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件事?什么事?” 她当然听得懂是什么事,可是她是真的完完全全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啊。 萧重道:“就是我们两家议亲的事。” 这个两家说出来,颇有一点滑稽,这其中一家可是皇室! “我们什么时候议亲了?”方婉费力的说:“我怎么不知道?” 萧重诧异:“这难道不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们家有意思了,就托人向你们家求亲,现在我还在劝我娘呢,所以还没托人上你们家来。当然要等我娘也应了,才会上门来说话。” 这听起来太有道理了,以致方婉都无言以对。 萧重觉得这个程并没有错,他说:“叶家不就是因为叶太太嫌你穷了,所以才没成吗?我娘也有点,不过不是嫌你穷,我们家不缺银子。” 方婉总觉得萧重这话诡异,可是偏偏整个听起来都很有道理,结亲当然不是萧重和她商议,而是两家父母商议,婚前能够见见面说说话,那就算是父母疼了。 然后方婉总算想明白了诡异的地方在哪里了:“可这不是您提出的要娶我吗?” “对呀,可我也要按照规矩来办啊。”萧重点头。 “只是为什么?”方婉问。 萧重笑,眼睛在发光:“当然是因为我喜你啊!” “我从来没有觉得过这样喜,这样有意思的子。”萧重说:“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天地间安静了好久,只听到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 看方婉好久没说话,萧重又说:“所以我跟皇兄说,想要你做我的王妃。” 在那一刻,方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思索了一下,只生两个孩子行不行的事。 可是这哪里只是生孩子的事!又过了一会儿,方婉才问:“可您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您?” “你……不愿意吗?”萧重当然也不傻,听这个话就知道方婉的潜台词:“可是你连叶元清也愿意嫁,我还比不过他?” 方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叶元清当然比不过萧重,就是他未来再有远大前程,他也比不过萧重的身份尊贵,可是他活得长啊! 而且,叶元清触手可及,而萧重,对于方婉来说,他就是九霄之上的人物,在今天之前,方婉儿就没想过她成为景王妃这件事,就是这会儿,她也觉得无稽的。 萧重大概是拿自己跟叶元清比较过了,觉得自己很有优势,这会儿见方婉一副言又止的样子,才开始有点不安了,劝说道:“你看,那天叶元清看到你那样子,你就算真的嫁了他,一辈子都要装成那样子,不累吗?不如嫁给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你自然也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再是有什么,你也不好骂叶元清,但你可以骂我啊,只要你成了我的王妃,我就让着你。” 方婉又想笑又动,可她还是摇摇头。 萧重想了半天:“你要真这么不愿意,那……”算了两个字他还是没说出来,就是困惑的说:“就算你不喜我吧,可你也不喜叶元清啊,为什么你就愿意嫁给他?” 方婉笑了笑,萧重这样的天之骄子,当然可以挑自己喜的姑娘娶,可是对于她来说,喜与否在她的婚事上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她连在自己心里,都尽量的避开这个词,只是说:“您怎么知道?” 萧重只犹豫了一下,就把康南云给卖了:“康姑娘说的。” 反正都卖了,萧重又说:“康姑娘说,你其实也喜我的。” 方婉在心里把康南云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她还是又摇了摇头,又说:“您别信她的话。” 萧重默默的喝完剩下的半盅茶,站起身来:“好吧,就算你不做我的王妃,我也还是会让着你的。” 他环视四周,笑一笑说:“这里还是借给你住,我今后就不来了。”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方婉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似醒似梦,许多前尘旧事纷至沓来,包括她已经忘记了的少女时代。 那个时候,她也曾憧憬着一些美丽的梦,憧憬着未来会娶她的少年俊秀温文,有一双含笑的眼睛,与她说话温柔和气,两人互敬互,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方婉,今晚大概就会做一些喜的梦了。 清晨的时候,清醒的方婉对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又想起萧重说他不再来了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饭后,康南云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方婉坐在窗边发呆,谁也不想应付。 她也懒得骂康南云了。 康南云探头看她一眼,啧了一声,看方婉一脸的生无可恋,在她旁边坐下来:“老实说,这次我真没看明白。” 方婉跟没听到一样。 康南云看方婉的冷脸已经看习惯了,一点儿觉都没有,还真的困惑的说:“要说呢,景王殿下咱们确实高攀不上,可没想到人家景王殿下真的诚心啊,说真的,咱们也犯不着妄自菲薄,咱们无非也就是家里不如别人,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如的了,你做这个景王妃也不会比别人差。” 方婉过半天才看她一眼:“你收了景王殿下多少银子?” “我怎么会收银子!”康南云说:“我要卖了你,还要收银子?倒贴我都肯呀!” 方婉没好气。 康南云笑了:“其实就是找景王殿下帮了个忙,回头选秀的时候,替我说句话,让我落选出来。” 她理直气壮的说:“好歹一起同船的缘分,这一句话的事儿,也不算为难景王殿下吧。” “说真的,王爷是真不错。”康南云苦口婆心:“这样贵重的身份,可没见他看不起咱们。” 这次方婉叹了一口气,她又不能说萧重活不了多久的事,而且虽然她不嫁给他,单是这样想一想都觉得心里难过,别的就更不提了。 “我就不懂了,要说你连叶元清也愿意嫁,景王殿下难道不比叶元清好?单是气派就不一样了,叶元清就这么看着还好,可叫景王殿下一比,就小家子气了。”康南云说:“你也别跟我说你喜叶元清,我还能不明白?倒是往里,你对着景王殿下才是一脸心萌动的样子,就是这会儿,叫人走进来看着,也倒像是景王殿下不要你,不大像是你不干的样子。” 有个宿敌就是这么烦,什么都知道,尤其是这个家伙还收了萧重的好处,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方婉叫她说的,简直都有点狈起来。 “要是做侧妃,那种白看着光鲜的事儿,你不肯倒也算了。”康南云是真的困惑:“可景王殿下是正儿八经的想要你做景王妃呢,你还怕什么呢?换成哪个姑娘会不愿意呢。” 方婉又换了个姿势叹口气。 在那些旧梦闪现的瞬间,她好几次都想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了,这会儿叫康南云这么唠叨,她又开始这么想了。 康南云说了半,见方婉还是不大理会,撇嘴道:“真是白替你着急。那你也别这样死懒着啊,明儿我们陪我姑祖母去奉国寺上香,你也跟我去散散心吧。” 康家的那位老姑做姑娘的时候,父亲在京城里做着个四品官儿,便嫁在了京城,夫家还不错,多年来,也对娘家人多有照拂,这一回康家送姑娘进京待选,到京的第二就去拜见了老太太,听说老太太颇为喜,不仅是康南云,连同段双儿都很喜。 方婉不置可否,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康南云就没好气:“看你那死样子,要单说这件事,哪里轮得到你散心,可看你那样子,又觉得还得带你散散心好,真气人。” 这头正说着话,方婉屋里那几个内务府调过来伺候的丫鬟进来了两个,都抱着包袱,进门了回道:“苏太太打发人送了这衣服来,说是前儿量了尺寸,做了八套衣服,这会儿都齐了。” 一头就打开了包裹,把衣服一套套拿出来,给方婉看,这些都是今年的新料子,尚局工制的新款式,八个颜花样,堆了半炕,看起来花团锦簇,康南云随手翻了一下,笑道:“还送啊,有意思。” 方婉看了一眼,这倒也不算奇怪,她昨才和萧重说清楚,这衣服大概已经差不多做好了,照旧送过来也不算什么,方婉若是不肯收,反而更显得古怪,算了,就当存在萧重那里的银子买的好了。 所以方婉就笑道:“替我上谢苏太太,就是太多了些,哪里穿的了。” 这还不算,梨花后一步进来,带着两个装少女,都捧着两个大红锦盒,进来行了礼,便打开来给方婉看,一个里头是红宝石十二颗,一盒南洋珠十二颗,那珠子虽不甚大,但每颗都差不多大小,而红宝石大的一颗则有指肚大小,左边一个圆脸的笑道:“这是太妃娘娘赏出来的,给姑娘镶首饰使,如今姑娘要去的地方多,也不好总是那么几样。娘娘说,这也是为着王爷的体面,请姑娘不要推辞。” “娘娘还说,姑娘也不必进谢恩,往后见面的子还多着呢。”右边那个又笑着补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很平常,可是方婉是何等样人,一听心中就惊讶起来,方婉一开始没有考虑到萧重的因素的时候,她确实认为袁太妃给她脸面,是因为她救了萧重一回,给她脸面,自然就是给萧重脸面。且袁太妃会因为这个原因封她做景王侧妃,也是体面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个侧妃的恩典,与她这个人是无关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别说她已经与萧重说明白了,就是萧重还没来得及进和他的母亲说,凭着自己的表现,袁太妃也该觉得自己不适合做那个侧妃了吧? 便是萧重不说,袁太妃也应该劝说儿子,救你的姑娘不适合做你的侧妃,咱们赏她些好处,打发她回锦城去罢了。 是以不管从哪头看,方婉也应该安心等着回锦城了,可为什么袁太妃打发人来,这话里话外的,简直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人的意思了? 方婉这是真的很诧异,这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呢? 不过方婉这也不能晾着人家,听到太妃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恭敬的听着,这会儿便笑应道:“既是太妃娘娘的吩咐,那就下次进的时候再给娘娘磕头罢。”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向来说一不二,且又是打发人来的,她也不能跟下人客气,只是这东西收的着实不安。 待里的人走了,方婉看着那两个盒子,康南云还一脸好奇的摆,把那南洋珠拿一颗起来看它的光泽颜,方婉心中的不安更浓重了一点,跟康南云说:“你既闲着,帮我一个忙。” “干什么。”康南云问。 “你替我问问景王殿下,昨我跟他说的话,太妃娘娘可知道了?”方婉说。 康南云看她一眼:“怎么回事?太妃娘娘赏你东西,你还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你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你快去吧。”方婉没心情跟她磨嘴皮子。 “收你们一点好处,就支使我跑起腿来,真是没有白占的便宜。”康南云嘀咕着,倒是果然出去跑腿了。 方婉又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一圈转下来,看的人头晕,她却是越转越清醒,越转越觉得这位太妃娘娘有蹊跷,甚至越发的怀疑萧重的死也有蹊跷了。 第二一早,康南云又来找方婉,非要她一起去奉国寺上香,方婉虽然有心事,可这倒不是急事,而且需要再观望才敢确定,她也就暂时搁下,果然一起出去了。 康南云的姑祖母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大约自己一生顺遂,是以待人就格外宽厚些,见了方婉就拉着她的手看一回,笑着说康南云:“可是被比下去了吧。” 康南云就拉着老太太撒娇,一家人往里头去。 奉国寺是千年古刹,寺里处处是高大古木,在这样热了的时节,别有几分沁凉,方婉随着众人进殿礼佛,十分虔诚,在心中默默祷告:“只求保佑景王殿下长命百岁。” 她是上天厚待重新给了她一世的人,在神佛跟前当然格外虔诚些,捐了一笔香火银子,还点了一盏福灯。 这是悄悄给萧重点的,方婉觉得,她自己的事情通常自己都能解决,萧重这事儿就真的太难说了,可是她又真的特别不愿意萧重死。 拜了佛,老太太还要去听经,康杜氏陪着进去了,段双儿也陪在一边。康南云和方婉在外头,眼见门口一连四五辆车驶过来,前头一辆是璎珞八宝华盖车,车身宽大,车轮都比普通的车要大一圈,单看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方婉只看了一眼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那妇人,一个骑马的青年下马来扶,就拉了康南云一把:“咱们到那边禅院去喝杯茶等吧。” “做什么?”康南云还打算看一回这出名的千年古刹呢。 “免得惹事。”方婉简洁的说。 “我们能惹什么事。”康南云被方婉拉着进去,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个妇人方婉认得,那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儿媳妇,如今的这位太后娘娘李氏出身微末,原本只是一名女,倒是颇有几分颜,一伺候御前,承恩一度,竟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当今,封了个才人。不过当年因身份低微,娘儿两个在里也算是很受了些委屈,连身子骨儿都熬坏了,今上登基之后,李氏终于贵为太后,却时时肯病,这会儿还卧病在不见人呢。 李氏成为太后之后,李家一家自然是犬升天,李太后的兄长封了承恩公,从此成为京城名门,不过方婉知道,这家人特别一言难尽,显然突然而来的泼天富贵,没有任何底蕴的尊荣其实是难以消受的。 方婉一看到那妇人,就决定离远一点,那位骑马的李公子,不仅是一样的贪花好,喜美貌姑娘,而且他比萧祺还跋扈呢。 方婉与康南云在院子里对坐,煮了一壶茶喝,眼看着青烟袅袅,康南云替她倒了茶:“喝杯茶,散散心,别哭丧个脸了。” 方婉说:“我哪有!倒是你到底收了他多少银子啊,这么殷勤。” “他是谁?”康南云随口笑问,然后又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呢?” “就不能是有人愿意关心你?” 这话倒是把方婉说的一怔,康南云又笑道:“就好像景王殿下待你好,也只是因为喜你啊。” 方婉啐道:“还说没收银子!句句话都是他。”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