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饥饿让她反应有些吃钝,也忘了那些七八糟让她头疼的事情。 她走到他身后,探头往前看,“是酒酿圆子蛋羹吗?” 锅里的小圆子已经煮到浮起来,他倒入米酒酿,再去打蛋,神情非常专注,似乎没觉察到旁边有人。 “往后退一点,有热气。”靳枫想把她拽开,手上有东西,直接用手臂把她推到一旁。 “……”鹿鸣突然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就想和他对着干,等他转身去拿东西,又靠过去,挤到灶台前。 “我来,我也会。” 她一手端起装了蛋的碗,一手拿筷子,有模有样地搅动,搅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准备把蛋倒进锅里。 靳枫按住她端碗的手,拿了一把勺子,进她手里。 “蛋要用勺子淋。” “为什么?这样直接倒进去不是更快吗?” 她嘴上这么问,手还是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蛋,刚要倒进锅里,手又被他抓住。 他抓住她拿勺子的手,把蛋均匀地淋在已经煮开的米酒酿上面,黄的蛋花棉絮一样,在上面铺了一层,很漂亮。 鹿鸣懂了,直接倒进去,就不有这么漂亮的絮状的蛋花。 他站在她身后,两只手分别抓住她的两只手,慢慢地淋着蛋花。 两个人身体没有紧贴,偶尔不小心碰到,触电了一样闪开,她能清晰地觉到他皮肤很烫。 淋完蛋,他松开了她的手,去拿糖和桂花,让她把火关掉。 “我来加。”鹿鸣像个在大人面前逞强的小孩,放下空碗,又把他手中的糖和桂花抢过来。 问题是,加多少,她不知道。 他也不说。 鹿鸣等了半天没声音,只好回头看向他。 他似乎也站得脚酸,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的灶台上,俯身前倾。 她身体随之往后仰。 两个人视线双双勾住,瓣似有似无地刮擦过,鼻尖也不可避免地摩擦。 摩擦是会发热的。 厨房不大,锅里冒着热气。 锅里的热气,他身体的热度,以及摩擦产生的热……鹿鸣是耐寒体质,耐不了这么多的热,觉要窒息了。 她余光瞥见手中的佐料罐,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加多少糖啊?” “想吃甜的,就多加点。”靳枫站直身体,去旁边橱柜拿碗和勺子,离开了厨房。 鹿鸣加了两勺糖,搅拌几下,尝了一下,觉不够甜,又加了两勺,再搅拌……手中的糖罐和勺突然都被夺走。 “你自己想吃多甜你都不知道?”靳枫把半罐糖直接倒进了羹里面,搅拌两圈,把羹倒进一个大瓷碗,端着出去了。 鹿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几秒。 她真不知道,她到底喜吃甜的,还是喜不甜的。好像甜也可以,不甜也没所谓。 说穿了,她就是不喜做选择,这是她最大的病。 酒酿圆子蛋羹很甜,她也饿,吃了一碗又一碗。 靳枫没吃多少,用调羹舀一勺放进嘴里,一直含着,平常吃东西很快的人,一碗羹半天都没吃完,不时停下来,给她盛。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只聊了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火场已经清理完,留守火场的人也全部撤离。因为发现得早,这次火灾没有造成很严重的损失,最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偷伐林木的十五个人都受到了惩罚,只是,主犯没有抓到,纵火犯也逃了。 靳枫脑海里还在不停地转,离开玉仑河的每一条线路,他们都安排了人,没有道理抓不到人。 除非有人偷梁换柱,把他带出了玉仑河!谁有这么大本事? 靳枫看向对面的女人,“买了什么时候的票?” “……”鹿鸣低头,声音同时低下来,“明天上午的。” 靳枫嘴角动两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今天我有空,陪你去。” 鹿鸣脑海里飞速闪过一系列的画面,峡谷桃花,高山滑雪,沙漠徒步,极速漂……他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 只有一天时间,她选哪样? 她都想选。 “算了,等你做决定,黄花菜都凉了。”靳枫替她做了选择,“带你去一个地方。” 早餐已经吃完,靳枫去洗碗,让她上楼去准备要带上的东西。 鹿鸣想不到有什么要准备的,除了相机。 她在房间转悠了两圈,想到了一样东西。 鹿鸣把行李箱打开,翻找了半天,从最底层搜出一条半新不旧的蓝披毯,上面是孔雀开屏的手工刺绣图案。 她想披上,又不敢,便收拢搭在手臂上,提上跨包和相机包,跑下楼。 靳枫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看到她下来,走过来,“东西给我。” 他换了一身蓝休闲运动装,颜和她翻出来的披毯颜同系,如果她披上了,看起来很像是情侣装。 鹿鸣把相机包给他,自己提着斜跨包,悄悄地把披毯进包里。 “我来开车吧。你前两天才抹过药。” “不用,山路难开,路线你也不。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靳枫把她的包放在后座上,直接上了驾驶座。 鹿鸣没再坚持,上了副驾座。 车子很快上了盘山路,沿着山崖行驶。 一轮巨大的红冉冉升起。 鹿鸣坐在车内,看到红,瞬间屏住了呼。 她想起,那次,他们去峡谷看桃花,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她脑海里一直记得那一幕,一轮巨大的橘红的月亮,从青山峦背后升起。 此后,她看到过无数次的月亮,却只记住了那一次。 天空湛蓝,洁净,光亮,悬挂在天空的红,仿佛一枚徽章,镶嵌在她心底。 今天的红,后她估计想忘也忘不掉了。 鹿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轮最纯净质朴的红,心里边快乐至极。 第25章 车子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下车,开始走山路。 山路十八弯。 一开始,鹿鸣抱着相机,不停地拍摄,最大的收货是,拍到了野生的苏铁和银杉。 后来,她几次差点掉进山谷,靳枫把她的相机“没收”了,挂在他脖子上,他牵着她的手,敦促她专心走路。 他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把她的小手钳住,不管她怎么都不出来。 “刚才那只一定是雪豹,要不是你抢了我相机,我早就拍到了。”这句话,鹿鸣嘀咕了一路。 “你们布设的红外相机里,不是已经拍到很多雪豹的照片和视频?” “那可不一样,那种守株待兔的拍摄,没什么觉。”在野外邂逅一只雪豹,这是她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溪旁,她停了下来, 靳枫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眉眼和嘴角都漾着浅淡的笑。 她的笑,仿佛有一种香味,沁人心脾,比酒酿圆子蛋羹的香还浓郁。 靳枫转移视线,跨过小溪,习惯去拉她的手,意识到路很好走,把手收回,继续往前走。 “你刚才拍的苏铁,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子植物,曾经和恐龙一同称霸地球,你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苏铁有‘植物活化石’之称,在中国,所有的苏铁品种都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有些种类已经濒临灭绝。苏铁外形美丽,叶片坚韧,优雅高贵,民间有铁树‘辟’的说法,所以盗挖野生苏铁现象屡不止。” “不止,一场森林大火,可以烧毁无数种野生苏铁这样的名贵植物。银杉更不容易,你知道为什么取名银杉?” 鹿鸣侧头望着他,央求道,“我说对了,你把相机还给我好不好?” “……”靳枫专心走路,假装没听到。 “在1955年的时候,世界植物界一度认为,银杉已经灭绝。后来中国的植物学家,钟济新教授无意间在广西桂林发现了类似油杉的苗木,鉴定后确认是银杉,轰动了整个世界植物界。科学家给银杉取名的时候,很头疼,后来发现,银杉翠绿的线形叶背后,有两条银白的气孔带,微风吹过,便能看到一片闪闪的银光,所以中文名就确定为银杉。” 女人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不知不觉把手了出来,双臂张开,身上的披毯,像孔雀开屏,异常耀眼。 靳枫愣怔住,这是很多年前他送给她的一条披毯,她还保留着?! 他当时送给她,是给她“下战书”的。 你不是公主吗?就算你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老子照样把你追到手! 她当时拿到披毯,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进了包里,因为当时她旅途已经结束,决定回北京了。 “cathayaargyrophyllachunefkuany,”她念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词,卖了个关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如果说对了,我就不要相机了。” “说错了,不给,说对了,也不给。”靳枫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这是耍无赖。” “你是无赖?” “……”鹿鸣忍不住笑了,这是他以前经常说一句话。 他在和她耍,她说他耍无赖,就等于说她自己是无赖。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