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客气了,叫我小五就行了。”邓家人长相普通,但却看着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有钱,所以有点光环,毕竟谁看着银子都觉得顺眼。而邓康时出诚恳的笑容的时候,看着就更觉得顺眼了。 邓康时笑道:“有些事,我斟酌再三,觉得不方便直接去见方姑娘,才让舍妹带信的。” 方婉这时才转了头过来看他。 邓康时很会说话:“方姑娘如今风头太盛,一举一动也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别的也就罢了,我只是怕有些人想的太多,甚至想到王爷这里来,造成误会,那就不大好了。” 银子太多,容易造成的误会也多,萧重或许自己还没往有些地方想,可方婉既然察觉到了袁太妃的那一点儿心思,尤其是萧重今后的那个劫,她就不觉得邓康时有点小题大做了,反是赞赏他的谨慎。 方婉笑道:“到底什么事?” 邓康时略微讶异了一下方婉在萧重跟前这个态度,这与他见过的王妃都不同,在王爷与人说话的时候,王妃们便是也在一边,那向来也都是端庄稳重的模样,轻易不会开口,更不会在王爷说话前开口。 方婉察言观,立刻发现自己又出了真面目,没办法,她就是容易在自己看得顺眼的人跟前放松警惕,比如当时的萧重,这会儿的邓康时。 她便笑着补救:“五公子不是约的是我吗?王爷那是在门口碰到的,不算数。” 萧重点头道:“但我要听听。” “好,您就听嘛。”方婉甜甜的说。 邓康时斟酌着开口:“方姑娘有一位表妹,是一起从锦城来的……” 他才说到这里,方婉就笑了出来:“是你?” 康南云说的那个,家里经商的! 可不是吗,邓家可不是经商的吗,第一大皇商! 萧重好奇的看,他也想到了康南云,毕竟他们还的。 方婉特别能照顾他的情绪,走了两步,附在萧重耳边,把前康南云那点儿心事都告诉了萧重。 这下轮到邓康时好奇的看他们了。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眼神,这位方姑娘与景王殿下的关系哪里是攀附那么简单,这明显就是互相慕的一对情侣,不管说什么事的时候都不忘时时转头去看对方,本分不开。 方婉没想到竟然是邓家的公子:“前我听表妹说好似有人在悄悄跟着她,她每次出门,都能碰到,吓的了不得,没想到竟然会是邓五公子。” 方婉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便叫邓康时有点沮丧了,那位姑娘明明没有吓到的样子啊,每次碰到都愿意跟他说说话儿,而且总是笑眯眯的,她笑起来真是格外可,不会抿着嘴,反是嘴角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且她说话也和别的姑娘不同,总是特别有趣些。 他就有点无打采的道:“我并没有悄悄跟着康姑娘,真的是无意中碰到的。” “我才不信。”方婉笑道。 “至少第一次不是。”邓康时说。 就知道他不是个老实人! 方婉抿嘴笑,反是景王殿下更厚道些,刚才方婉跟他说的话,可跟邓康时说的不一样,他便道:“你既喜康姑娘,只要你们家愿意,只管提亲去就是了。” 邓康时何等明,刚才是看到方婉就此事和景王殿下说悄悄话的,此时景王殿下的话一出口,就明白了一大半,难免喜起来:“真的?” “你竟然这样不明白,也白瞎了我表妹怎么会觉得你好。”康南云可是心中明白的很呢。 “是是是。”邓康时也不反驳,他如今心下也是由衷的喜,言语间就更洒起来,他对方婉道:“那此事就还要拜托方姑娘了。” 方婉一听就明白,邓康时还没搞定他们家呢,他约方婉见面,不仅仅只是想要托个中人,打探康南云的意思,更重要的打算,想必就是要方婉回去后稳住康家,不要把康南云许出去了。 说实话,就是康南云不喜他,邓家本家为嫡出公子上门提亲,康家还能有不情愿的吗? 这件事上,方婉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她有未来景王妃的名头,康家只怕巴不得她能关心康南云的亲事呢。 方婉笑道:“连景王殿下都应了你,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婉转头,又笑着嗔萧重:“你急什么,我原还想着请五少帮我办一点事呢。” 萧重便道:“就是没有康姑娘的事儿,你请五少替你办个事儿,五少难道还会推辞?” 景王殿下都这样说了,邓康时如此乖的人,当然立刻表态:“方姑娘有事,只管给我。” 方婉却是妩媚一笑,玩笑道:“我自然知道五少会给我面子,只是把事情说的艰难些,这人情也大些,回头五少替我办起事来岂不是更经心么?” 这两人一唱一和,邓康时简直要招架不住了,连忙笑道:“方姑娘也太小看我了。” 方婉笑一笑:“你先别兴头,这是件得罪人的事儿,且得罪的还不是一般的人。我也不能先说是什么事儿,说了你就非得去办不可了。” 方婉面上的神情虽然轻松,可话里的意思却多,景王殿下这个层次的人都说不是一般人,那不是实权王爵,就是阁部老臣,或者是几位皇子了。总之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且她虽然没有说是什么事,但至少有一点邓康时明白,应下这件事,那他只怕就与萧重不了干系了,这让邓康时有点踌躇起来,方婉倒是了解邓家,知道他的顾虑,如果他没有这样的顾虑,方婉反而不敢请他办这件事,她便笑道:“其实也不是为了景王殿下,终究还是为着圣上分忧的。” 这样一说,邓康时就轻松了许多,笑道:“便是为景王殿下办事,不也是为陛下分忧吗?” “你倒是明白。”方婉笑道,她没有直接说,反是转头看着萧重,萧重点了点头:“你先说,什么事。” 他也有点好奇,方婉能有什么事,不得不说,方婉布局的能力,确实给了萧重深刻的印象,也有足够的信任。 方婉没有用笔墨,她伸出芊芊玉手,一一的曲起手指头,每一都代表着今在颜御史府邸见到的那一类的人家:“这些人家的银钱往来,除了你们家,任何人去查,都会惊动人。” 邓康时点了点头,这件事可以在宝宜票号内部查,当然只有他们才能做到不惊动任何外人。 方婉接着说:“查这些人家有多少银子送到了齐郡王手上,很可能是通过颜家送的。”也就是方婉悉未来,才能在颜御史府里见到这些人,就把这些人家联系到齐郡王。 不过邓康时神情波澜不惊,果然是皇子,并不出乎意料。 方婉再说:“这些人家之外,还有没有类似的人家,也请五少替我留意。” 邓康时又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们还商讨了一点细节,萧重没有多说话,这倒是让邓康时更加对这位未来的景王妃刮目相看了。 直到和方婉坐到了马车之上,萧重才笑道:“你这又是哪里知道的?倒也奇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别的姑娘就知道衣服首饰,你倒是除了那些个,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方婉顿时不服气了:“那些我怎么不知道了,我偏就是知道,今年夏天就行樱红、湖碧、羽蓝的苏制软缎和蝉翼纱,还有叠纱粉霞、碎珠苏、云形千水、白梅蝉翼的花纹,上头的衫儿定要是掐的款式,唔,珠子苏果然又行回来了。” 方婉忿忿然的说:“就看我平里用的素净,就以为我不讲究吗?告诉你,今年一冬行白狐狸,我都猜得到!” 萧重:“……” 明明从来都很淡定,怎么这样一句话就炸了?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萧重虽然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但还是赶紧安抚:“好好好,我知道了,今年冬天要白狐狸嘛,我去给你找些好的来。定比外头买的好。” 方婉这才嘟一下嘴,算是同意。 萧重这才说起正事来:“这是今你在颜府发现的不对?” “恩,是我今在那府里看到的。”方婉也知道自己这是与今后的事印证才有这样的,若不是知道,大约没有人看得出这有什么不对,说:“你听我这样把这些都分出来,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了?” “你想的没有错。”萧重道:“一家两家在那里,倒是不显,这么多人家,又没有亲戚关系,还至少有一半不是京城人家,这就是都拢在手里了。萧澜的银子花销有一点问题,我也知道一点儿,郡王俸禄五万银子一年,加上封郡王的时候按例赏的食邑,皇兄从内务府给的庄子和铺子,统共一年不过十万银子的收益罢了。” 萧重算的清楚明白,可见他倒真是办惯了差事的,说起来门儿清:“他府里的花销倒是不大,但外头花的就不少,只是一直不知道他银子的来路罢了——皇兄也没叫查。” “看起来,这是萧澜的一个银子口袋了。”萧重琢磨了一下,又摇摇头:“还不止,萧澜应该还有来银子的地方。” 他大约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这些人家,算起来,一年不过四五十万银子的进项,总不至于一总儿都给萧澜使,算个一半就不错了,大约二十至三十万之间,也算是一笔横财了。” 方婉与他说起这些事情,便发现,萧重大约因为是皇帝亲自养大的,遇事便显了出来大气,不仅看得透彻,而且高屋建瓴,总揽全局,于细处并没有格外理会,单看他们两个注意这些人家的时候便看得出来了。 萧重一旦注意到了这些人家,他对于这件事的思索,便是二十至三十万银子,然后就能得出齐郡王的银钱来源不止这一处的结论。于他来说,也就算是对这件事心中有数了,这与方婉的风格完全不同,方婉查的那可是细账,既然给宝宜票号去查,那数目大约会细致到千两这个级别,但是,方婉这个查法,其中却没有齐郡王的花销这一项,她反而得不出同样的结论来。 这其实与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方婉思索了一下,觉得处于萧重那个级别,确实只要心中有数到那个程度其实就可以了,用不着过于细致。 怪不得陛下曾让他办那么些差使呢,方婉心中也不由的佩服起陛下来,萧重上辈子吃亏就在于没有防备,想来也是,谁也不会防备自己的亲娘吧! 不过这一回有自己了,自己可以替他防备,也可以替他完善细处,方婉想着,不由的就点点头:“我们这倒算是天生一对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萧重正目光炯炯的看向她。 方婉天生有股子打脸都要硬顶的脾气,此时话已出口,硬着头皮都要顶上去:“看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吗?” 萧重笑着连忙点头:“当然是,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你呢?” 果然还是很知情识趣的,方婉又觉得心中甜甜的,她时时有一种吃了糖的觉,就是萧重不在跟前,有时候单是想到他,就难免有那种甜丝丝的觉。 这才是男女之情吗?方婉想,便是不生五个孩子,也足够补偿了。 萧重却没有想到这上头,他兴趣的是方婉为什么要查齐郡王的事,这些皇子们的事儿,都由皇兄做主,他们这样的人,就算知道些什么,都不会主动去查,储位相关,难免有一点犯忌讳。 方婉听他这样问,她所知道的一些事,却是不能说的,齐郡王虽是大皇子,早年也颇有声势,还在叶正成一事上暗害了萧祺一回,颇得了个贤王的名号。但后来在夺嫡之事上并没有真的占上优势,甚至有几年,还在表面上做了一个只读书,养着一批舞文墨的清客的闲散王爷,以前,方婉只知道齐郡王是牵连进了贪腐案,皇上虽没有查他,但私底下大约也是狠狠的训斥过,以致齐郡王都做出了无意储位的模样了。 以前方婉不知道细节,这会儿她看到颜家这样的场面,两相印证,就明白了不少。 要夺嫡,财源是必要的,养人手必不可少,齐郡王在侧妃的娘家这里,聚集了一大批只富不贵的低级官员,这些人确实有银子,合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照萧重的估计,二三十万银子一年,也很不少了,而且谁不愿意奉承齐郡王呢?出了银子,今后前程自是更好,有些人家,只怕想出银子还摸不到门路呢,这个聚财门道其实真不错,且与颜家走动,品级差不多,也不显眼,这位颜大人也算能干了。怪道颜侧妃没了之后,齐郡王一副深情模样,忘不了颜侧妃,又纳了一位小颜侧妃呢。 可是在今后的一两年里,这笔钱就变的烫手了。 萧重大概也算铁腕了,只卖他哥的帐,他办的那几件案子,那里头坐着的富贵人家就占了一半儿,大约他没有给自己侄儿面子,据实上奏了银子去向,这不仅仅是没了银子,这于夺嫡上可是狠狠的栽了一回,居然靠收贪官银子办事,这样的皇子,那离储位大概也就远了。 萧重有多少敌人,方婉现在不清楚,但齐郡王未来肯定是一个。 方婉便笑道:“那总是你侄儿,我既然发现了不妥,查一查,有了数儿,你回头提醒皇上一声,有些事上皇上才好办不是?难得皇上亲自来看我一回,这也就算是我的孝心了。” 她觉得陛下其实也会保护萧重,如果提前得知齐郡王贪腐的事,说不准就不会给萧重去查了,即便有关,安排也会不同。 萧重不大信方婉这一套说辞,他还是觉得,方婉这还是在为他打算,就好像她总觉得他很快会死,所以总是在未雨绸缪,竭尽全力的想要救他似的。 好像她真的是特别怕他死,甚至曾经怕到明明那么喜他,又是一个配得上她的王妃之位,她也不愿意嫁给他。 这已经不是怕他死,这是笃定他会死了吧。 萧重不自觉间,开始重视起这个问题来。 今年热的有一点门,从端午过后,就没凉快过一,到了六月中,越发热的人都坐不住,连方婉这样的京城新贵,都明显觉到大家都消停了,帖子都没人下,人人在家里乘凉呢。 百花胡同也早就送了冰了,内务府也不知道是得了哪个渠道的授意,总之是说话算数的人,送这边的东西,比照着亲王妃的分例减等来送的,方婉这屋里就在角落里放着冰山,别的屋里就差了些,在市面上买的冰盘来搁的。 一大早,苏太太就笑的来跟方婉说话,方婉如今才知道,这套百花胡同的宅子,苏家就等于是大管家,和这宅子相关的一应事务,萧重都是给他们家来办的,这宅子的一应修葺、置等,也都是苏家去裁度着办,也不用报账,只每年在景王府领上一笔固定的银子,这样,景王殿下只要需要用到这宅子的时候,就有一套光鲜堂皇的宅子和人手可以使。 萧重把宅子借给了方家使,苏太太也就负责支应这里的一应事务,方婉觉得这个管家的法子想的特别好,又省了心,又给属下施了恩,让他们一年里也有些进账,既是固定一笔银子,不管苏家能落多少银子,都是光明正大的,只要差使办的能过眼,不让主子挑出大病也就行了。 水至清则无鱼,大方一点,底下人殷勤,自己使着顺手,这才是正经做主子的样子,方婉这样想了一想,便觉得这做王妃和做侧妃可真不一样,做侧妃的时候她才不会想这个事呢,她不搅出事儿来就算不错了。 苏太太就殷勤的,一早就来笑道:“已经接着信儿了,今午时前后,老太太和三老爷三太太的船就该到通州码头了,昨就有人在码头候着了,我来跟姑娘说一声儿,这就伺候大老爷大太太去通州接老太太去。”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