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弘瞧着玉真公主模样,愈发怒气爆发,口不择言摞下话来,“汝蛇蝎心肠,竟不能容一黄口小儿乎?吾聂氏一门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 玉真公主神情凛然,冷笑道,“姬家贵主,不屑为此事!”旋即高声呼喝公主府丞蒙毅投了帖子往大理寺,请大理寺卿安正查究真相。安正费了不过小半功夫,便查出事情真相,指出那个庶子足上的伤竟是那婢容儿亲手所为。那聂弘犹自不信,然而人证物证俱确凿,这才信了,愧然不已,被家中长辈着向玉真公主请罪。进了公主府,玉真公主身着全副长公主朝服,坐于庭中,冷笑道,“吾坐于家中,汝以此恶毒事诬陷于我。吾若不作为些事,岂非令汝凭白诬陷?”命人夺了那名庶子,用簪子挑断了庶子脚筋,贯于廷下,仗剑破聂门而出。 消息在长安城中传开,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周民风开放,自应天女帝之后,女子更是抬头,但纵然如此,也少有如玉真公主这般烈决绝的!当时事情传出来之后,在长安城中引发轩然大波。也有人说聂弘宠妾灭,对皇家有大不敬之罪;但更多的人说玉真公主品乖张,皇家当予以惩罚。朝堂之上,有御史参玉真公主不贤,伤残庶子,本子摞在甘殿御案上,足足摞了一人高。先帝却一力维护玉真公主,最终玉真公主受一星半点儿责罚。” “我这位十三姨倒真的是女中丈夫,”阿顾听的翘舌难下,问道,“那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啊,”陶姑姑撇嘴一笑,“那婢容儿被聂家人打死。昔光鲜热闹的聂府没了公主,爵位被剥,渐渐没落下去,曾经貌若潘安的驸马聂弘早早病逝,留下的那个残了一条腿的庶子聂密,在长安默默无闻的活着。玉真公主却依然肆意张扬的在长安城中度。公主喜诗文,破出聂门之后,常在公主府和自家的园子里举办宴会,长安高官名为求赴宴,不惜一掷千金。玉真公主府终年人客络绎不绝。每逢科举之年,有才士子们希望投卷玉真公主府上,得玉真公主在天子面前一句美言,便能金榜题名,光耀祖宗。直到年前玉真公主自请入道观为神宗皇帝祈福,才好了一些。” 阿顾想着玉真公主的风采,目神往之,“我倒是真想见见我这位小姨了!”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邛崃卓府初见之时,司马相如对卓文君弹奏这首《凤求凰》,情热烈,世人都欣赏《凤求凰》的浪漫情意,我却独欣赏卓文君后来所写的《白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倘若人间所有事情都能如这首诗所咏一般,瞧着不喜了便能干净利落的决绝了去,大约世事要干净很多!” 阿顾若有所思,问太妃道,“师傅,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既有凤求凰的千古佳话,却又为何生出纳茂陵女为妾的心思?” 江太妃淡笑答道,“世间男儿都重美,司马相如也是如此,只是他从前不过是一个穷书生,自己还要依靠卓文君娘家资助生活,自然不敢起纳妾的心思。后来他受了汉武帝赏识,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认为自己发达了,也就想着茂陵女的女了。” 所谓凤求凰,不过如此! 可阿顾依然有些失望,问道,“难道这世上便没有一个愿意珍重女子,从一而终的男子么?”神殷殷。 江太妃怔了怔,顿了一会儿,道,“纵然如先帝,说是独宠唐贵妃,但太极中依然有燕王和十公主的存在。这世上也许有这样的男人吧,但谁又知道呢?” 阿顾沉静了片刻,忽的问道,“太嫔,你说人何以自立?” “嗯?” 阿顾的声音十分冷静,“司马相如昔依附卓家度的时候,便不敢另纳宠;后来他自认做官了,便有资格置妾了。但卓文君当初随着司马相如私奔,便是追求‘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理想,为此也算是倾尽全力支持司马相如,到头来司马相如刚刚有出头之意,便想着另纳新。仅仅因为身处位置的不同,想法便天差地别。我自认回之后,并无开罪旁人。却因些许宠,而令旁人不喜。太嫔,究竟是我以臣女的身份,得的恩宠太过了,还是那个旁人太过偏狭?” 江太妃深深的看了阿顾一眼,道,“阿顾,你自己觉得呢?” 阿顾苦笑,“太嫔,你知道的,我自幼随着养父家在湖州度,并没有经过太多事情。我自觉自己并无本分错处,但八公主气势咄咄人,竟让我有些始怀疑也许也有些做的不当的地方。” “你既然会这么觉得?”太妃微微讶然。 “这些年唐贵妃独得先帝宠,这太极中有多少妃嫔心怀怨愤,若个个都如此想不开,早就活不下去了。说起来,这些子你虽得了些许恩赐,但和八公主这些年的恩宠比起来,连个零头都算不上。再说太皇太后做事讲究公平,六公主和十公主可有什么怨言?只有八公主不,可见得八公主是被先帝和唐贵妃宠坏了,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容忍她人的苦处。你也当引以为戒,后莫要如八公主,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是。”阿顾应道,微微咬着薄红,犹疑问道,“那我该如何应对才是好?” 太妃瞧着面前虚心的女徒,“这太极是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为人处世,平常的时候当学着欣赏他人的好处,将心放宽一点;但若真的有人冒犯了你的安危、尊严甚至立身之本,亦当勇于反戈相击。她虽是金枝玉叶,你也非林间尘土。有些尊荣该是你的,便完全不必让。须知这世上恶人从来是得势不饶人。你今让了一步、两步,它若她继续步步紧,你又能让到哪里去?除非如我当年自请退居东都一般,连自己的底子都让掉了,才有可能让她暂时意。便算如此,来算起账来,她还可能再踩你一脚。还不如干脆反击一次,让她知道痛了,后知道你的厉害,从此不敢再轻易招惹你。” 阿顾听的神一震,又问道,“那我该如何反击才是?” 江太嫔蛾眉一扬,“这便是你的事了!” 阿顾垂眉想了想,应道,“谨受教!”又道,“师傅,今儿是我小姨玉真公主回的子。我想一会儿早些回去,也好到仙居殿去见我小姨。” 江太嫔的手一顿,怔了片刻,方道,“原来玉真公主要回来了!她也是个一个妙人,多年前,我曾经答应给她一曲《梅花三》古谱,后来走的急,便错过了。”她起身,回到书架上取了,递到阿顾手中,“如今既然她回了长安,待你见了她,就帮我转吧。” 阿顾笑道,“敢不从命!”将曲谱置在手边案上。 阿顾从鹤羽殿告辞,领着绣和绢儿、罗儿回来,绣从於飞阁中着出来,急急道,“娘子,公主吩咐人过来传话,命娘子回来了便快些去永安。” 阿顾点了点头,吩咐道,“知道了。叫陶姑姑过来一趟。” 绡儿盈盈笑道,“陶姑姑个儿早上告假了,说是从前一起进的姐妹出了事,要厾看看。” 阿顾怔了怔,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绣伺候着她换上白吴绫领绣点点梅花对襟衫,细褶郁金香长裙。对着六神铜镜为阿顾绾了一个倭堕髻,又从梳妆台上的妆奁中取了一支黄金蝴蝶簪,在阿顾发髻上。最后在阿顾面上扑了粉,抹上了香泽。 “打扮好了,娘子,咱们快些过去永安吧!” 阿顾点了点头,坐到轮舆上,行到了阁门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扬声问道,“金莺姐姐人呢?” “宋尚处出了事,金莺姐姐去了宋尚那儿。”罗儿禀道,“娘子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办吧?” 阿顾蹙起眉头,“我把师傅给我的琴谱落在鹤羽殿了,本是想让金莺跑一趟取回来的,如今她既不在,少不得我自己走一趟了。” “娘子,”绡儿忙劝道,“这时候玉真公主说不定已经进了!玉真公主是您的长辈,好容易才回长安,今天是您第一次见她,还是早些过去吧,至于太妃那儿的琴谱,您不如等回来再取,或者遣个小人去取就是了。” “那可不成。”阿顾摇头道,“这琴谱是前朝古物,珍贵异常,遣人取太不珍重,且它是师傅托我转给玉真公主的,必得现在去的。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蹙眉看了看殿外,“好在离宴席开始还有一阵子,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绫儿、绡儿二婢伺候着阿顾到鹤羽殿,在殿外阶下等了一会儿,便见着阿顾出来,手中握着一册琴谱,忙上去道,“娘子。” 阿顾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快去永安吧!” “是。” 到永安的时候,天已将近正午,银果上来,唤道,“顾娘子。”接手阿顾的轮舆,推着入殿,低声道,“娘子,玉真公主已经是到了!” 阿顾微微垂眸,笑道,“知道了,多谢银果姐姐。” 来到西次殿的帘下,便听见太皇太后一阵畅的笑声,殿中一片快热闹。 一个少年人站在殿中间,向着上首的太皇太后和公主叙述着玉真公主这一年来在华山上的子,“……咱们公主在华山顶上道观中清修祈福,那一,一个名叫向昊的书生前来道观投宿,投了一首古风。是这么写着的:“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太皇太后了一遍这首诗,赞道,“意象万千,瑰丽清新,这确实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呐!” 那人闻言边逸出一副不屑的笑容,道,“这首诗是好诗,可惜这作诗的人,却不是那向公主献诗的向昊!”向着上首太皇太后和两位公主团团拱了拱手,“咱们公主素诗文,闻了这首诗,十分惊喜,将那向昊亲自延请入观中,一番招待往,却发现这狂生是冒名取了他人的诗,顿时大怒,将这冒名顶替的狂生一顿责打,丢出了华山观。” “哦?”众人听的大奇。“可见得公主是个促狭的,”梅姑姑笑着问道,“银缕丫头,那公主是如何发现那个狂生的错处的呢?” 银缕屈膝抿嘴一笑,“各位请听奴婢道来,咱们公主一开始当真以为这首诗是那向昊写的,公主素来好诗文,在华山之上陡然得遇这么一个诗才,岂不是欣然若喜的。竟亲自将那向昊延请入观。只是在席上谈之间,公主睿智,发现那向昊谈吐一般,着实不像能写出这样清奇诗句的人。公主便犯了疑心,问道,‘先生既然拜见了卫仙人,不知可曾问道,那云母味道是甜是咸?’可笑那向昊不知公主所问何意,瞧着公主,糊里糊涂答道,‘公主这话问的好生奇怪,云母这东西怎么可以吃呢?吃了怕是要死人的!”公主然大怒,道,‘连中山卫叔卿服云母得仙的典故都不知道的书生,怎么能写出“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的诗句来?定是得了旁人诗句假冒为自己的。’,命人叉了那厮押去府衙。 刺史得了公主的意思,一顿子打下去,那狂生挨不住,招了出来,原来他前些子游历华山,登上莲花峰的时候远远见了一个青衣青年出这首诗,一听之下大玄妙。待到回过神来,那做诗的青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想着索那原作诗人已经走远了,便假冒这首诗来投公主,希得骗去公主财物。公主发话说这向昊无德无行,让官府革了他的乡贡功名。” 众人听了银缕惟妙惟肖讲述的故事,都声大笑起来。太皇太后道,殿中传来一声笑,“这等无德文人,后做官也是误了治地百姓罢了,革除了功名,也算是件好事!” 阿顾从人打起的帘子下进殿,先睃了一圈殿中,见那先前讲述故事的丫头站在殿中,大约十八九岁年纪,外貌柔美,看着明干练。丹公主奉着太皇太后在上首笑着听着,六公主姬玄池陪坐在炕下的月牙凳上,在太皇太后的另一边,一个装丽人枕着青隐囊倚坐在炕上,大约二十余岁年纪,一身绛衣裳华丽非凡,容殊丽,想来便是自己的十三皇姨——闻名已久的玉真公主了! 阿顾垂眸拜道,“阿顾见过阿婆。” “留儿,”公主唤道,“你这孩子总算到了,快过来,这位便是你小姨了!” 阿顾应了,朝着玉真公主拜道,“外甥女儿见过玉真小姨!” 玉真公主笑着应了,公主是一位殊丽人,通身镂樱花纹大袖衫灿烂非常,她明丽的五官却下了衣裳华彩,一双剑眉不显柔软,反而显出一丝刚强的意味。大周盛世繁华,玉真公主合该便是生在这样时代的盛世公主,有着通身的气势,真正的大周公主。她的美丽不同于唐真珠的明魅惑,亦不同于江择荇的清丽超俗,而是一种自信美。这种自信美极具冲击和存在。第一眼就会让人注意到,却不会在看久了之后觉得疲惫。 她坐直身子,一双美目打量了阿顾一番,转头笑着对公主道,“阿姐,这便是你的阿顾啊,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 “妹子谬赞了,”公主笑道,“不过是个调皮的,最是让我头痛。”望着阿顾的目光却十分疼溺。 玉真公主微微一笑,从头上取下一支水双股镂花钗,“初见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支钗便算是我的见面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是李白的诗。只用了上半阙。其实年代不是很适合,因为是安史后的。我更希望找一首李白早年的有用典的诗。不过好在写的是华山,地方倒是很吻合! 其中卫叔卿一句乃是用典。卫叔卿:传说中的仙人。《神仙传》卷八:“卫叔卿者,中山人也,服云母得仙。……” 第64章 十一:逢侬多擿(之惊魂) 玉真公主念着阿顾是同胞姐姐唯一的女,心中疼非常,此时相赠的见面礼自然非凡品。这支水晶钗钗身材质温润,簪首用镂空錾刻的工艺打造出一枚小小的花朵,花简洁秀气,却极见匠人功力。阿顾瞧着十分喜,向玉真公主行了个万福礼,“谢谢小姨,”接过水钗,转手给身后的碧桐,又笑着道,“十三姨,今个儿我从鹤羽殿回来的时候,江太妃说当年曾经答应过给你一本琴谱,耽搁了这些年,托我将这琴谱带来给你。” 玉真公主明显的怔了怔,叹道,“难为她还记得!”接过阿顾递过来的琴谱,翻了翻,见抄录琴谱的藤纸页面微微泛黄,显见得年头久了,其上记录字迹清俊,看了片刻,叹道,“‘一声何子,双泪落君前。’此谱果然名不虚传!” 一声烟装的大人舒檀笑着进来,轻轻禀道,“太皇太后,宴已经是准备好了!” “知道了,”太皇太后应了。朝着玉真公主笑道,“你在华山吃了一年的苦,好容易回来,今天在母后这儿,可要好好用一点!” “瞧母后说的,”玉真公主笑着道,起身和丹公主左右服侍着太皇太后,向着大殿过去,调侃道,“难道我在华山上还能饿着不成?”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太皇太后道,“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阿娘一辈子只有你们三个子女,你皇兄已经没了,你六姐这些年也不过是熬着苦子,阿娘已经是伤心难耐,若是连你也要离了母亲身边,可不是让阿娘伤心难受么?” 这话说的极是悲苦,饶是玉真公主听着也心中难受,挨着母亲抚道,“阿娘,女儿后便留在长安陪着母后,再不出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太皇太后得偿所愿,声音就带了些快的惊喜,“有你阿姐在一旁记着,你可再不能抵赖!” …… 殿阁中彤朱丹,团花地衣施地,紫红的帷幕在风中轻轻扬起,阁中摆放着一张光漆水滑的桧木长桌,两仪殿的御前宦者先行来报,“圣人听说玉真公主今入,便打算过来见礼。如今下了朝,马上就要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阁外脚步声,宦者尖细声音扬声宣道,“圣人到。”一身玄衣裳的姬泽入内,清俊英,身前银线盘绣的盘龙气韵生动,直临空飞去。参拜了太皇太后,起身后复又朝玉真公主行了一个家礼,“侄儿见过皇姑。” 玉真公主忙起身受了,又还了一礼,笑盈盈道,“圣人客气了!”复又打量了圣人片刻,笑道,“一年没见,圣人似乎长高了些,人也英武了!” 姬泽淡淡一笑,“劳皇姑谬赞!皇姑这一年在华山为父皇祈福,劳苦功高。劳皇姑为朕尽心,倒是显得朕这个儿子不孝了。” “圣人说笑了,”玉真公主盈盈道,“我为皇兄修了一年道,是我对皇兄的兄妹情分。圣人身居帝位,国事繁重,哪里有空闲。再说了,只要圣人治国清明,就是圣人最大的孝心了!” 人们端着牙盘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放在阁中玄漆厚桧木长桌之上。中国自上古秦汉以来,习惯席地而坐,分餐而食,大周繁盛,周太宗沟通西域,高足坐具传入中原,但上古秦汉时期传承下来的跪坐之风依旧盛行,权贵之间跪坐与垂足坐的情况参差存在,如今,民间还盛行跪坐分餐制,周之中已经开始实行聚餐餐制。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皇帝奉着其坐在东手首位,丹公主退后一格,在西手坐下,其次是玉真公主,三位在室的小公主按着排行坐在姑母以下,燕王坐在东手皇帝下头。阿顾陪坐在最末位。和八公主姬华琬之间,隔着一个十公主。 姬华琬抬起头,瞧着阿顾撇了撇,神情不屑,这世上看的还是身份,便是这阿顾再得皇祖母的喜,在正经家宴之上,座次还不是最末?她隔着十公主朝着阿顾恶意一笑:自己的安排已经妥当,过了今天,看你顾丫头还怎么能讨皇祖母的心? 姬玄池坐在姬华琬的上手,觑见妹妹嘴角翘起的奇异弧度,轻轻问道,“八妹妹,你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 “也没什么。”姬华琬笑着道,“只是看到一些风景,心有所罢了!” 她角微翘,悠悠道,“暖花开,一个名园里集了各名华,牡丹月季开的雍容灿烂,一株不起眼的素馨处在这些名贵花群之中,实在不衬,还是把她挪开,方才不负这天的优美风景!” 她意有所指,也不知姬玄池听没听懂,瞟了一眼左右,笑着答道,“八妹妹说笑了,牡丹月季虽好,但素馨也有素馨的可人之处,这世间万物,还是当争奇斗的为好!毕竟,若无素馨平凡,又如何衬托的出牡丹的国天香呢?” 姬华琬撇了撇嘴,“六姐姐你懂什么呀?” 燕王姬洛坐在皇帝的下首,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姐妹,目光从明哲保身的六姐和张扬愚蠢的八姐身上掠过去,嘴角不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落在十公主姬红萼身上,只觉得姬红萼倔强幽冷,在自己眼中是最好的,淡漠的眸也不自的柔和起来。 这趟家宴虽是为玉真公主接风洗尘所设,因着皇子公主还没有出先帝的孝期,宴上并没有安排酒水歌舞,只命人奉上了一些菜肴果饮。姬华琬品尝了一道菜肴,放下了手中漆雕箸,扬声唤道,“阿顾——” 阿顾偏过头来,“八姐姐——”做出倾听的姿势,她偏头的动作行云水,倭堕髻下闪过一道金黄的光。 上座玉真公主美目被光所慑,微微一眯,望着阿顾鬓间看过去。阿顾坐在靠近阁门的位置上,一身樱黄的装,双手置于膝上,坐姿娴雅。一头漆黑青丝挽成叠致倭云,堕在头顶右侧,一枚黄金簪子簪住了她的青丝,因为十分小巧,是以刚刚在永安初见,阿顾行礼的时候,正面着自己,黄金簪掩在发髻之后,自己并没有看见。如今细看,方看的分明,一对蝴蝶静静掩映在阿顾青丝之间——竟是一枚做工致的黄金蝴蝶簪。 那蝴蝶栩栩如生,伏在少女发鬓上,似乎要展翅飞起来。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