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放学,他总是走得很快,今天教室里的同学都走了大半,他还悠哉悠哉地坐在位子上,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瞟,似乎是在特意等她。 两人虽然同住屋檐,但除掉那仅有的两次,他们上学放学都是各走各的,林苒在学校也尽量避免与他走得太近。 毕竟他是校园风云人物,和他走在一起,总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现在班里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和沈煜之间关系暧昧,她可不想让全校人都这样认为。 林苒尽量忽视那道视线,低头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没一会儿,书包忽然被人从后方拎了下,她回头,“干嘛?” 沈煜松了手,微抿,扬了扬下巴,“走。” 走廊上有同学朝他们看了过来,有的还低头跟人怯怯私语起来,林苒也不知是哪筋了,往侧站了站,双手一抬,微微弯,“您请。” “嗤。” 沈煜被她这样子逗乐了,手抄进兜里,盯着她看几秒,笑了一笑,迈步走在前方。 林苒等他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双手握住书包带慢悠悠地走,前面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林苒暗自庆幸,结果等她出了校门,就看到路边停着的出租。 后车窗降下来,沈煜单手支在车窗上,指间夹着烟,燃掉半截,风起,烟灰被吹段,四散而飞。 林苒隔着一条马路看他,忽然间觉得,他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平时的玩世不恭,似乎只是他的一张面具,下面具的他,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孤寂,优雅,矜贵,更加引人。 沈煜抬手烟时,看到了林苒,他微微眯起眼睛,深一口,掐灭,又抬眼看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像往常那样,痞气十足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少年角微扬,适才那眉宇间的愁,那高大身影透出来的孤寂,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林苒愣了几秒,走近,沈煜从里面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车厢里烟味有些浓,车窗开着,没一会儿便散了出去,林苒觉他心情不大好,乖巧坐着,没出声。 沈煜琢磨着是不是下午那话把姑娘吓到了,也没闹她,头往后仰,微阖着眸闭目养神。 半个多小时后到家,两人从花园往里屋走,门是开着的,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的声音。 “沈太太,实在对不起,我看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便让她过来,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 张姨脸歉意,她在沈家做帮佣做了七年,去年回老家带出世的孙子,便将小区里一个单亲妈妈介绍过来,万万没想到,那个周姨嘴谎话,不仅骗她,还偷东西跑了。 姜容摆摆手,“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也不能怪你。” 沈煜带上门,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了?” 姜容把事情大概说了下,又道:“你们回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丢了。” 林苒跑进房间,打开衣柜才发现,她的裙子全不见了。 还好只是一些衣服。 重要的东西姜容都有专门保管,除掉林苒那些裙子外,只有几个花瓶和一些现金被偷了。 东西不值什么钱,但这样的行为极其恶劣,姜容报了案,对两个孩子嘱咐几句后,便出去了。 林苒关好房门,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把数学作业放到最后,先写别的学科。 其他学科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刚转来的时候,英文口语不太标准,她就用手机在网上搜,每天晚上听一小时,第二天早上再听一小时,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去看外语的电影以及动画片,慢慢的,就好了很多。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钟,林苒把语文练习册放进书包里,正准备开始写数学作业,敲门声忽然响起。 林苒起身去开门,沈煜站在门口,手臂搭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颀长身躯倏地弯下来,狭长眼眸微微眯起,“你这么就把我晾着?” 什么意思? 林苒茫然地望着他。 好几秒,她才想起来,他说要帮她补习的事情,下意识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沈煜的视线从她娇俏的鼻子慢慢下移,最后停留在那粉的双上,润嘟嘟的,看着就很软。 “林苒。”他唤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哑。 “嗯?”林苒应了声。 他身子又低了几分,凑到她脖子边,“这样,你给我亲一下,我让你考第一,拿奖学金,如何?” 林苒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煜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的姑娘,她抬眸,他的脸迅速下来,作势要去亲她。 林苒吓得连连后退,见他在笑,知道自己又被捉了,抬手就去关门。 沈煜伸手挡住,“把作业本拿过来。”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他松了手,转身回自己房间。 林苒对这人的子多少也有些了解,若是不过去,他说不定又要怎么折腾她。 赌气似的,林苒转身拎着书包就跟着他进去。 房间里东西很多,倒是不,的斜对面有一个小型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奖杯,因为就在书桌旁边,靠得很近,林苒注意到上面的字,各种街舞大赛冠军,由年份可以看出,是他从小开始夺的奖。 能够获得如此成绩,一定付出了不少努力,如果不是热,又怎会拼尽全力? “发什么呆?”沈煜淡淡瞥了眼上面的奖杯,似乎毫不在意,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下来。” 林苒回神,放下书包,这才想起来,她的数学练习册还在房间的书桌上。 “等一下。” 她跑回房间,刚拿起练习册,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赵老师。 林苒心头一喜,连忙接了起来。 …… 沈煜在房间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过来,耐心用尽,也懒得喊,直接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结果一接通,那边传来浅浅的啜泣声。 沈煜一怔,起身冲出去,推开她的房间,姑娘脸泪痕,肩膀一一的。 心脏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掐了下,骤疼,他拧了拧眉,走过去,轻轻着她脑袋,“不就是几条裙子吗,哭什么,哥哥给你买。” 话音刚落,姑娘忽然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膛处,哭得愈发厉害。 第29章 亲二十九下 “请问是林苒吗?” “你好, 我是赵沉的妹妹。” 赵沉当过林苒几个月的老师, 他当时来学校支教,本来为期一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提前回去了。 那段时间酒鬼父亲被追债人得很凶,经常发疯折磨林苒,林苒周末都不敢回家,他就跑到学校来闹, 想让林苒辍学打工,为他还债。 追债人知道他还不起,甚至打过林苒的注意, 要不是母亲拼死拦着,她很可能已经被那几个男人拖走了。 这样的事通常被认为是“家事”,就算是在大城市, 也没人愿意手管闲事给自己惹麻烦, 更何况是他们那个穷乡僻壤。 父亲三番五次地来学校闹,影响了其他同学,有家长明里暗里跟老师提, 意思是让林苒跟父亲回去。 学校的几个老师看林苒可怜,都护着她, 私下里找过酒鬼,跟他说道理,讲法律,可那人本就是个疯子, 自认为生下林苒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她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还大骂林苒不孝。 林苒从小被他打怕了,见到他就会发抖,要是回去,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有次他喝了酒,直接冲进女生宿舍把林苒拖下楼,正好被赵老师碰到,才将她救了下来。 赵老师就住在学校附近,他把电话号码给林苒,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就会随时出现。 那时候的林苒,卑微,懦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数次地想过去死,手腕被她划破好几次,想着可怜的母亲尚在世,终究是没狠下心。 赵老师就像是她黑暗人生里的一道光,每一次的及时出现,无时无刻开导她,给她上心理课。 他说,你的眼睛这么漂亮,应该用来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 他说,死又有何难,来世走一遭,不求留下什么,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别懦弱,勇敢往前,这条路不行,就换一条,如果无路可走,那就自己开辟。 他说,伤心了难过了,该丧丧,该哭哭,情绪得到释放后,记得要好好读书,热生活,热自己。 他说了很多,那些大道理,她当时并不全懂,却能够体会到他的用心良苦,她试图让自己走出来,一步一步,笑对生活,不让自己失望,也不让他失望。 然而,世事无常,林苒从来没有想过,他在学校支教结束后的那顿饭,竟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妹妹说,他在支教期间回来过一趟,当时检查出肺癌晚期,所以不得不提前结束。 当时检查出来,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六个月,既然已经无力回天,他不愿意把这宝贵的两个月浪费在治疗上。 他四处旅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正如他所说,来世一遭,也要无愧于自己。 既已定生死,与其哀,不如珍惜最后的光。 上周,他回a市,距离六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三分之二,本约好和林苒见面,却没料到病情加剧,人在家中晕倒。 在医院醒来后,他第一时间给林苒发了消息。 当晚,人就去世。 赵老师于林苒,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是他将她从泥潭里带出来,当她到绝望,想要结束自己时,是他及时出现,给了她生机。 林苒清清楚楚地记得短信的内容:“放心,这顿饭我不会赖账,等我空下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这顿饭始终是欠下了。 - 房间里,抑,死一般的沉寂。 林苒哭累了,坐在地板上,垂着脑袋,双手抱着腿,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泪还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煜紧挨着她坐在旁边,心紧紧揪在了一起,窒息般的难受。 这是他的心脏第二次有如此强烈的痛。 第一次,是母亲去世。 刚刚姑娘扑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哭得撕心裂肺,当时他就意识到,一定不是丢了裙子那么简单。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