄的靴上绣着杏的五爪金龙。 喜袍的角摆摇曳,间垂着金丝玉带,如意结锦绣香包,和田玉的龙凤玉佩,在那大红的绸衣上头微微悬动。 云鬟定睛看着,心头无端跳了跳,竟不住伸手,便攥住了那枚如意香包。 赵黼正在喜滋滋地打量,冷不防见云鬟抬手,他心里一动,当下不再迟疑,忙将她盖头揭开。 红烛摇曳,暖光融融,云鬟定睛抬头看时,却见赵黼发束金冠,身着喜服,鲜明的眉眼并无素的锋利肃然,反透着些许温润,目光柔和地对上她的双眼。 心里一块儿石头落地,身子却微微一晃。 赵黼早拢着她的肩头,顺势在她身边儿挨着坐了:“是不是等的不耐烦了?还是肚饿了?” 云鬟歪头看了他半晌,才靠在他的肩上,吁了口气:“我不饿,也没有不耐烦……” 赵黼笑道:“那就是想我了?” 云鬟面上微红,嗅到他身上酒气,隐约又觉惊心,便问:“喝了多少?也不知节制些?” 赵黼道:“我本来不想陪他们人闹,只是盛情难却,就去瞧了一眼……偏偏张振跟季呆子在那里叫——我可是太纵他们了,也或许是喜,连小白都破例喝醉了呢。” 想到季陶然那不能喝的,也竟喝的醉意熏熏,向来清冷自持的清辉也来助兴,赵黼又笑又喜:“可是你放心,今夜是我们的好子,我是断不会吃醉的。” 云鬟诧异道:“清辉醉了?表哥可还好?” 赵黼道:“他们自有人跟着,不碍事。只是张振可恶,我帮了他那样大忙,居然还敢闹……等他娶亲,看怎么治他。” 张振原本定了沈正引家的妙英,只是沈正引倒了,妙英也被囚,将要贬为奴婢,官卖发付,张瑞宁早就提防此事,便取消亲事。 只是张振心系妙英,竟不肯舍。然而权臣罪女,谁人敢要,张瑞宁又是骠骑将军这样紧要,生恐人说些言蜚语,惹出嫌疑来,见张振不肯回头,竟狠打了一场。 张振被打的一瘸一拐,兀自惦记妙英,却又无计可施,山穷水尽之时,便想到赵黼,因此汗颜来求。 这却是求对了人了。赵黼因也知道妙英不同于沈舒窈,却是个心地直的,难得张振又如此多情。 张瑞宁虽然吃惊,但既然是太子手,他身上的嫌疑自是没有了,且张振又执意要娶妙英,加上王夫人也觉着妙英甚好,便才默默地应许了此事。 赵黼因见云鬟面上有些许惶然之,便道:“你是累了?” 云鬟摇头,赵黼抬头看见桌上的果品跟合卺酒盏等,自言自语道:“这样若是喝酒,必然会醉。我叫他们送点吃的进来……” 云鬟忙拉住:“别去,我们……喝酒吧。” 云鬟酒量向浅,从不肯贪杯,如今竟主动要喝这合卺酒。 赵黼听了,大为欣喜,忙应承道:“好好。”当即起身,取了那杯盏儿来,递了一杯给云鬟。 云鬟捏了过来,垂眸看着金杯中的美酒,心中却有些慨,前世她以侧妃身份进府,品制上轮不到她跟江夏王喝合卺酒,更何况那时的江夏王,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冷酷残忍的暴戾王爷,后来他的所行,更是将人推入深渊似的。 虽然那些记忆无法抹去,然而……或许……毕竟可以创造更好的记忆。 就如同她重生以来所选择而行的路,——小城为典史,京内为推官,直至为刑部主事,若非因为当时的晏王之事,或许……她的为官之路……眼底一阵恍惚,是赵黼捏着下颌:“又想什么?” 但不管如何,一切已经跟昔不同了,她的心意情,为人行事,就如同经过淬炼的金石一般,云鬟笑着举手:“请……” 赵黼眼悦,两人手臂勾,目光亦相一处,各自饮尽,只觉酒水甘甜微辣,孜孜入喉,说不出的痛快甘美。 赵黼将那杯放在桌上,顺势在云鬟间勾住,俯首便吻落在樱之上。 云鬟一来因心神放松,二来空腹饮酒,不觉昏昏沉沉,只任由赵黼肆意拥吻。 两人的影子被烛光所映,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琉璃屏风上,耳畔似听见些窃笑之声。 云鬟依稀所闻,生恐有人偷看,不由挣动,赵黼却明白她的意思,早将人抱起来,竟走至前,将人放低。 云鬟低了声,原来她今或站或跪,或端直而坐,竟没个休歇之时。方才垂首呆候半天,天儿又冷,双腿早有些麻了,——她的腿上曾在监察院内受刑落下过伤,这会儿便有些疼起来。 赵黼起初还以为她是情动,正要迫不及待地行事,因见她脸不对,便问道:“鬟鬟怎么了?” 云鬟不他担心,何况这伤的来历涉及赵庄,很不可在此刻提起,便勉强睁开双眸,望着他微笑道:“没什么。” 赵黼却早留意到她先前垂手,似要去腿的模样,他对云鬟着意非常,她通身上下,无一处是他不知的,一见手指微动,便解会其意。 当即便将她的喜服开,手按在膝头道:“是这里的旧伤犯了?” 云鬟见他竟这样明白,可见的确对她极上心,才能有如此灵犀。 心中百集,又觉他炙热的掌心贴着膝盖,暖意融融甚是好受,此刻……先前因想到前世那点儿冷才消失无存了。 赵黼见她静静地躺着,眸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便问道:“可好了些?” 云鬟道:“好多了。” 赵黼道:“我知道这伤是难熬的,索给你做个全套。” 云鬟正诧异这话,见赵黼又了双手,把绢卷起来,便将掌心按在她的膝上,然后顺着膝盖往下,直按摩到脚踝,如此反复。 一股热力从他掌底透出,双腿仿佛被暖煦的炉火炙烤,把原本那冷疼之极快驱散了。 云鬟只觉前所未有的受用,几乎将呻出声,却又觉着如此不妙,便只咬牙蹙眉忍着,待要叫他停下,可这滋味委实极好,竟不舍得叫住。 赵黼自打出娘胎,也不曾如此尽心竭力地服侍过一个人,更是如此的细致耐心,真真是亘古未见。 如此按半晌,便问道:“鬟鬟,我伺候的好么?”他是习武之人,手头功夫最好,力道拿捏得到,竟有事半功倍之效。 云鬟模模糊糊里,被他按的甚是舒坦,浑身越发放松,又因大为受用,酒力发作,昏昏睡。闻言应道:“嗯……很好,有劳啦……” 赵黼听声音异样,俯首垂眸,见云鬟懒懒慵慵,头歪在一边儿,一支玉臂斜斜地在额前,半遮着双眸。 大概是因方才挣动,罗衫微开,出半截玉颈,衬着酡颜桃腮,长睫微闪,呼细细,真是醉人之极。 赵黼眼神闪烁:“那……再好一些可使得?” 云鬟浑然不知,只顾答道:“嗯……”才答了声,却觉着一具滚烫的身子倾了下来。 云鬟朦胧里有些惊觉:“嗯……?” 待要睁开双眸细看,檀口即被堵住,连同那未曾出喉的惊魂也被没殆尽。 这一夜丑时之刻,外间仍有爆竹声烟火声隐约响动,天却也凑趣,下了一场小雪,浅浅的碎雪落在那大红灯笼上,更了几许尘世的喜暖之意。 此后月余,大辽跟周边诸国各自有使者前来,恭贺新太子册封并大婚之喜,赵黼接见使臣,又参与礼部等同各国使臣的商议谈判,忙得不可开。 赵世闲不住,时常召云鬟入闲话。有几次便遇见了静王赵穆。 在赵黼大婚之后数,静王自请去了摄政头衔,并恳求赵世许他去南边儿,仍做一个闲王,赵世一时未许。 而自从那一次于静王府内跟沈舒窈“开诚布公”之后,甚至大婚,云鬟都未曾见过身为静王妃的沈舒窈,只近来几隐约听闻沈王妃病了,太医看了两回,隐隐透出不妙之意。 云鬟早听过赵黼说及此事,赵黼曾道:“我要摆布她轻易,只是且看四叔是如何行事,倘若他还念及‘夫之情’……那就怪不得我了。” 当初在赵世面前,赵黼之所以说让静王去料理此事,便是要看赵穆的手段,如今听闻沈王妃病重,心下会意。 毕竟有小世子宏睿在,这般处置,既不伤及皇家的体面,对宏睿也并无影响。 三月初,便传来沈王妃病故消息,此乃后话,不必赘述。 这赵世传了云鬟入,正宏睿也在,虎头虎脑,甚是可。 赵世年纪越老,越小的聚在跟前热闹,又因近来诸事渐渐移给赵黼身上,他乐得清闲。 此刻将宏睿抱在怀中,逗半晌,因对云鬟道:“听说你府里也有个孩子?改倒也要传进内来,也让朕瞧瞧。” 云鬟一愕,继而想到他指的是小鲤。便笑着应承,又道:“那孩子倒是乖巧的很。” 赵世道:“宏睿也甚是乖巧,像是他爹的子,只不知道……将来你跟黼儿的孩子,是个什么情,猜着……应该也是个窜天翻海的子?” 云鬟脸上微红,垂首不答。 赵世知她情内敛,便不提此事,便拈了一块儿抱螺酥,喂给宏睿吃。 云鬟本无意吃这种甜腻之物,看宏睿吃得香甜,不知为何也觉着饿了,见自己面前亦有,便也拿了一块儿。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