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宇恭敬应道“是。” 过了片刻,此案中相关人等皆被带入琅嬛阁,立在廊下等候。数名小丫头捧着朱漆托盘入内侯在一旁,先手第一个托盘上置着的金错刀,便是宜县主用来刺伤裴郎君的利器。刘树和瞧见了,不由生了一丝兴趣,隔着丝帕握起金错刀,赞叹道,“好家伙,这刀刃瞧着十分锋利,裴敦刺了个正中,只怕伤的不轻!” 蔡小昭瞧着刘树和手中的金错刀,面上带着一丝惊疑之。 刘树和察觉到了,不由微怔,询问道,“怎么了?” “无事。”蔡小昭道,收回目光,有礼道,“阿监可否将这柄金错刀给我看看?” 刘树和笑道,“自然。”将金错刀递过去。 蔡小昭接过金错刀,在手中轻轻翻转查看,觑着一侧刀刃靠柄之处镌着一行小字,“神熙二年倪罗国贡”。不由轻轻吐了口气。 神熙二年,倪罗国入长安朝见,上的贡物之中就有一柄金错刀,据说削铁如泥,是一件十分金贵的宝物。后来圣人将之赏赐出中府,没成想,竟是圣人赐给了宜县主!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之:瞧起来,圣人对这个表妹确实十分看重。 他整了整神情,清声道,“我仔细思虑,今此事可从二处地方着手:第一,宜县主先前落水,多半是被人动过手脚。动手脚的人定会留下痕迹;第二,宜县主在琅嬛阁中歇息,阁中必有下人伺候,裴敦入内之时无人,阁中之人被全部调开必定有幕后之人的安排。”言罢眸中闪过一道幽光,其实,清河公主言辞闪烁,显见的是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只是不肯撕扯脸面直接明言。自己这等人只好花费心力直接查验案件内情。 刘树和笑着附和道,“蔡老弟说的很是有道理,咱们就按着这几条路子,一条条加以详查。” 这幕后之人虽然心狠手辣,但素来行事落下不少痕迹。既然中使下定了决心彻查,很刈就有了结果。 宜县主落水是今之事的起源,若没有这一起子戏,便不至于发生后来琅嬛阁中的事情。蔡小昭命人彻查阿顾乘泛的采莲舟,当时阿顾所坐的月牙凳已经找不到踪迹,但阿顾落水之处船板上处却留下一道痕迹,在天光下微微反光泽,从人用墨汁滴验,发现竟是白蜡。想来是幕后之人遣人用白蜡涂抹过阿顾月牙凳脚,阿顾坐于其上,舟身平稳并无问题,待到舟中其余少女情绪动,船身微微摇晃,涂着白蜡的凳子便一路向外滑行,致使阿顾跌入湖中。 幕后之人事后悄悄溜回去,将做了手脚的凳子扔入湖中,打的是毁尸灭迹的主意,白蜡在水中自然溶解,就算过后再有人将凳子从水中捞上来,也再找不到一丝痕迹。却不想没有经验心思慌,没有想到月牙凳在船舱上滑行在船舱上也留下一条蜡痕,最终被从人查破。 “陶姑姑吩咐了县主在外头的时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要一步不离的守着,”碧桐也坐在阁中待着自己在琅嬛阁中的经历,“奴婢等一直谨记,不敢错眼的守着县主。琅嬛阁的安息香十分香甜,不知怎么的,忽然脑后一痛,就晕过去了。等到后来醒来,才发现躺在屋子里,县主也出了事情……” 其余几个守着琅嬛阁的小丫头也立在一旁,神闪烁。 蔡小昭察觉到了,冷笑道,“宜公主是天家贵人,因为你们的疏忽险些遭受大辱,便是你们一个个赔了命,也不足以偿还这等罪过。若是从实招来还可以减轻罪责,如若隐瞒,”猛的面一沉,“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小丫头们面发白,纷纷跪在地上求饶,“蔡中使,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也被那人打晕了,着实招不出什么啊!” 蔡小昭冷笑一声,“瞧起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一拂衣襟,厉声吩咐,“将这些人拉出去狠狠杖责,什么时候有人肯招了,什么时候为止!” 侍从高声应是,将这几个小丫头们扯出去,在庭院中按着,高高扬起子责打。小丫头们小小年纪,如何经的起这等责罚,很快就有人挨不住,终于招认,“奴婢认了,是寿光公主指使的!” 集雅轩中,玉真公主瞧着阿顾陷入安心沉睡,方放下心来,轻轻步出内间,招来刘树和与蔡小昭二人,“可是查出事情始末了?” “公主,”刘树和行礼道,道,“裴郎君伤重未醒不能询问,不过从各项已知的物证和当事人证词来看,的确是有人从中计划勾连。先设计宜县主落水,又引走了琅嬛阁的丫头,致使裴敦潜入内院……” “好了,”玉真公主摆了摆手,“这套拿来糊我就不必了。我只要一个确切答案,幕后指使究竟是谁?” “虽如今尚未查实,”蔡小昭抬起头来,微笑禀道,“但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寿光公主。” “寿光?”玉真公主沉,边出一抹了然冷笑,“果然是她!”眸光因着怒火染炽而分外夺目,“来人,宣寿光公主过来。” 姬华琬在阁外略略整了整衣裳,傲然入内,“阿燕给玉真姑姑请安,”微微一笑,“玉真姑姑不好生瞧着阿顾,怎么竟寻了侄女儿过来?” “姬华琬,”玉真公主怒视姬华琬,“事到如今,你还这般装腔作势,阿顾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姑姑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姬华琬面上浮夸的闪现一丝诧异之,“哎哟,莫非您是以为今天阿顾的事情是我做的?”面上一幅受辱神情,“姑姑好生冤枉阿燕,阿顾出了事,我这个做表姐的心里自也难过。只是她游湖的时候我在宴上陪着皇姐,后来她出事的时候我也本不在琅嬛阁,做什么算到我头上来?” “要我说呀,”她嫣然而笑,眉尖微微浅蹙,“阿顾虽是县主,但此番却狠伤了表兄,着实不该。表兄是河东裴家子孙,其母亦是一品国夫人,二人倒也算门当户对,既有此因缘,倒不如……” “胡说八道,”玉真越听越怒,猛的起身,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茶盏“啪”的一声摔的粉碎,大片茶羹溅上姬华琬的裙摆,“姬华婉,这般的话亏你也说的出口?” 姬华琬瞧着脏污的裙摆,面上闪现怒火之,昂头道,“玉真姑姑愿意疼阿顾这个外甥女儿不分青红皂白是你的事情,这等事情阿燕却是不肯认下的。您若查出阿燕下手的证据,便拿出来给我看看,如果不然,”转过身来,冷笑道,“侄女儿可要走了!” 仙织垂眸立定在一旁,眸光幽微,忽的凝定一丝光亮,步了出来跪下,“奴婢见过玉真公主,两位中使大人,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愿意认罪。” “仙织,”姬华琬诧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仙织微微一笑,陈言清朗的飘浮在阁中,“……公主当对裴敦说,若能将宜县主娶到手中,便可又得圣眷,又可以自由的在外花天酒地。裴郎君心动应承。怕丹公主疼宠县主,不肯将县主许配,便定下今之计。让裴郎君赴杨驸马的宴请,又命我悄悄买通了公主府船坞的婆子,在月牙凳上做了手脚,引各位小娘子泛舟观看郎君马球赛,致使宜县主落水。琅嬛阁的事体也是我奉命安排下的,我亲自去调开内院守门婆子,打开内院角门,放了裴郎君进来,本意是想让裴郎君在琅嬛阁成人之美。没成想宜县主烈,竟是刺伤了裴郎君。” 她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都招认下来,俯头叩在地上,恳求道,“奴婢所有知道的都说了,还请两位阿监看在宜县主没有真正出事的份上,饶过寿光公主吧!” “仙织,”姬华琬尖叫一声,扑上来想要捶打仙织,“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污蔑于我?” 仙织抬头,望着姬华琬,面上落下两行清泪,凄然道,“公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躲不过了,还是主动认了吧!” 玉真公主深深瞧了仙织一眼,收回目光,发出一声冷笑,“这婢手上罪行累累,便是万死莫赎。好在最后路知返,知道主动出来自首。”冷冷觑着姬华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姬华琬不意仙织忽然反水,一颗心在深深震撼中尚未回过神来,闻言索破罐子破摔,猛的摔开手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冷笑一声,环视阁中众人,“谁知道什么人生了暗心思,买通仙织来污蔑我。仙织不过是一个婢,凭着她的证词,就想要定我一个大周公主的罪过,怕是不成。想就这么要我承认罪状,门都没有!” 按说有仙织这位贴身大人的证词,便算是铁证如山,再也翻转不得,姬华琬竟是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玉真公主和刘蔡二人都出乎意料,一时间都觉得有几分棘手起来,正踌躇难定,门外一个听青衣小宦官进来禀报,“公主,两位中使,客院那边传来消息,裴郎君已经清醒了。” “哦,”刘树和微微一怔,面上出一丝喜,“醒的正好,咱们正好前往问询。” 客院之中,裴敦从昏中醒来,只觉腹之间一片疼痛,顿了片刻,才回想起事情始末,面上肌因着愤恨呈一片扭曲之势,他一番美梦尽皆成空,反而将自己坠入无边不利局势。一时之间,虽对刺伤自己的阿顾恨之彻骨,但对出谋划策的寿光公主也一并恨上了,怨毒道,“姬八,你害的我好苦!” 甘殿上,一轮金乌渐渐低垂,姬泽结束了与三位朝中宰相的谈话,笑着道,“整饬法度之事商议了就这么决定了,几位卿家劳了半也劳累了,都回去歇息吧!” 朱潼愤懑起身,朝着姬泽匆匆行了礼,生硬道,“臣告退。”整饬法度之事乃是朝中大事,谁能够在其中抢到更多的人事,便是抢占更多话语权,他势单力孤,此次发力不足,竟是没有分到多少好处。心中不由不悦,转身很快就走的远了。 杨钧和与罗元崇也都起身朝姬泽行了礼,杨钧和慢里斯条的走了,罗元崇落在后面,拱手笑着道,“臣谢圣人厚,定不辱君命。只是,”略顿了顿,“瞧着朱相公的神,怕是心中不悦,若是有心延滞此事,怕是不好持。” 姬泽道,“罗相公不必担忧。” “法度乃是一国大事,只有法制严明,方可朝政清明。朕既决意命你主持整饬之事,便决计不会看着人阻碍。朕一向不忘当拜相之时应承过罗相公的十件事情,还请罗相公亦谨记当之心,助朕开创一个大周盛世。” 罗元崇闻言神隐隐动,拜道,“圣人英明,臣愿辅佐左右,效犬马之劳。” 姬泽坐在御座上,边出一丝冰浅的笑意,他希望大周按照自己的大略发展,朱潼既然成了其中的掣肘,他便定会将其调离政事堂。只是其到底有着顾事的名头,自己倒不好遽然撤职,只好借由罗元崇打,眼见的朱潼在政事堂的话语权被罗元崇一点点的挤掉,想来这个丞相是再也做不了多久了。 梁七变伺候在一旁,瞧着皇帝的神情,觉的心中战战发瑟,只是这事情自己既是知道了,便终究不能不禀报皇帝。只得觑着空道,“大家!” “嗯?”姬泽应了一声。 “适才延嘉殿来人禀报,说是,说是,宜县主出事了!” 姬泽本是手中握着一本奏折,闻言然变,问道,“怎么回事?”语气凛冽。 “……今儿清河公主在府中举办夏宴,县主受邀前往,不意落水,清河公主安排在府中琅嬛阁中歇息。没成想裴敦竟闯入其中,对县主行不轨之事。好在县主机警,用刀刺伤了裴敦,方保的自己平安无事。” 姬泽心中本是暴怒,听得这等情节俞听听愈是耳,惊觉竟与当年东都丹园之事颇为相似,姚氏当初也是他疼宠的表妹,为杜元娘所害委屈下嫁李氏,事后他虽出手狠狠惩治了一干人等,但回忆此事,犹有一丝遗憾之意。如今竟有人冒犯自己逆鳞对阿顾下这样的手,不由连连冷笑,念道,“清河!裴敦!寿光!虢国夫人!”声音幽微至极,“瞧着我这个天子似乎和善太久了,竟是被人当做了摆设,这世上蠢人竟是这么多,作死方休!” 殿中人闻声噤若寒蝉。 姬泽愈是暴怒,神情愈加平静,轻声问道,“如今此事如何了?” 梁七变垂下头,不敢抬头直视天子容颜,小心翼翼禀道,“清河公主进向皇后殿下申冤,王皇后问明秦光,便遣了中监刘树和与行人司内给事蔡小昭一同去清河公主府查问此事内情。” 姬泽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浅浅诧异之,角浅浅一翘,王合雍坐镇中,遇事反应迅速,怕由中监出面让人觉得她这个皇后心中有私,索点了皇帝亲信行人司一道陪同,可见得行事缜密周到,沉片刻,吩咐道,“令蔡小昭回后立即前来见朕!” 第176章 二四:非是我淹留(之连环) 暮初合,蔡小昭方结束了请和公主府的问案回,即刻到甘殿向姬泽复命,在殿中地衣上恭敬参拜,“奴婢蔡小昭参见圣人。” “起来吧。”姬泽问道,“今之事明细可查明了?” 蔡小昭抬头答道,“已经是全部查清楚了。”取出怀中诉状递,内侍梁七变从御阶上走下来,接过蔡小昭的供状,转到姬泽案上。 “……此事乃寿光公主和裴敦共同合谋设计,希望仿当丹园旧事,令宜县主嫁入裴家之门。寿光公主先设计宜县主落水,又调开琅嬛阁中下人,着人引了裴敦入琅嬛阁,打着强迫宜县主成好事的盘算,没有料到宜县主子义烈,最后竟落的个如此收场。一应涉事之人供状都记录在诉状之上,还请圣人御查。” 姬泽听他语言明晰,将琅嬛阁之事的前因后果介绍的简洁分明,不由抬头多看了此人一眼。见蔡小昭临危受命,不畏权贵,不过半时间,便将此事的底底调调查的一清二楚,不由心中暗暗点了点头,翻看手中诉状,见其上涉案诸人情状录著清晰栩实,开口赞道,“你这份差事做的不错,下去吧!” 蔡小昭闻言秀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之,恭敬道,“谢圣人。”朝姬泽道了一个礼,方缓缓退了出去。 夜渐渐黯淡下来,姬泽翻看琅嬛阁事诉状,心中怒火愈炽,猛的摞在一旁,吩咐道,“起驾。” 延嘉殿鸭黄牡丹灯点燃晕黄光泽,王合雍披着鹅黄蹙金团花大袖通衫匆匆出来,瞧着从外而入气势内含、长身玉立的年轻帝王,美眸中闪过一丝仰慕之,随即款款拜下去,“臣妾见过圣人。” “梓潼请起,”姬泽上前握着王合雍的手,声音柔和,“如今虽时序已经入夏,可早晚还有些寒凉,皇后在延嘉殿记得多加一件衣裳,免得受了风寒。” 王合雍闻言微微一怔,因着姬泽忽如起来的关怀动的眼圈儿略染水意,忙道,“臣妾多谢圣人关怀!”顿了片刻,问道,“今儿清河公主府的事情,圣人如今已经知晓了吧?” “嗯,”姬泽点了点头,“蔡小昭已经回禀过了!”凝眸视王合雍,“阿鸾,这次阿顾出事,多谢你了!”若非王合雍当机立断,立即派人前往请和公主府替阿顾主持公道,阿顾就要多受些委屈。且幕后之人能多些时间从容安排,抹去留下的痕迹,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水落石出。 王合雍脸蛋微微一红,垂首柔声道,“圣人谬赞,这是我该当做的!”眸中凝定决思光芒,这是她倾心仰慕的夫君,他雄才大略,一心想开创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她既在朝事上不能帮助他些什么,便要好好坐镇后,护持好他心中看重的人,让他能够一心将心力放在朝事之上,免于后宅事忧。 “圣人,裴敦乃是外臣并不与臣妾相,清河如今回府静闭,寿光妹妹臣妾也先做了主软在凤阁中,不得随意出入。至于后续应当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 姬泽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之意,森然道,“皇后做的很是合朕的心意,剩下的事情,朕自有处置,皇后就不必多心了!” 王合雍闻言微怔,笑着应道,“是。” 延嘉殿中牡丹灯华美,照耀着晕黄温暖的光泽,王合雍打起笑意道,“圣人,您劳累了一天,妾伺候您换一件燕裳吧!” “不必了,”姬泽摇手拒绝道,“今儿外头国事繁忙,朕便是回来看看皇后,用完晚膳后还要回去。今晚就歇在甘殿,就不回来了!” 王合雍闻言心中微沉,难以避免升起一股失望之情,只是少年天子勤政,乃是国之幸事,她身为大周皇后如何好劝谏的?顿了片刻,只得勉强笑道,“原来如此,那妾命人即刻传晚膳上来吧!” 晚膳即毕,王合雍送到延嘉殿大门前,目视天子的仪驾渐渐消失在沉沉暮的道尽头,神情惘然。 娘韩姑姑瞧着王合雍心情低落,打起笑意欣然劝道,“殿下,御苑海池的芍药花开了,据说十分繁,夜里瞧着别有一番景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王合雍意兴阑珊道,“苑中的花儿再好,没有惜花人,有什么用呢?” 她抬头望了望殿廷中夜中的合树,目光有些空茫。 自己毓出名门,自幼读诗书,德容行止样样出,自入以来,一意想要效仿文德谢皇后,做一个匹配的上圣人明主的贤后。一言一行皆以谢皇后为样本,努力效仿,慈和宽待后,惠赐宗室,自认并无缺失。 圣人那样年轻,那样俊朗多才,对自己素来十分尊重。可是为,什么,她在他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怜呢? 玉真公主府惜园 蔻香阁的缣帐幔温暖,角落里的玉瓶香炉燃着温暖的安息香,豆大的汗珠从沉睡的阿顾额头滚滚下,阿顾闭着眼睛慌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阿顾,”玉真公主瞧着阿顾这般模样心中疼惜,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脸蛋,“你醒醒,醒醒!” 阿顾从噩梦中醒过来,瞧见玉真公主关怀的脸,急急唤道,“小姨,”扑到玉真公主怀中,“我刚刚做了噩梦,梦见琅嬛阁的幔垂下来,裴敦一步步向我走过来,面上笑的很是狰狞,我拿着金错刀狠狠刺他,刺了一刀又一刀,他了很多鲜血,整个梦境都染红了!小姨,”她抬起头看着玉真,“那个姓裴的会不会死,我——是不是杀人了?” “好孩子,”玉真公主瞧着阿顾这般苍白惊惶的模样,心疼不已,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甫遇到这种事情,难免受些余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还怕惊扰了母亲的病体,躲在外面本不敢回家。心头一酸,面上泪水落下来,“那姓裴的虽然受了你一刀,但大夫抢救及时,已经救回一条命,”面陡然一变,恨声道,“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就是你真的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初夏天光清朗,阿顾换了一套银红小衫,银白画裙,坐在寇香阁廷中观赏惜园奇花异景。昨儿夜里惊梦连连,温暖的光如今洒在自己的身上,竟是镇定了心绪,心态悠然起来。 一名玄贴银盘龙绣裳的年轻男子入了园子,朝着寇香阁缓缓走过来,玉真公主远远瞧见了,眼睛登时一亮,正要上前朝着少年天子行礼,姬泽却摇了摇手,示意不必如此。 阿顾望着寇香阁庭中盛开的豆蔻花,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柔声问道,“小姨,你说,我虽与八姐姐素有些龃龉,但自问并无生死大仇,与那裴郎君更是连见面都没有见过,他们为何会起心这般加害于我?” 姬泽的声音答道,“这世上百样米养百样人。有人,也有人唯我独尊,只要自己不痛快,就要他人给自己陪葬。可不是你能够想的明白的。” 阿顾听着悉的男声,心中一怔,猛的回头,瞧见姬泽的脸,面上出惊喜神情,唤道,“九郎?” 姬泽朝着少女微微一笑,“瞧着你如今还好!” “昨儿下午听说了那事情,过来看看你。”他注视着少女纤细秀美的身体容颜,眸光温暖,“朕听说你刺了裴敦一刀,这一刀刺得不错!” 阿顾眉眼间扬起飞扬之意,“多谢九郎!”虽然说心中对自己所作所为无丝毫后悔之意,但这一刻瞧见姬泽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望自己,心中依旧升起妥帖欣喜之意,犹如所有不安定的烦忧沉淀下来,心中安宁。 “这世上会有一些肆意伤害别人的人,”姬泽道,“可是阿顾,没有关系,所谓正本清源,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惧别人百般算计。每一个女子如同一束花,在成长过程中许是会遇到一些想要摧花的人,的确会是痛苦,可是你终究要相信,苦难过后,终有一,你会碰到一个珍惜你的人,将你放在掌心仔细珍!”他取了金错刀,递到阿顾手上,“当初朕将这柄金错刀赠予你,便是盼着它能保护你朕这刀沾染了那个姓裴的血,本来已经不甚干净。但利器本就是以保护主人安威为使命。于你倒反而是勇士的勋章了。如今将这柄金错刀重新付于你,虽不盼着你有如这次这般使用它的机会。但若落至困境,却也盼着它能保你平安。”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