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筠瑶才不理她怎么取笑,心里美得已经冒起了泡。 你懂什么!少年大将军子淡薄,自来便喜独来独往,甚少与人谈,更别说要夸人了。这辈子她居然能从他口中哄出这么好听的话,那简直是占大便宜了! 贺绍廷说出那句话后便回过神来,又听到五公主这放肆至极的笑声,更加窘迫到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可再一看眼前那喜形于的小姑娘,又觉得好像说出那么一句话哄她高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紧接着,他愣愣地望着捧着脸喜不自胜的许筠瑶,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进城那那位冲着他捧脸尖叫的小姑娘,两位小姑娘渐渐重叠,他恍然大悟,心里忽地觉得有几分喜。 原来她一早便认出了自己,并且是那样毫不掩饰地表示了对他归来的喜悦。 五公主笑了好一会儿,远远看到内侍捧着醒酒汤过来了,这才了笑得有点儿疼的肚子,装模作样地咳一声提醒快要飘上天的某人。 “小唐唐,醒酒汤来了,快让他喝下去,免得父皇那边着人来寻他。” 许筠瑶眼睛晶晶亮水汪汪,稍避让一旁让那内侍侍候着贺绍廷饮下了醒酒汤。 “廷哥儿你酒醒了没?”她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问。 没醒的话再多夸本几句吧! 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贺将军再不敢装醉了,忙不迭地回答:“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噢……”许筠瑶有点儿遗憾。 太宗皇帝期间,御膳房做的醒酒汤功效竟是如此的快,如此的好的么?可惜地点不对,否则再哄他多夸几句再让他喝醒酒汤就好了。 不过她很快地便又将这遗憾掩下,眼睛闪闪亮地瞅着他,脆声道:“廷哥儿你当将军了呢,怎会这般厉害的?若是婶子和芳姐姐她们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啊!” 贺绍廷呼一窒,脸上那有几分无奈的浅浅笑意便敛了下去,低低地道:“姑母好几年前便已经过世了,姐姐也嫁人了。” 许筠瑶虽然多少也猜得到他身边许是又没有亲人了,可当她得到确切的答案时,心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天底下从来便不会有随随便便轻而易举的成功,光鲜与荣耀的背后,不定藏着多少心酸与无奈。 不过好在他已经过来了,只要接下来好生保重,莫要被疾病拖垮了身子,这辈子必然可以完成上辈子的遗憾。 “好了好了,小唐唐,咱们出来这般久也该回去了,要不母后就该派人来找咱们了。”五公主见两人说了这般久,有些等不及地一把拉着她就走。 “哎呀,不要拉得这般快嘛,我还有话要和他说呢!好不容易才见着了面,还没说两句话呢,你就要拉人家走。”远远地传来小姑娘的抱怨。 “有什么好说的,他又跑不掉!就算真的跑了,跑得了和尚路不了庙,大不了我帮你把他抓回来。”是五公主不在乎的声音。 “说得好听,怕是十个你也抓不住他……” “怕什么,绑也帮你绑回来!” …… 属于小姑娘特有的清脆软糯声音渐渐远去,贺绍廷眼中的晦涩渐渐退去,边不知不觉地又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方才在殿里见到了唐大人,这会儿又见着了坏丫头宝丫,就是不知道唐夫人和周哥儿还记不记得自己,若是找个时间上门拜访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唐突? 他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过这会儿他在京城还没有自己的家,待陛下赐下宅子之后,他再择一上门拜访好不好更加适宜一些? 天熙帝知道他无亲无故,只堂堂朝廷的定远将军,若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那着实不成样子,故而早前便在京城择了几处府邸,意从中让他挑一处定下。 许筠瑶心意足地被五公主拉着走,忽见路的另一边出现嘉平县主的身影,望过去,便对上她那一脸不屑的表情。 她眼神一冷。是了,险些都快要忘了,此人还欠着阿妩一笔债呢! ‘阿妩,还记得上回被困泥里么?’她在心里问。 言妩一下子便打了个哆嗦,当被困泥下的痛苦与恐惧又再度卷席而来,不下意识地抱臂往她这边直蹭而来。 “记得记得,可吓人了……”她小小声地回答。 ‘瞧见嘉平县主没?若不是她把长命锁扔进池子里去,也不会害得你要经历那样一场可怕之事。阿妩,小女子自当有仇必报,如此才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了去!’她教导着。 “要、要报复么?可是、可是我不会啊?要怎样才能报复?”言妩有些迟疑,脸上一片茫然。 ‘最简单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略施惩戒;进一层的便是双倍奉还,略加以震摄,让她对你心生忌惮,后不敢再轻易冒犯。最狠的自然是不释代价永除后患,教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许筠瑶在心里慢条斯理地教着笨鬼,脸上却冲身边正兴奋地说着新看话本剧情的五公主扬着甜甜的笑容,不时还捧场地说几句‘原来如此,真厉害’之类的敷衍话。 言妩被她语气的森冷吓了一跳,又不打了个哆嗦,却更往她身上蹭去。 ‘好了,放心去吧!我等你好消息。’许筠瑶脸上扬着好看的笑容,却在心里撺掇着笨鬼。 言妩想了想,觉得瑶瑶这般厉害,自己也不能太怂才是,故而眨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用力朝她点了点头:“瑶瑶你等着!” 许筠瑶微微一笑,心里也不生出了几分期待。 她倒要看看这个笨鬼要怎么实行报复之事? 言妩凭着一股‘不能让瑶瑶失望’的气势飘到了嘉平县主身边,可她那股气势也只能支撑到她这一步了。 她犯难地跟在嘉平县主身后,苦恼地皱着脸,喃喃着:“要怎么才能报复呢?要怎么才能报复呢?” 嘉平县主却忽觉有几分凉意,纳闷地四下望望,并不见有风吹来。 言妩却突然灵机一动,凑到她身边往她脖子处吹了几口气,看着嘉平县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顿时乐得掩嘴‘噗嗤噗嗤’地偷笑。 笑了一阵子,她再接再厉,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呼,呼,呼……’的几下,嘉平县主脖子缩得更厉害了,把领子揪得紧了些,纳闷地问身边的娥:“你可觉得有点儿凉?就是那种凉凉的觉?” 见那娥一脸不解,她便明白了对方的答案,皱了皱眉,把领子拉得再紧几分。 只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儿奇怪,为何身上哪里都不觉得凉,偏脖子处一阵阵凉得教人直起皮疙瘩? 就在这么一瞬间,言妩又朝着她脖子连吹了好几口气,看着她脖子上不停冒出来的皮疙瘩,顿时乐得捂嘴咯咯直笑。 “罢了,回去吧!”嘉平县主原是几杯酒下肚觉得有点闷,这才出来散散闷,此刻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故而不敢再留。 那娥自然无不可。 可不管她走到哪里,脖子上的凉意却始终一直不散,一阵一阵的,教她不停地直打着哆嗦。 许筠瑶此时也看到了寸步不离地跟在嘉平县主身后,不停往对方脖子位置吹气的言妩,险些没忍住给呛了一口,连忙以帕子掩嘴掩饰住。 下一瞬间,她又看到了言妩用力着腮帮子,一瞧便知道必是用力过度,腮帮子受不了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笨鬼一眼,既想抚额长叹,又觉得有点无奈的好笑。 言妩了一会儿腮帮子,想了想,眼睛一亮,自以为相当聪明地拿出她的小帕子,以帕作扇又开始往嘉平县主的脖子直扇风。 脖子处的凉意突然消失了,嘉平县主正松口气,正转过身去与三公主说话,忽觉脖子上又是一阵凉凉的觉,这股觉比之方才更甚,教她一下子又打了一个哆嗦,直看得三公主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想是被三皇姐的冷脸吓到了。”四公主以帕掩嘴笑。 “不是,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想来是方才吹了风,身子有些不舒服。”嘉平县主勉强笑了笑。 三公主见她脸微微发白,便也相信了她的说辞。 倒是四公主立即一阵怪气:“哎呀,若是生了病那赶紧回去请大夫瞧瞧啊,这会儿人多,万一传染了别人那还了得?母后与诸位母妃可都还在呢!” 嘉平县主的脸更加不好看了,忍着恼意低声道:“多谢四公主提点。” 四公主却一脸嫌弃地以帕掩嘴,仿佛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嘉平县主恼意更甚,只是迫于对方身份却不能表半分,忍气身地告了罪,福了福身,这才离开了。 “四皇妹,你是不是过了些?嘉平是我的伴读,又是堂堂县主,可不是你身边的女,可以随意让你训斥。”三公主沉下了脸,不悦地道。 “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三皇姐近来忙着备嫁之事,难免有所疏忽,五妹妹在母后膝下尽孝,想来也没有什么时间和你这个皇姐凑近乎,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多用几分心。”四公主不以为然地回答。 三公主冷笑,到底没有再与她多说半句。 反正再过不了多久她便可以离开皇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她便再不必面对里这些讨厌的面孔。 嘉平县主既然走了,言妩自然也不会再黏着她不放,乐颠颠地飘回了许筠瑶的身边,眼睛忽闪忽闪的,得意地道:“怎样怎样?我报复得她不敢留在这儿了,是不是很厉害?” 许筠瑶无语,见她脸上只差没把‘快夸我’三个字写上去了,相当敷衍地在心里道:是是是,阿妩真厉害,阿妩真了不起,居然吹几口气就把嘉平县主给吹走了。 真是孺子,不,笨鬼不可教也! 一筋的笨鬼听不出她话中的戏谑,乐得捂嘴又是一阵偷笑。 瑶瑶夸我了呢,瑶瑶夸我了呢,真好! 许筠瑶看得好笑。 真是幼稚的笨鬼,连报复人的手段都这么幼稚! 这种单纯到几近白纸的笨蛋,又会是什么人狠得下心将她活埋致死? 想到言妩对泥的恐惧,她不暗自猜测。 却说杜诚忠在整个宴席期间总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贺绍廷,越是看那张脸便越是觉得悉,只是左想右想偏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使得他连出回府都有点儿恍惚。 “父亲!”他刚走出门,面便见养子冯维亮走了过来。 “你怎的来了?”他额角,问道。 “娘担心您喝多了,便让我来接您回去。”冯维亮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他喝得不少,忙半扶着他的手道。 “原来是孝顺儿子亲自来接了,杜将军好福气啊!”有出的武将见到冯维亮亲自来接宴后的养父,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杜诚忠客气地回了几句,脸上扬着意的表情,望向养子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地柔和了几分。 只是再一想到孩子再好,身上的也不是他们老杜家的血,又不有几分惆怅。 果然,远处隐隐传来有人颇不以为然的声音——“再孝顺有什么用?又不是自家的种,辛辛苦苦打拼大半辈子得来的富贵荣耀,死后倒要便宜了别人,何苦来!” “说得也有道理,养得这般大都不肯改姓,可见本没将这养爹放在心上,没准是匹白眼。” 那两人的话虽刻意低,可杜诚忠耳力向来甚好,虽是听得断断续续,可还是将话的意思听了个分明,眼神顿时一暗,薄也不知不觉地抿了起来。 冯维亮,冯……这个姓氏每一都在提醒他,不管他待云氏母子多好,可云氏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甚至她连让这个孩子跟自己姓都不肯,这是不是说明她由始至终心里想的仍是前夫? 他越想便越是觉得事实必是如此,完全忘了当初云氏嫁入镇远将军府时,也曾主动提过让儿子改姓的,只是他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与宽容而拒绝了。 久而久之,云氏便也当他并不在意,加之冯维亮也是冯氏唯一的血脉,待她后再生下杜氏的血脉继承香灯便是,只是却没有料到两人一起了大半辈子,膝下却只得一女。 冯维亮耳力却没有那般好,并没有听到那两人的话,正要将养父扶上软轿,眼神不经意地一望,瞳孔陡然微缩,身体一僵,脸上更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杜诚忠察觉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了正与唐松年说着话的贺绍廷,心思忽地一动,问:“维亮,你认得贺将军?” 贺将军?难不成他便是近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员小将?冯维亮的脸又难看了几分,听到养父问自己,定定神,低声回答:“父亲可还记得当年曾经在河安府对你出言不逊的孩子,几年前还曾与孩儿闹过冲突的那一位。” 杜诚忠惊讶地微张着嘴:“原来是他,怪道我瞧着他如此面善,原来果真有这么一层因缘。” 紧接着,又一脸赞赏地道:“当年我便觉得这小子身上自有一股属于武将的狠劲,果不其然,如今他追随陛下出征西狄,当真立下了功劳。” 冯维亮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极了,勉强地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飞快地瞥了一眼又被几位朝臣围着说话的贺绍廷,眼中充了嫉恨。 许筠瑶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偷偷拨着窗帘出一道,透过细细地望向马车外正与唐松年说着话的贺绍廷,真是越看心里便越喜,忍不住掩嘴偷笑。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