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瓶此时就悄悄儿的对恭亲王道:“嬷嬷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她不敢拦,只王爷吩咐了,好歹在那头拖一点时辰,只怕也拖不了太久,还望王爷裁夺。” 恭亲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看起来虽然是面无表情的,心里却十分焦急。 他既然知道兰氏出了事,当然不会闲着不动,除了动用原本联系的在这里埋着的钉子,还有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钉子的人,比如章嬷嬷,也都被他动用了。 这样的消息来的很快,在月瓶还没出来的时候,恭亲王就知道的很清楚了,就像太后那样,他几乎是连兰侧妃和景王妃说了什么话都差不多知道了。 那些话听起来清楚无误,但恭亲王却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兰侧妃这么沉不住气,什么计划都没有,她就贸然的去动景王妃? 他明明是预备在万寿节之后,仔细策划,充分考虑景王妃的格、背景、身边的人,在景王殿下面前的影响力以及在府里的权威,再安排要怎么对景王妃揭穿此事,又怎么才能用这件事彻底的拿住她。 这其实不是一件单一的事,要把一个王妃捏在手里,就算她出身不够高,但既然已经是一个王妃了,那就不能小觑。恭亲王认为,面对一位亲王妃,必须要缜密的安排,考虑好细节,想好退路,这就是多年来恭亲王从来不出错的原因。 他非常小心,非常谨慎,他在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次微小的疏忽,演变的大了,导致他夺嫡折戟,从那以后,他就事事都格外的小心,格外的仔细,盘算多次,尽量的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进去。 但他没有想到兰侧妃这一次面对这个温婉的景王妃,竟然失心疯似的完全不管其他,就这么上前去说了,而且还是在太后宁寿的后院,被人听到,那就不足为奇了。 难道景王妃还做了什么事?恭亲王又觉得不太可能,景王妃动了景王的外室无疑,而整个过程中,除了内务府做的那一点东西的暗示,恭亲王府没有任何动作,东西也确实送到了杏花胡同,这里头没有丝毫恭亲王府的影子,她自己发现的外室,自己处置的,是以,景王妃不可能发现恭亲王府一直在盯着她。 所以,她是在明处的,这叫恭亲王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兰氏会办出这样的事来。 但不管如何,恭亲王舍不下兰氏,这个陪了他差不多一辈子的女人,他思索再三,平里的沉稳和小心,在兰氏生死一线的时候,就已经顾不得了,恭亲王径直到宁寿门口跪下,请见太后娘娘。 ———————————————————————— 方婉很小心的没有再去理会恭亲王侧妃的事,她既然被送了慎刑司,不管是哪个层级的人出面处置,方婉都觉得自己犯不着去手。 恭亲王在宁寿门口跪下之后,当然会有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报上来,整个宁寿大概从门开始,如同涟漪一般,迅速的一层层的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事,虽然不算千古罕见,但也确实难得一见。 这里头最难堪的应该是恭亲王世子妃了,方婉这样想着的时候,回头一看,刚才还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恭亲王世子妃,居然就不见了。 方婉哑然失笑,这世上聪明人果然比傻的人多,她还替人家担心呢,人家见形势不对,早躲一边去了,横竖这会儿的情形,有闲心找她的管不了她,管得了她的又没空找她。 方婉还闲着,没人知道恭亲王跪求这事儿跟她有关,庆和长公主自听到这消息起,都没转头看她一眼,可见后头那事儿,除了当事人,基本没有人知道,有本事在太后娘娘这里消息灵通的人可不多,方婉现在是越来越佩服这位老太太了。 她想着,皇上这一回万寿,可活生生被恭亲王给搅和了,别的撇开不提,这位王爷也果真是个情深,明知这样是打皇上的脸,他也来了。这样的阵仗,太后大概也没空理自己,或者,太后娘娘看着自己只怕也不大快。 方婉这样一想,就不留在这里填馅儿了,她往旁边看了两眼,悄悄的从侧门绕到小角门出去。 刚跨出门,方婉就叫人拉了一把,还吓了她一跳,简直就是逮了个现行。 这不就是早就见机不妙,偷偷溜走的恭亲王世子妃吗? 这位世子妃拉了她一把,低声笑道:“婶娘倒也看的出神,我招了两回手,婶娘也没看见。” 方婉笑道:“虽然没看见你招手,到底我看见你躲了出来,我觉得我也犯不着留那里,这不我也出来了。” 恭亲王世子妃笑道:“果然婶娘最明白的,我不想站在那里让人瞧,婶娘自也犯不着,我叫人抬了轿子来了,咱们且出去,我跟着皇祖母跟前的嬷嬷说过了,防着皇祖母问。” 方婉果然见两乘内使的绛红亮轿已经在这角门子上等着,果然这管着内务府的,就是便宜,她就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虽说母后这会儿哪里得闲理我们呢,可回头想起来了,白问一问也不好,母后宽厚,想必也不会怪罪我们。” 这话是分好几截说了,不是在这事情里头的人,都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恭亲王世子妃以前和方婉来往不多,不过是外头见面的一点儿面子情儿,自是不太知道她,这会儿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狐狸王妃,其实聪慧又缜密,见事明白着呢!~ 方婉径直出了,回家在二门上下车,兰早就在二门上等着了,方婉把手伸给她,兰就一脸喜的笑着道:“王爷回来了!” 方婉一怔,口而出:“什么时候?” 萧重不是说要去大半年吗?那还是顺利的情况下,若是不太顺利,只怕要到年底呢,这会儿才两个月呢。 兰笑道:“先前我在屋里叠衣服,听到那边屋里小郡主的笑声,还叫爹爹,我过去看了一眼,竟见王爷在里头抱着小郡主呢!我也吓了一跳,王爷什么时候进来的,这屋里竟没个人知道。” 居然还鬼鬼祟祟的? 方婉这会儿就算是个傻子,都能觉得这事儿必定跟今恭亲王的事不了干系了。 方婉眼珠子一转:“王爷这会儿在哪里呢?” 兰扶着她往里走,一边说:“我见了王爷,就把一院子人都叫起来,伺候王爷梳洗换衣服,王爷把小郡主也一起抱过去,在那边屋里了,膳房也预备了东西送过来伺候。” 方婉便道:“那我不进去了,换个地儿歇着。” 兰和绿梅都一怔,方婉道:“没别的屋了吗?那去小郡主屋子也行。” 兰绿梅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王妃这又是在玩儿什么,不过方婉向来在她们跟前是说一不二的,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和方婉进了小郡主那还飘着有香的屋子,绿梅说去拿妆奁和衣服来伺候,一溜烟的就往正房屋里报信儿去了。 很快,方婉就听到外头廊下小郡主一个字一个字说话的声音,她刚一周岁,简单的会说一点字,就是总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随即丫鬟掀开帘子,萧重笑容面的抱着小家伙跨了进来。 萧重看起来神极好,似乎瘦了一点,回家来换了素面软缎的常服,也没有戴冠,神奕奕,小家伙一脸很想她爹的样子,整个小身子软软的贴在他的怀里,小手张开抱着她爹的脖子,胖脸也贴了上去。 小郡主很能吃,方婉的不够吃,娘的也不嫌弃,给喂就吃,长的可胖可沉,摸起来软软的,抱在怀里有一种特别的足,方婉抱着沉手,萧重抱着就很很轻松的样子,小郡主看起来也很舒服,嘴角翘起,笑眯眯的,巴着她爹,进来了也不找娘抱。 方婉吃醋了,扭头不看,听到萧重在哄着女儿:“看你娘的小心眼啊,多可,我们宝宝快叫娘。” 小家伙笑眯眯的果然叫娘,胖乎乎的小手摸到方婉脸上来,软绵绵的觉,方婉不用转头就看到,是萧重那家伙握着女儿的手腕来摸她的脸。 小郡主以为是一个新游戏,还咯咯的笑。 方婉哼一声,坐开了一点,这人明显企图拿女儿蒙混过关。 她一坐开,萧重就干脆挨着她坐下,笑道:“今儿在皇兄跟前,说起来我们家宝贝儿一周岁了,皇上就赏了个名儿。” “赏了名字了?”方婉那点儿装模作样立刻就忘了,赶紧问。 萧重笑眯眯,他媳妇儿真是好哄,好吧,他其实知道她没真生气。 方婉倒觉得,景王殿下现在笑起来越来越像皇上了,很带着一点儿成竹在,又不动声的狡猾来。 他当然知道,他一说女儿的名字,她哪里能忍住不问? 女儿在这里,一切都靠后。 萧重得寸进尺的笑着揽着她的肩:“我跟皇兄说,我家萧宝宝这个月二十八就一周岁了,皇兄说,这名字不错啊。” “啊?”方婉啊了一下,这如今的惯例,孩子取名不宜太早,就怕太郑重了孩子站不住养不大,所以平里他们家小郡主都叫着宝宝,宝贝儿,小乖乖什么的七八糟一堆的小名儿。 方婉也不肯给她正经的取个小名,她是怎么叫就怎么叫,全靠当时的想头,到萧重在皇上跟前说话的时候,他又不好称郡主,就叫出了萧宝宝了。 可这下子,萧宝宝就叫成了大名儿了! 方婉啊了之后,又想了想,回头看看萧宝宝甜的小脸儿,亲了一口:“好吧,萧宝宝,倒是也好听的。” “宝宝,宝宝,萧宝宝。”方婉一边念,一边捧着萧宝宝的脸亲了好几下,萧宝宝也吧唧在她脸上亲一下,亲了一个口水印子。 萧重浑水摸鱼,也亲一下女儿,又亲一下媳妇。 方婉立刻板起脸:“走开!别惹我,这还生气呢,别以为我就忘了!” 萧重笑道:“我听说别的女人都会说,你怎么不去你那边去呢?你怎么不一样?” 方婉更生气了:“想的美,你是我的,还想我让给别人?少做梦了!” 萧重笑倒在炕上。 方婉没笑,恼怒的说:“别看我平时菩萨似的,不理会,真要有这样不开眼的,我……哼!” 她哼了一声不说了,萧重一边笑一边道:“好好好,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放心,那个女人真的不是,我有了你,怎么还会看得上别的女人!” “真的?”方婉问,可是问是这样问,她已经出了笑模样了。 萧重说:“真的,再好看也不行,那些人总叫人觉得寡淡无味。” “我也这么觉得!”方婉笑起来,喜喜的样子,本来就是嘛,谁比得上她?萧重娶了她,就等于又有正妃又有侧妃了,不用再进来人了。 “不过,我觉得恭亲王侧妃的那样子,好像就觉得那人是你的外室啊?”方婉还是没忘记正事儿。 萧重漫不经心的道:“不止她,就是恭亲王,也以为是抓到我了。” 方婉立刻明白了大半:“你设计的?”可是那个女人,应该的确是恭亲王府手下的人啊? “不,恭亲王世子设计的。”萧重说。 所以恭亲王才这样深信不疑呢!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方婉算是解开了这个疑惑,怪不得恭亲王侧妃那么有底气,坚信她干了那样的事,所以相对而言,就少了许多顾忌,自己才会趁虚而入。 若是恭亲王安排的人,只怕这位侧妃娘娘多少会有点底气不足,面对方婉的挑衅,会更容易克制一点,也就只有她深信方婉真的谋害了萧重的外室,才会胆子大起来。 方婉这样一想,就觉得连自己都被恭亲王世子算计了,还有,萧重这家伙! 萧重那家伙,此时看方婉面眼神,就知道她想明白了,还没等她开口,就先笑道:“恭亲王世子此举倒是来跟我商议过的,还跟我说,只怕小婶娘会恼,我就跟他说,你少白这心了,你再长十年的心眼子,也算计不了你小婶娘,她哪里能被你骗到啊。本来也想着跟你通个风,后来一想,你这样实在的人,惯不会做假的,你要提前知道了,只怕不会演,反倒叫人看出破绽来,就没敢跟你说。” 方婉扑哧一声就笑了:“胡说,我要是肯演,演的可像了!” 萧重这为了哄她,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她还真的就被他给哄笑了,笑过了之后,方婉道:“行了,我知道你不好跟我说的缘故,这事儿明显经了御前,皇上不叫说,你就不好说,我不叫你为难,何况……你没在那地方搁侍卫,不就给我提了个醒儿吗?” 恭亲王世子敢动他老子,萧重又恰好去了江南,这就必定是经了御前的事了。 皇上的吩咐,便是萧重,也不敢当做没听到,私下里也不能说,只能侧面略做提醒,这一点,方婉深知,也十分理解,皇权之重,她是刻骨铭心的,别说皇上当面明白吩咐了,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透出一点儿风向,都能叫人连续几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揣摩。 揣摩圣意,可不是虚的。 萧重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儿实在太好了,聪慧的女人不少,可还能识大体懂道理,这真不容易,他笑道:“其实我也是觉得,我不必说,你也必能明白的,如今看来,可不是吗?你虽不知道,却让这事儿顺利的进行下去了,比我们预计的还顺利些。” 他们两人在这长篇大论的的说话,没人逗小郡主玩儿,她就无聊起来,在她爹的怀里扭来扭去的,叽叽咕咕有点要哭的样子,方婉把她抱过来,放在炕上,又拿一个里头放了珠子的沉香木玲珑球给她玩,那里头一动就有声响,小郡主推着它在炕上爬,有时候爬起来踢着玩儿,就把爹娘都给忘到一边去了。 方婉这才接着说:“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恭亲王世子会做这样的事,到底是他爹呢。” “忠孝不能两全。”萧重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我不清楚,但必定比旁的人都知道的多,何况,他这样一来,或许也能保住三哥的命,或者,至少是家里众人的命。” 恭亲王连五殿下都能玩于股掌之间,那别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他多年来掌内务府,从皇到诸王府、公主府,甚至国公侯爷府等,安了多少钉子,捏住了多少人?方婉这样一想,就不寒而栗,她相信,皇上这样一想,只怕比她还要觉得冷些。 但是,没有军权,终究是虚的,恭亲王掌握的关系人脉再多,也比不过皇上一声令下,命五百兵带着赐死诏旨围了府邸,抄家杀头,谁跑的掉呢?所以恭亲王联络上了袁家,或许也是因为袁家的缘故,这谋反迹象更加明显,恭亲王世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吧。 有愿意追随父亲谋反的儿子,当然也有不愿意的,而且方婉也觉得恭亲王大约是不会成功的,上一世,直到她死,也就是十几年后,恭亲王虽然暗中搅动了京城的风云,做了不少事,但皇上不也照样稳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吗? 方婉的思绪飘的有点远,萧重坐的离她很近,然后还又挤过来一点,揽着她的肩膀,又亲了下去。 方婉回过神来,萧重已经把她了下来,轻声笑道:“别想别人了,咱们这怎么也算小别胜新婚呢。” “宝宝在这里呢。”方婉搂着他的背,脸泛红,可还是没忘了宝宝。 萧重就把她拉起来,往那屏风后头的矮榻去,他们这屋里伺候的丫鬟们何等乖,紫萱在外屋支着耳朵,听到这句话,赶紧推了娘一下,娘悄没声息的进来,就把自得其乐的小郡主给连人带球抱了出来。 ———————————————————————— 第二一早,方婉糊糊的听到萧重起的动静,想要睁开眼,却好似被糊了层浆糊似的睁不开,翻个身都浑身酸痛,她听到耳边萧重的声音安抚她:“你再睡一会儿,还早,我去看宝宝。”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