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熙五年正月十六,姬华琬一身赤绣金线凤凰大袖礼服,跪在太极肃章门外,听着宰相贺瑛展开策封诏书卒读,“朕之第八妹,生於公,教以师氏,克慎言容,俾协典章。持节册尔为寿光长公主。尔其自下於心,增修厥德,式瞻清懿,永固恩荣,可不慎欤!册为食邑两千户。”伏身拜谢下去,“臣妹谢圣人恩典!” 仙织领着凤阁中奴婢收拾着屋子,喜气洋洋,见了姬华琬从外头回来,忙领着众人上去,屈膝齐声恭贺,“奴婢参见寿光公主,公主大喜!” “恭喜什么呀?”姬华琬将手中的册书及宝印丢在金丝榻上,恼道,“我早早就求了皇兄要给我封一个好听的封号,皇兄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偏偏封了个寿光。寿光,寿光,”她念了两遍,撇了撇嘴嫌弃道,“听起来就像人的寿数快光了似的,难听死了!且连食邑也只有两千户,还不够我一年买几件衣裳呢!” 姬华琬的食邑封为两千户,与其姐姬玄池初封清河公主时平齐,算是大周公主的食邑正常水平。只是姬华琬自幼受神宗皇帝宠,眼界颇高,将自己比着几位皇姑母,大长公主中,永泰公主食邑为万户、丹、玉真两位公主为六千户、便是高密公主也有三千户。自然就觉得少了。仙织吓的一跳,连忙劝道,“公主可别再说了,清河长公主也是两千户食邑呢。而且这‘寿光’之意,分明指的是寿年华美,明明是个佳号,怎么公主偏偏要这么说,也实在是冤枉大家了!” “随你怎么说,我反正听着就是不喜。”姬华琬扬起了下巴无谓道。忽的眼睛一亮,喜滋滋到,“对了,我这就去找皇兄,让他给我另择一个封号。”拎着裙摆就地往阁外跑。仙织急的额头渗出冷汗,连忙追出阁去,“公主……”廊上已经没了回声,姬华琬脚步飞快,已经是去的远了! “王颐曾在朕面前奏报岭南情况,言及其地土壤肥沃,一年三,如果岭南当真能改造出来,种植粮食,丰裕大周粮仓,不仅可支持过几年可能的国内之战,对大周也有千秋万代之利。只是当地地远,山民教化不通,须遣专人前往当地调研。”甘殿盛大光明,姬泽坐在殿中御座上吩咐,注视着伏跪在地衣上的殿中监姜皎,“姜卿,你乃是朕潜邸旧臣,朕信重于你,遣你前往岭南探查此事,若王颐所言属实,也好留在当地主持开发!” 姜皎领命,朝着姬泽郑重拜道,“圣人信重,臣定肝脑涂以报圣人恩德!” “肝脑涂地朕倒不需要。”姬泽笑道,“只要你用心办事就是了!嗯,”顿了顿,“过些子,朕随意寻个罪名,将你发配岭南。你可在当地便宜行事,动作小一点儿,别让范的人得了消息去。” “臣遵旨。” “寿光公主,”小宦官拦住姬华琬的路,“大家在里头议事,您不能就这么闯进去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姬华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颇为不耐烦,“胆敢拦着我,可知道我是谁,不要命了么?” “怎么回事?”姬泽皱起了眉头问道。 “大家,”一名小宦官入殿禀报,“寿光公主在外头求见。” 姬泽微微一怔,顿默了一会了,“宣她进来吧!” 姬华琬踏入甘殿,明媚鲜的容颜登时将甘殿照耀的媗妍起来,瞧着上座的姬泽出开怀神情,袅袅屈膝随意道了个万福,“皇兄万福呀!” “起来吧,”姬泽沉声道,“你今刚刚受策封,不在凤阁受人朝贺,到这儿来做什么?” “人朝贺有什么意思?”姬华琬俏生生的立在当处,“我心里想着皇兄,想和皇兄一处儿庆贺受封呐!” “哦?”姬泽垂眸低低笑了一声,“你有心了!” 姬华琬瞧着姬泽,角含笑,一双眼眸晶亮撒娇道,“皇兄,既然阿燕这样乖巧,你有没有奖赏呀?” 姬泽微微仰身靠在身后金丝盘龙背屏上,闲适问道,“哦,阿燕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姬华琬提及自己倾心的话题的时候,登时羞涩起来,垂下螺首,低手把玩自己手臂间的披帛,“皇兄,我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大周公主及笄后就该选驸马了。您就赏我一个中意的驸马吧?” “胡闹,”姬泽微微将脸一板,斥道,“自来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自有太皇太后和朕做主,至不及,贵太妃也可以说上一两句,哪有你自己开口求驸马的道理?” 他面上虽疾言厉,姬华琬却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然道,“皇兄,那些大道理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又有哪个真正放在心上?”撇了撇嘴,目中出嘲讽之意,“再说了,你当我这些子在中,就不知道长安里发生的事情么?为什么韦家伯母和丹姑母前一阵子走的近;谢阿兄明明好好的,您又为什么撤了他的神武将军一职,都是因着他和阿顾的那道婚约。照我说,明明是阿顾自己不好,她一个瘸子躲在家里也就是了,竟还敢肖想谢弼,谢弼不肯要她再正常不过了!” 姬泽凤眸中闪过一丝幽冷谑笑之意,低下头道,“八皇妹的婚事,朕会仔细考虑考虑,定会给八皇妹择一个好驸马便是!”低头打开一道奏折批阅,淡淡道,“朕这儿国事繁忙,便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姬华琬张了张嘴,还待再说,见姬泽神冷峻,不敢再打扰,只得屈膝拜了拜,怏怏离去。 甘殿中玄帷幕轻轻垂挂,青铜夔纹香炉中氤氲着淡淡的佛手香,姬泽忽的冷笑道,“这些个丫头,一个、两个都上谢弼,可见得谢弼那张脸,当真是男为祸!” 陈孝执着茶壶上前,斟姬泽的茶盏,方微笑着道,“大家公事繁忙,不如饮盏热茶松泛松泛吧!其实,说起来,若论得身份贵重,人才出众,谢小将军又如何比的上大家您!” 姬泽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陈孝此人虽名列君前四位内侍,伺候在君前的时间却远逊于其余三位。姬泽如今为君久,身上的威严渐渐深重,他却竟敢拿姬泽来说笑一两句,可见得二人之间情亲密非同一般。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陈孝悠悠道,“谢小将军虽及不得您,但也着实算的上是青年才俊,寿光公主和顾娘子倾情也是有道理的。虽则小将军做错了事,奴婢倒是觉得,他也受了罚,这错处也就抵的过了,谢小将军一心恋慕平乐县主,不惜丢了神武军大将军一职,也算的上真心一片!若是您答应了寿光公主将之择做驸马,可当真是四大皆空了!” 姬泽凤眸乌成一片,过得片刻方角一翘,觑了陈孝一眼,“老货,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正月里乃是新年头一个月,姬泽歇在王皇后处。这晚上,在延嘉殿换了燕服,与王皇后坐在一处说起此事,“皇后,八妹妹渐渐大了,她的亲事你多注意一些。” 王皇后笑着应道,“这是自然的事,八妹妹也是妾身的妹妹,她的婚事妾身这个做嫂嫂的自然会仔细考虑。”略微沉片刻,“八妹妹与那谢弼的纠纷,妾身早闺中之时也听说了一些。八妹妹与平乐县主姬景淳份数姐妹,二人之间渊源颇为复杂,如今这般情况,八妹妹慕谢弼,那谢弼却又倾慕平乐县主,为着宗室和睦着想,阿燕的驸马便是择谁都好,就不能择这谢弼了!” “朕也是这个意思!”姬泽坐在榻上捏着手中串珠,笑道,“当初为六皇妹清河驸马择的是杨钧和的孙子,杨钧和是历朝老臣,对大周贡献颇多,当初致仕,赐公主下降也是为了示朝廷抚之意;这些年,朝上多提拔寒门子,一些勋贵世家颇有怨言。朕忖度着也当下降公主以示对这等人家的抚之情,八妹妹的驸马便自勋贵人家子弟里择吧!” 王皇后眸光中闪过安抚之,盈盈笑着,“圣人这件事给妾身,您就放心就是。” 姬泽点了点头,“皇后掌事极公,朕自然是放心的。”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喧闹,姬泽的眉头登时皱起来,王皇后觑见了,召了人进来,“外头是怎生回事?” “回皇后殿下,外头是永嘉殿薛修容的侍女康文,”朱砂面不是十分好看,禀道,“说是薛修容晚上犯起了头痛,听说大家在咱们这儿,想请大家过去看看。” 姬泽闻言眸不一冷,冷笑道,“不知所谓!薛氏便当真不舒服,便去请御医过去看看就是,朕过去有什么用?” 朱砂面上出喜之,参拜道,“大家英明,奴婢这就去打发了那康文便是。”转身出去,过得片刻,外间的嘈杂声便渐渐止歇。 薛修容毓出名门,”姬泽于皇后闻言道,“子颇有几分骄纵之处,皇后常你多照管着一些就是。” “妾身明白!”王皇后笑着应道,“臣妾知道的。天不早了,圣人国事繁忙,也早些歇息吧!” 姬泽殿了点头,延嘉殿里烛火渐渐转黯,万籁俱静。 第二姬泽自延嘉殿径直去了前朝。王皇后在妆台前妆扮之后,去了太皇太后的永安商议寿光公主的婚事。不过半月,寿光公主指婚的旨意就下来了,定的是邹国公张大象的嫡孙张逸。 姬华琬听了旨意,整个人都呆愣在那儿,“不可能,不可能,”喃喃道,“皇兄是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陈孝合了诏书,目中闪过一丝讥讽之,淡淡道,“寿光公主,您接旨吧!” 仙织等人望着姬华琬的神胆颤心惊,扯着姬华琬的袖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公主,您就先接了圣旨吧!” 姬华琬回过神来,无视仙织眸中哀恳之,大声嚷道,“我要去找皇兄问个清楚。”猛的一把夺了陈孝手中的赐婚诏书,提溜着诏书往前头冲去。 其时天已晚,姬泽已经是回了延嘉殿,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殿中榻上歇息。守在殿外的小宦官拼命阻拦,“寿光公主,待奴婢先进去禀报一下。”姬华琬不管不顾,猛的冲进殿来。 姬泽面刷的一声拉下,斥道,“姬华琬,这般不管不顾的往里头冲,像什么话?” 姬华琬充耳不闻,明媚的容颜上一片涕泪,望着姬泽落泪,“皇兄,我不要嫁给那张逸,你就当疼疼妹妹,收回这道旨意,成全我和谢弼吧!” 王皇后立在一旁,见着姬华琬狈形容,上前扶着她柔声劝道,“八妹妹,我让人先服侍着你净面,待会儿你和你皇兄好生说话!其实张逸此人人才也是不错的,后你见了面就知道了!” “不要你管,”姬华琬一把挥掉王皇后的手,瞪着王皇后道,“我不要你假意惺惺的,你把我许给张逸那等货,定是怀了什么恶毒心思。我要皇兄让你好看。” “放肆!”姬泽怒形于,拍喝道,“谁允了你的对你皇嫂这般大呼小叫?” “皇兄,”姬华琬被惊的退了一两步,指着王皇后道,“这个女人是个坏人,她明知道我心里头喜的人是谢弼,却偏偏给我择了这么个驸马,难道要我就这么忍气声么?” “否了谢弼为驸马是朕的意思,”姬泽板着脸道,“皇后只是照着朕的意思择出驸马人选,此事与她无关。” 姬华琬大吃一惊,她凭着一腔意气来闹,心中尚抱着最后一份希望,此时听着姬泽的话,只觉得心冻上了一层冰,眼中痛悔的泪珠落下来,问道,“为什么?皇兄,”泣鸣道,“你明明答应了要成全我和谢弼么?” “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般的话?”姬泽淡淡道,“张家也算是功臣世家,张逸先祖郯,国公张璮是大周开国功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人之中。张秋度年少英俊,人才出众,你嫁给他不算辱没了!” 姬华琬眼中泪花灼然,“可是我只喜谢弼啊!” “男女两家缔结婚约讲究个两厢情愿,”姬泽道,“就算是大周公主,也没有事事合着你的心思的道理。阿燕,朕以为,你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姬华琬闻言登时羞愤绝,杏目圆睁,喝道,“他敢!他以为他是谁,我是大周公主,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娶我?” “好了——”姬泽喝道,“你这般不饶人的脾气,还指望有男人喜你?阿燕,说的直白些,谢弼是朕后要大用的人,朕没的不乐意给他指个他不乐意的婚事,致使他心中不快,后君臣离心?”延嘉殿帘幕低垂,姬泽的声音淡漠,“天不早了,你该回凤阁了!既然已经定下婚事,后当好好学习规矩,出嫁后当谨记《女德》、《女则》,莫要给皇族姬氏丢脸!” 姬华琬不意姬泽如此说,只觉面目全非,一颗心被剖成碎片,再也承受不住,悲泣一声,捂着脸匆匆奔走了。王皇后立在后头,瞧着姬华琬奔去伤心绝的背影,心中不由生来起了一丝担忧之意,“圣人,八妹妹此刻定是伤心死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姬泽道,面上神情清淡,“阿燕的子太过任,早该好好学学道理了!” 神熙五年正月,阿顾前往韩国公府给秦老夫人拜年。“孙女儿给您拜年,祝您老人家年年有今,岁岁有今朝。” 秦老夫人瞧着礼数周全,面平静的阿顾,心中也自有些恻然。她之前一心想要笼络好这个孙女儿,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渐行渐远,渐渐离心,到的如今,只能够到了她过年的时候回国公府拜个年的地步。 “留娘的气瞧着有些疲累,不如在府中歇一歇吧,”老夫人慈和笑道,“棠毓馆如今还为你留着呢,你今儿就在府中住下,明儿个一早再回去!” “多谢大母慈恤之情。”阿顾道,“大母挽留,孙女儿本不敢辞,只是开了年,阿婆身上有些不好,孙女担忧阿婆,想着进陪在阿婆身边照看,实在不能留了!” 秦老夫人登时一噎,阿顾抬出了太皇太后,她也没有办法,只得干巴巴道,“这般你就去吧。留娘,国公府一直是你的家,若有空,可要多回家里来看看。” 说些好听的话又不惠费银钱,阿顾盈盈应道,“我会的!” 从荣和堂出来,府中中道笔直且长,两侧植着嘉树。正逢着顾嘉辰正领着奼紫、嫣红过来向祖母,见到阿顾,眸光登时一深。 自阿顾离开韩国公府后,韩国公府境况愈发每况愈下。作为与阿顾不和,争风斗气的人,在阿顾离开后也被认定是走阿顾的罪魁祸首,受到了秦老夫人和顾鸣或多或少的迁怒,子很不好过。此时上前一步,嫣然道,“哟,这不是三妹妹么!” “原来是顾大娘子,”阿顾点了点头,“我要赶着回去。还请顾大娘子让让。” “三妹妹自然想赶着回去的,公主府屋宇华美,器用良,如何是咱们国公府比的上的?”顾嘉辰怪气道,“三妹妹自己在公主府过的舒,却不理会祖母、阿爷在国公府水生火热,可见得是个没有良心的!” 顾令月闻言觑了顾嘉辰一眼,悠悠道,“顾大娘子说笑了,良心这个东西若当真有用。我自当先顾着我阿娘,旁人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顾嘉辰杏目圆睁,怨毒道,“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够一直张狂下去不成?” “这就不劳顾大娘子关心了,”阿顾道,“我就算跌到尘埃里去,也总能比你强些儿。”瞧了瞧天,浅笑道,“阿娘还在家中等我呢,我先回去了,大娘子慢走不送。” “大娘子,”嫣红瞧着顾嘉辰追视着阿顾怨毒的神,小心翼翼唤道。 顾嘉辰平静下来,收敛了怒气,吃吃笑了起来,“听说三妹妹如今在市井和一个书生走的极是亲近,我这个嫡妹,自诩出身高贵,到头来,竟就看上这么个货!” 嫣红、奼紫噤若寒蝉,不敢搭理顾嘉辰的话语。 “你们说,”顾嘉辰默然片刻,忽的道,“若是我将这个书生夺过来,也不知道三妹妹的神会变的如何?” “娘子还是谨慎一些吧。”奼紫再也不敢沉默,勉强劝道,“许三娘子并不是您想的这般,再说了,便是她真的对那书生有心,后头还有丹公主呢,公主定是不肯许她嫁过去的!” “说的也是,”顾嘉辰想了片刻,点头道,“这等事情是不能随便,我还得多看看,多看看再说!” 奼紫和嫣红见暂时打消了顾嘉辰的念头,登时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俱看到放心之意。 顾嘉辰左右打量,在水阁边的亭中坐下来,看着池子中水波粼粼。 两只鸳鸯在水中相依相的游着,蓝羽鸳鸯慵懒的蜷着长长的颈项,另一只鸳鸯凑过来,用喙温柔的梳理着它的翎羽,气氛美好。 她轻轻哼了一声,弯捡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的向湖中砸过去。只听得“扑”的一声,石块入水,起剧烈动,那对水中鸳鸯受惊,倏然分散开来。 第153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遇) 开了年,太皇太后便犯了风寒,躺在病榻上养病。沈姑姑引着公主进了内殿,“太皇太后昨儿夜里着了点寒,今儿一早就起不来了。王御医已经是开了药方,太皇太后饮了药就睡下了!” “姑姑好生服侍着,”玉真公主点了点头,矜持道,“我们姐妹都记您的情分” “不敢当。”沈姑姑低头,平眉顺眼道,“伺候太皇太后是老奴的本分,老奴自当尽心竭力!” 丹公主悄步走到头,蹲下来望着榻上太皇太后。榻上的老妇人面苍白,颧骨消瘦,那双泛着睿智光泽一直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此时正紧闭着。印象中,母亲一直是自己的坚强后盾,她的心中仿佛一直有一种念头,母亲会一直在永安中注视着自己,永远不会倒下一般。如今太皇太后躺在病榻上,病骨支离,方惊觉母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变的如此苍老,一头发丝染上了白雪的颜,面上皱纹爬了时间的沟壑。 太皇太后悠悠醒转,瞧见了面前的女儿,目光陡然泛起了愉悦之情,支撑着坐起来,笑道,“不过是上了年纪,偶风寒,养上个一阵子也就好了!哪里值得你们都赶过来?” “母后,”丹公主落下泪来,道,“儿臣不孝,这些年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眼中含着泪光,“哪个为娘的不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太落下西山,两位公主想要留下照顾,却被沈姑姑以劳累到了太皇太后反而不安心的理由给一步三回头的劝了回去,返回殿中,殿中灯明亮耀眼,太皇太后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沈姑姑瞧着太皇太后眼窝之下深深的疲惫青泽,眸中出了一抹忧心,“太皇太后,这些子来您总是觉得身子疲累,这回风寒又来势汹汹,老奴瞧着这症候怕有些不对,还是将冯奉御调回来给您看看吧!” 冯辙乃是尚药局奉御,医术高明,素来负责太皇太后的医疗诊治。先前梁王姬柘在青华山突发旧疾,圣人便遣尚药局几位御医赶往青华山医治梁王,冯辙便在其中。如今梁王病况虽然好转,但冯辙依旧留在青华山为其行调养之事。如今留在中为太皇太后诊脉的乃是新进的侍御医王华,医术虽然不错,到底不及冯辙老辣,且对太皇太后身体状况悉了解。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