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瘦了,”萧驰野摸着他,“抱怀里硌得慌,等秋天到了,离北的野味也来了,那会儿好好养一养,到了冬天就能胖了。” 萧驰野呼微沉,他犯困,偏头用鼻尖抵着沈泽川的鬓发,强撑着笑道:“……陪你二公子睡一会儿。” 萧驰野疲力尽,他这几没怎么合过眼,昼夜都要清醒,像是徘徊在阵地的孤,再强的体力也有耗尽的时候。沈泽川在他身上,他觉得这个重量正好,得他又热又足。 萧驰野本想睡一会儿,晚上把这几的药材花销算清楚,谁知这一觉睡到了翌的寅时三刻。他醒时人还恍惚,一侧身,就埋进了沈泽川的怀里。 萧驰野愣了片刻,倏忽清醒了。他撑身一看,原来是他昨夜睡离了枕头,后半夜的都是沈泽川的手臂。沈泽川侧身枕着枕头,另一只手拉着氅衣,盖在他身上,这是个类似保护的拥抱姿势。 天没亮,屋里暗。 萧驰野倒回枕头上,把沈泽川面朝着自己抱回来。氅衣堪堪盖在两个人身上,他沙哑地问:“麻了吗?” 沈泽川半梦半醒,“嗯”了一声。 萧驰野给他了僵硬的手臂,说:“叫我不就好了。” 沈泽川暖了起来,说:“萧二……” 萧驰野说:“嗯?” 沈泽川睁开眼,看着他,说:“你睡着了还叫着沈兰舟。” 萧驰野笑了,着声音说:“有所思咯。” 两个人挨得近,萧驰野被他看得心热身也热,才睡足的劲儿往上蹿,既想逗沈泽川,又想让沈泽川睡。 外边咕咕叫着的不知道是什么鸟,在寂静的夜里扑腾出涟漪。 萧驰野说:“你前面问起香芸,是想到了什么事儿?” 沈泽川说:“慕如是从哪里来的,是原先皇上买来的女孩儿吗?” “她是下边庄子送给皇上的生辰贺礼,”萧驰野圈住沈泽川,“最初养在庄子里,光是调教就费了一番功夫。我看她的籍贯是晋城人,你觉得是她?” “皇上因为行刺案彻底厌弃了内宦,双禄之后便没有亲近的太监,平时侍奉在侧的女都是挑细选的人,能撺掇他、帮助他出的人只有慕如。”沈泽川说着又陷入沉思,“如果是她,总要有个理由……她如今没有皇嗣,皇上活着她才能活,她应该比旁人更加在意皇上的安危。” “就是这个理,”萧驰野说,“能布这样的局的人,必定是经过深思虑,得有个理由。先帝猝然驾崩,花家跟着失势,后续影响不仅是摘掉了几顶乌纱帽那么简单,还波及到了大周各个地方的局势安排。这半年里,海良宜与世家形成了对峙,勉强稳住了局面。若是当今圣上此刻遭遇不测,对谁都没有好处。” “得等到皇上醒了才能知道更多东西,”沈泽川说,“此次工部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潘祥杰难辞其咎,一定会被弹劾留勘。你见过户部的吏胥梁漼山了吗?” “见着了,”萧驰野想了想,“他倒是个勤快的人。” “我让他把这几的药材进出都详细记录了,待出去后,户部和都察院会来查账,你把这册子上去就行了。” “做得好,”萧驰野不吝夸奖,“病发时本来不及等内的条子,我先让人拿了药铺的药。军自己有笔帖在记录,但那到底不如户部的人做证更有说服力,有了这册子,军就不用和户部撕扯了。” 萧驰野最不喜跟户部的官员打道,年年对账都是事儿,这次又挨着官沟堵的大事,这些个老狐狸,搞不好就想拉着军下水,好叫内阁为难,法不责众嘛!开又是政事最为繁杂的时候,案牍堆积如山,内阁马上有的是头疼的时候。 “你不想见户部的人,他们也怕见着你。”沈泽川笑了笑,“上回泉城丝的事情牵连了王宪,我看他已经被调去了礼部,是你的手笔吗?” “我与他本无私怨,以往要债也都是公事,他因为我受了牵连,蒙上了贪贿的污名,把他挪去礼部也仅仅是权宜之计。”萧驰野说,“这次都察,他的优异肯定是没有了,外放也只会放去偏僻贫瘠之地。” 王宪是运势不好,他本来在户部主事,跟萧驰野打道打得很辛苦。前几年军装备破旧时,每次干苦力,对账都是萧驰野亲自堵他,他与萧驰野本没有私可言。谁知飞来横祸,萧驰野在御前受了贬斥,那泉城丝恰好经过他的手,他说不清,这边萧驰野和李建恒兄弟情深又唱了出君臣和,他却是真的被摘了主事差职,险些成了阶下囚。如今阒都的官也做不了了,外放也没有个好去处,都察也落了个“疏忽职守”,半辈子的小心谨慎都付之东,真的是冤死了。 沈泽川却心下一动,说:“你该不是想要顺水推舟,把他放去中博?” 萧驰野笑了一声,说:“你这也能猜到。” 萧驰野帮了王宪一把,把他到了礼部,好歹护住了饭碗。从前王宪不喜他,如今却要对他恩戴德。萧驰野就打算把王宪外放时调去中博,中博现下都是寇土匪,大家都要往里边人。 “别的地方挨不着,茨州是一定要安人手。”萧驰野放松地说,“你为拆迁补贴提了个好主意,茨州州府周桂如今正与我们好,在他的手底下放个王宪,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中博六州今年一定会着重督办,但是不论朝廷派谁去干,茨州都必须在我的眼皮底下。” 茨州挨着东北粮马道,萧驰野这是在阒都为离北铁骑盯着粮仓大门。他和萧既明基本没有通信详谈,兄弟俩却默契十足。 “泉城丝是个隐患,若非傅林叶太过急功近利,差错地搅和了,这笔账就是把埋在军账簿里的刀。”沈泽川挪动了下脑袋,说,“这账是薛修卓处理的吗?” “正是他。”萧驰野说,“薛修卓么……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他,但我查看他往年的都察评语都是优异。他在永宜年入朝,正是光诚帝最后那三年。咸德帝登基后,他才任职户部都给事中,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八年,直到去年南林猎场惊变,他才调升大理寺,做了大理寺寺丞,紧跟着经手花潘谋反案、百官宴行刺案两个关乎皇上安危的大案。他的风评很好,在八大家里人脉广布,又与海良宜为首的寒门官员相谈甚。”沈泽川沉须臾,说,“但我对他入朝前的履历一概不知。” “我倒清楚,”萧驰野说,“问我啊。” 沈泽川微挑眉,说:“你说。” “这怎么听着不像是求人的语气呢?”萧驰野拢了拢氅衣,跟沈泽川头对头,“哄高兴了才给讲。” 他说得浪,有一半是为了逗人。谁知沈泽川看着他,启呵气,在这咫尺之遥,又热又轻地念了声:“策安啊。” 那细微的热洒在面颊,沿着萧驰野直的鼻梁呼到了前,两个人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萧驰野猛地翻身,在沈泽川身上撑出空隙,捏正他的下巴,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二公子不吃这套。” 第68章 云雨 “你吃哪套?”沈泽川被捏得略微眯起眼, 让人摸不清是难受还是愉悦, 神情很招人,像是煽风点火。 萧驰野用拇指摩挲着沈泽川的角, 说:“你自个儿来摸索。” “我是怕有些人心口不一。”沈泽川的在说话间开开合合, 舌尖隐现, 让萧驰野的拇指挨着了热,却碰不着。 “谁心口不一, ”萧驰野俯身去, “二公子这么坦诚。” “确实坦诚,”沈泽川叹气, “你好硬。” “才睡, ”萧驰野摸着他, “攒了好些子,给点甜头?” 沈泽川跟他轻轻地接了个吻,说:“大病初愈,还是兜着吧,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谁舍得让你在榻上使力, ”萧驰野说, “我舍得么?” “你舍得,”沈泽川望着他,轻声说,“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哄骗人的话,上了榻全都不作数。” 萧驰野说:“是吗,我哄骗你时说过什么?” “想听全, 就先与我说薛修卓。”沈泽川抬指挡住萧驰野再度吻下来的。 萧驰野收紧手臂,说:“想听什么?他没入仕前的履历不怎么好看。薛修卓是薛家偏房庶子,早年不得宠。你看他的年纪,比奚鸿轩和姚温玉大几岁,按道理不应该跟他们一块上学,但怎么混成了同窗?全是因为他在家中备受冷落,耽搁了启蒙的年纪。” “他这个人看着儒雅,为人处世很有一手。”沈泽川说,“比奚鸿轩还像世家嫡子。” “他入学那会儿,已经十一岁了。”萧驰野说,“他天资聪颖,又肯苦学,所以很快就在一众世家子弟里崭了头角,但是好景不长,几年后姚温玉也入学了。” “如今谁都想跟‘璞玉元琢’沾着点关系,好显示自个儿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可那会儿他们的教书先生是以苛刻闻名的昌宗先生,姚温玉去后,别的人挨板子的次数就增加了,因为对策、文考没有人能姚温玉一头,他的文章一出来,别人的就再也入不了昌宗先生的眼。薛修卓的风头就断在了那几年,后来再也没有过锋芒。” “后来姚温玉入了海良宜门下,海良宜你是知道的,姚温玉能以世家出身拜在海良宜的门下,他的天资可见一斑。其实旁人不知道,最先向海良宜投递名帖的人是薛修卓,他曾经三度叩拜海良宜,但是海良宜最终也没收他。这事儿若是搁在别的人那里,即便没撕破脸,心里也要有嫌隙,可薛修卓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姚温玉行拜师礼那,他也在,他不仅在,他还是捧冠人。海良宜不待见他,他前后没有说过一句怨话。海良宜的宅院是光诚帝那会儿赏的,阁老平素讲究清净,不私下接见地方官,也不安排多余的杂役差使,有一年塌了亭子,薛修卓听说了,连饭也没吃,亲自去给海良宜换的石头。” “他很崇敬海阁老,”沈泽川想起来了,说,“我查他过往都察考评的时候,也看了他刚入仕那几年的策论,都是有关开源节、规整地方田册的论述,这也是海良宜当时初登内阁头疼的问题。” “他比姚温玉更像是海良宜的学生,海良宜曾经在户部任职十几年,对地方账目里边的龌龊名堂很清楚,当初为了追查账目清白,指派的就是薛修卓,他也因此任职了户部都给事中,专门督察稽对各种账目。”萧驰野抱着人躺回去,说,“我觉得他如今的人脉,就是在那会儿建立的。他在都给事中的位置上待了八年,考评皆是优异,早该升了,但却一直没升,为什么?因为海良宜有心着他。” “看来海阁老也被他的赤诚之心打动了,竟情愿花费时间打磨他,有了这份情谊在里边,两个人不是师生也胜似师生。”沈泽川缓缓皱眉,“他任职户部都给事中,可以下去地方,手底下管着账,手里边还有直奏特权,他若是想跟谁朋友,太容易了。” “厥西布政使叫作江|青山,这个人不容小觑,上回薛修卓检举花思谦的账目就是跟他一块查的。江|青山的功绩很了不得,当年阒都拖欠厥西赈济银子,是他一力承担办下去的,没让厥西十三城出现饿殍遍野的景象,做事情很有气魄,有先斩后奏的勇气,是个铁腕子。但是他脾气不好,跟都官不怎么打道,当初花潘两方炙手可热的时候,他也没有给潘如贵送过冰敬,是个硬骨头,又有能耐,所以花思谦也没能把他下去。这样的人,连姚温玉都不放在眼里,却能跟薛修卓以兄弟相称,薛修卓朋友的本事,可想而知。” 萧驰野忽然顿了顿。 “海阁老后来这样提拔薛修卓,其实都是他自个儿的能耐。上回你谈到引世家入套,我觉得你说到了要点,薛修卓说不准真的能入内阁。” “我留意到这个人很矛盾,”沈泽川说,“他前几年的策论都是有关民生的,下去地方,也做的是实事,但他又跟奚鸿轩等世家子弟分不开。泉城丝的事情是个契机,我觉得他城府很深,不是随意行事,而是深谋远虑。” “你不是说阒都内藏着个掌舵人吗?”萧驰野神正经了几分,“他倒是个好人选。” “六年前中博兵败,他品阶不高,年纪又轻,如何能够纵这些世家老狐狸?光是一个魏家也不好对付。我猜测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应该和海良宜同岁,否则这样的资历难以服众。” “线索还是太少了,后还需仔细应付他们。”萧驰野捏着沈泽川的手腕,说,“藕花楼塌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奚鸿轩这次吓破了胆,以后再想找你吃酒,也没处去。” “酒在哪儿都能吃,他塌了一个藕花楼,还有别的楼,香芸没了才是真没了,”沈泽川侧眸,“二公子亏了。” “没了香芸,我也能找别人。”萧驰野看着他,“美人多的是,这儿不就有一个?” 沈泽川用指尖在他掌心划了几下,说:“没有五百两,我不陪着吃酒。” “我穷死了。”萧驰野捉住他拨的指尖,“没钱,只能给你送别的。” 沈泽川说:“什么稀罕物,能让我心动?” 萧驰野带着他的手落在自己间,说:“二公子一表人才,怎么样?” “我沈兰舟玉树临风,”沈泽川慢条斯理地说,“可以揽镜自赏,不要别人。” “你还是不会玩儿,”萧驰野说,“自赏哪比得上我来赏有滋味?镜子得两个人照才叫活生香。” 沈泽川眼里含波,说:“那什么叫活生香呢?” “百闻不如一见,”萧驰野试探着沈泽川的温度,“赶明儿跟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泽川被摸得轻轻息,两个人皆久未舒缓,又逢劫后余生,才缓过的劲儿都在小腹,这会儿又抱又,硬是把那点苗头给燃起来了。 “清心寡沈泽川,”萧驰野低声喟叹,“我怎么不认得是哪个?” “那是沈泽川,你叫的是沈兰舟。”沈泽川说,“你要哪个?” “我两个都要。”萧驰野把沈泽川捞起来,再把他侧过去,从后边下去,说,“你给不给?” 沈泽川半张脸埋在了被褥里,只息不说话。萧驰野咬他,他耳朵,被舔咬得息一滞,眼角的绯红浮起来。 “晨烧了水,天亮前让你洗。”萧驰野顶着沈泽川,拿鼻音唤着,“兰舟。” 这是临时搭出来应急用的东西,又小又窄,挤着两个人很吃力。萧驰野这次没敢冲,缓慢侧入。屋外的近卫个个都是耳朵灵的人,沈泽川没出声,在那深入浅出里拽着氅衣,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两个人息微,都怕对方喊出声,便着颈吻在一起。轻晃,萧驰野攒起来的劲儿生猛,不能撞,就只能磨。 萧驰野在亲吻里低声说:“再叫。” 沈泽川说:“策……嗯……” 萧驰野就笑,用了点力,说:“策安,嗯,策安什么意思?” 沈泽川吃不消,不敢再接话。萧驰野的手指抵进他口中,搅了片刻,从后把他抱紧,深得沈泽川险些哼出声。 一场云雨大汗淋漓,萧驰野顾念着沈泽川才醒,只做了一回。地方不好,时候也不好,沈泽川的红半晌没退,擦拭时连手指也不想动。 * * * 梁漼山看着天差不多了,把这几的册子整理妥当,准备见沈泽川的时候禀报。他绕到地方,见葛青青在遮雨棚下边吃茶,打了招呼,问:“镇抚大人今好些了吗?卑职理清了账目,特来汇报详情。” 葛青青没说话,晨下来,说:“镇抚大人大病初愈,疫病才去,大人也忧心染给各位,今不见客。这账若是方便,我替大人稍后送进去?” 梁漼山受了沈泽川的命令记账,不敢马虎,只说:“大人无事就好,今不便,卑职明再请见。” 晨颔首,梁漼山便告辞。他临行前见那屋子周围没别人,便知道是清过场,有近卫看顾。锦衣卫办差,沈泽川又是皇上钦点,他也不敢多看多问,匆匆去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