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魏老太太很不乐意,认为闺女抛头面的学画画不妥当,云姐儿更没必要去上小学,就是想认字,家里魏银是识字的,略教云姐儿几个就成了,还省得一年几十块大洋的学费。 不过,家里的事向来是魏老太爷说了算,魏老太爷这么定了,于是,纵魏老太太不乐意,也就是这样了。 陈萱对于云姐儿能去上学的事也有些意外,魏年望一眼陈萱这张坦白脸,直接说了一句,“都什么年代了,爸爸虽有点儿古板,又不是不通情理。现在许多人家的女孩子都上学,咱家又不是出不起学费,云姐儿不去念书就可惜了。” “倒也是。”陈萱想想,也笑了。她晚上学习的事,也有一年功夫了,就是开时她瞒着偷偷学,家里人也不可能一无所知,可除了魏老太太、魏金有时嘀咕个一句半句的,魏老太爷是什么话都没说过的。 陈萱最鼓励人读书的,知道这事儿时就同李氏说了,“书包的活儿我包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魏银也替云姐儿高兴,“我给云姐儿做身新衣裳。” 李氏笑,“你们一个衣裳一个书包的,我倒是清闲了。” “云姐儿头一回上学,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哪,大嫂怎么会清闲。” 毕竟是喜事,妯娌姑嫂三人说笑一回。唯有魏老太太十分不舍云姐儿,连带着魏老太爷都受了她几句抱怨,至于抱怨内容,无非是女孩子不用上学的老一套。至于抱怨的原因,陈萱私下猜着,怕是老太太觉着,云姐儿去上学,家里就没人陪她老人家一道去戏园子看戏了。 云姐儿还没开始去学校,魏老太太就张罗着把魏金和俩外孙接到了娘家来。今年赵家事多,赵老太太挨了揍,家里一直不大痛快,魏金就没能回娘家长住。如今这才好些了,魏金见魏年过去接她,赵老太太也不反对,立刻收拾包袱带着儿子们过来了。 魏金回娘家,难免抱怨了自家婆婆一回,“我婆婆那人,心眼儿密的吓人。陆三外头有人的这事儿,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早大嘴巴死那小畜牲了,他倒好大的脸!我婆婆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我公公为什么大发雷霆?自己个儿挨了打,还要寻衅人。我还有个娘家能躲出来清净几,可怜我那妯娌,成天看她脸受她气!” 不过,待魏金知道云姐儿要去念书时,直接来了一句,“阿时找学堂时,顺带帮阿丰阿裕找个学堂,他们也大了,该上学了。” 魏时对外甥们上学的事也很上心,云姐儿因是闺女,魏时给闺女寻的是女校,给外甥寻学校,自然是男校了。就是报名钱的时候,魏金完全无所表示,要知道,这念书可不是小数目,像云姐儿要就读的教会小学,一年就要三十块现大洋的学费。魏金俩儿子,这就要六十块现大洋了。 平时魏金回娘家抠索娘家,这事儿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可总不能孩子上学的钱也要娘家出吧。这事儿,魏时不能做主,毕竟,孩子们上学是公中出钱,魏时就跟父亲提了一句。魏老太爷直接说,“让你大姐自己拿钱。” 为这事,魏金跑到老太太屋里同母亲哭讨了一回,直哭的两眼肿的如烂桃儿一般还在抹眼泪,“我要有钱,我早叫孩子们念书去了!妈你还不知道我婆家,我婆婆是舍不得把一文钱花在我们娘儿仨身上的!当初爸妈给我定的这样抠门儿的娘家,现在就不能不管我!云姐儿一个丫头都能去念书,我们丰哥儿裕哥儿,也是老魏家的亲外孙,如何就不能了?在婆家,婆家不拿我们娘儿仨当人,在娘家,娘家又说我是外人,不管我,我不活啦~”说着又是一通哭,直把亲妈魏老太太的心哭成了个发面团儿,心疼一发酵,成了心酸。魏老太太也拍着大腿哭唱起来,“我苦命的闺女哟。” 魏时魏年一见亲妈亲姐这般,都是无语。 魏老太爷飞来一招,与魏金道,“你回婆家,能要出丰哥儿裕哥儿的学费,这学费你自己收着做私房,他们的学费我便出了。你要不出这钱,以的休提。” 魏金双眸一亮,立刻也不诉苦了,两只肿泡眼努力睁大也实在睁不大,但,魏金脑子清楚异常,她当即着哭哑的嗓音道,“成!爸你这话我记得了,我明儿就回家!” 至于大闺女会不会拿私房钱糊魏老太爷的事,依魏老太爷对大闺女的了解,有这样的大便宜占,大闺女甭管用什么法子,也得从婆家把这六十块钱的学费要出来的! 陈萱得知此事,对魏老太爷简直佩服非常。 第64章 王大舅来了 魏老太爷一句话, 直接把魏金打发回了婆家。不晓得魏金用了什么法子, 反正是半月后天喜地的回到娘家时,肥肥的五手指头里握着的是小学入学的收费凭证, 凭此凭证, 魏金从亲妈魏老太太那里领到了六十块现大洋。魏老太太一面数着现大洋, 一面问闺女,“哎哟,这回你婆家可是大出血, 你婆婆那老抠儿得跟割一般吧。” “这事儿我婆婆管不着,是我公公拿的主意,直接让丰哥儿他爸去学里的学费。”魏金喜喜的收起她娘给的大洋, 然后, 吃过午饭把陈萱李氏魏银三人叫到跟前儿,手里握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剪出两双鞋样子,若有所指到几乎到了明示,“你们仨, 两个是孩子的亲舅妈,一个是亲姨妈,孩子头一遭上学, 你们看着办吧。”让三人给孩子准备东西,当然, 如果直接变现, 魏金也不嫌弃。魏银心里最嫌大姐这财子, 抬起眼睛瞪大姐, “原本我就给丰哥儿裕哥儿裁出衣裳来了,就差做了。看大姐这财样儿,要不是瞧着外甥们的面子,我就不做了。”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亲姨妈,我瞧瞧,你给丰哥儿裕哥儿做的什么衣裳。”叫魏银拿出衣裳裁片给她瞧,其实,让陈萱说,就是魏金这自称做了多少年针线的,在裁衣裳上头,比起魏银也是差一大截的。魏金对于魏银的审美也是很信服的,她主要是瞧一瞧料子,见魏银用的是上等的洋布,这才算放心了。至于李氏陈萱,谁也不敢得罪魏金,于是,俩人商量后,一人给做了个书包。魏金见这俩书包的针线还算细,想着到底是做舅妈的,不如姨妈心诚,这也强求不得。只是,难免在魏老太太耳朵子处嘀咕两声弟妹们不实在的话。 魏金就是这样的嘴碎,魏老太太不算宽厚,但也不算刻薄,总之,家常过子,也计较不了太多。 二月中,李氏的三舅爷老王头儿就到了,一道过来的还有李氏的大舅王丰。王丰是个国字方脸,相貌堂堂的北方汉子,浓眉大眼,身量高大,尽管头发花白,说话时声音极亮堂,神头儿极佳。三舅爷只是辈份高,年纪瞧着与王丰相仿。王丰和三舅爷先在外头打扫了一番才进的屋儿,魏金笑着直把人往屋里让,“哪儿来的这些规矩,大舅、三舅爷可别这样,快进屋儿说话。” 王丰用带来的巾拍打了一回身上,方直起身笑说,“在家也是这样,我们每天下地,回家一身的土,不在外打扫一下,倒把身上的土灰带到屋儿里去。” “这可怎么了,我家又不是外处。”魏金吩咐在一畔傻站着的李氏,“看大弟妹,都高兴傻了,还不请大舅、三舅爷屋儿里去。对了,你去把爸爸收着的江南碧螺,沏一壶来,给大舅、三舅爷好好尝尝。” 李氏这才回了神,高兴的喊一声,“大舅、三舅爷,咱们赶紧进屋儿。”扶着三舅爷屋里去,李氏方快步跑去泡茶。 魏金又让陈萱去铺子里把家里男人们叫回来,亲戚来了。说来,魏金瞧着这俩呆头呆脑的弟妹就心里着急,一个个的都笨的不成,连招呼亲戚都不会,没个机伶劲儿,也只好叫她们做些笨活,跑跑腿儿出出力气了。 陈萱先把点心果子摆桌上,叫了李氏在外头商量一回午饭的事,就去了王府井的铺子里送信儿。魏老太爷听说是王丰和三舅爷过来,都是脸上带笑,魏老太爷手里的烟袋锅子,往桌角一磕,磕出烟锅里的半锅半燃的烟丝,抬脚踩灭,站起身与魏时道,“咱们这就回家瞧瞧,亲家大舅去年事忙,这也一年没来了。”看陈萱一眼,说,“阿萱你先回吧,我打发伙计再去知会老二一声。”魏年在东单那里的铺子里管事。 陈萱见铺子里出来进去的客人不少,魏老太爷魏年这么一走,就又短了两个人手,陈萱干脆说,“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叫伙计干活儿吧,别耽搁生意,我再跑一趟东单,那儿也不远。太爷、大哥,我这就先去东单了。”说完,陈萱就往外走去。魏老太爷喊住她,叫铺子上拿一块钱给陈萱,“东单远,你叫个洋车过去。” 陈萱连忙摆摆手,仿佛掌柜递给她的现大洋会咬人似的,陈萱笑的憨厚朴实,“这么点儿路,哪里值当花钱,我走快些就成了。太爷,我走了。”她急步去了,魏老太爷见陈萱很快就拐入人群中,想着这个儿媳妇就是会过子,知道节俭,与老二倒是个互补。 陈萱到东单铺子找到魏年时,魏年正一身灰扑扑的长袍,跟伙计们在库里忙活,听陈萱说了王大舅、王三舅爷过来的事,让伙计们继续入库,同陈萱出去说话,“我倒是想回去,可今儿上新到一批货,我得瞧着入库。” 陈萱当即说,“王家大舅和三舅爷也不是外人,阿年哥你既然有事,就先做事吧。我正好顺便到东菜市买些菜,阿年哥,你中午能回家吃饭么?” “怕是来不及,这货得一匹匹验过,再有,人家大老远的送来,我中午得请人家吃酒,你回家跟爸妈说一声,再跟王家大舅、三舅爷说一声,替我道个歉,说我下午就能回去了。”魏年见陈萱脸上跑出汗来,带她出去,侧身示意自己口袋,陈萱问,“什么?” “拿出来。” 魏年手上染了灰,不方便取东西,陈萱只好半低着头,手伸进魏年长袍的口袋里,摸出来一看,是魏年常用的帕子。魏年身上的针线,都是陈萱做的,这帕子她自然认识,然后,魏年一派自然的到井边的水盆里洗过手,陈萱连忙递上手帕,魏年接过,看她脸上微红,也不知是路上急热的,还是脸皮儿薄羞的。魏年接过手帕,先给陈萱把脸上的汗擦了擦,再擦净自己的手,带陈萱去休息的茶室说话,魏年道,“怎么过来得这么急?” “我先去的王府井的铺子,太爷和大哥都回去了,我就想快些过来跟阿年哥你说一声。走的急了些。”陈萱齿一笑,出一股憨意。 “这会儿天还冷,别这么急着赶路,热一身的汗,再叫冷风一吹,容易着凉。”魏年想多同陈萱说会儿话,偏生货物入库他得亲自盯着,只得细致的同陈萱叮嘱一回,“回家时不要走路了,叫辆车会不会?” “那得多费钱,这离家又不远。”陈萱一向节俭,能省钱的地方半钱都不会浪费。魏年知她在这上头很有点儿执拗,索将脸一板,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大洋放陈萱手里,“算你借我的,回家时叫辆车,要是你敢走回去,或者坐那呛风的黄包车,以后休想我再教你数学。” 陈萱当即不敢多言了。魏年这简直是直戳陈萱死,陈萱那啥,虽然打算盘她很了,但是,数学成绩一直不大理想,从初级数学课本开始就需要魏年的辅导。倒不是不能自学,只是,有魏年辅导,明显效率更高。魏年又很愿意辅导陈萱,陈萱就一直跟着魏年学习数学了。见魏年拿辅导功课的事相威胁,陈萱立刻半点儿不敢犟嘴,识时务的表示,“我什么都听阿年哥的。”不过,陈萱还是强调一句,“这两块钱,算我借阿年哥的,我会记账本子上的。” 魏年角一翘,看着陈萱的眼睛微眯,弯成月初的月亮,点头提醒陈萱,“成,记账时别忘了把利息算上啊。” “啊?利息?” “对呀,今晚回去我就跟你讲讲市面儿上的利息是怎么算的。” 要搁以前,魏年要同她收利息,陈萱得为钱愁死,这一回,陈萱心下一动,促狭起来,叹口气,“利息倒是不难,就是利息好还,阿年哥对我的好可是怎么都还不清的。” 魏年突然听她这一句甜言语,险些破功,努力维持着阿年哥的淡定。陈萱也学魏年笑眯眯的模样,偏着头瞧魏年,“我知道阿年哥给我钱是心疼我要走回去。阿年哥,我这就去东菜市买菜了,你别担心我,我买好菜就叫一辆小汽车坐车回。你赶紧去看着入货吧,这可得仔细着些,中午跟人吃酒可别吃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说完,陈萱就站起身,学着外头人再见的模样,跟魏年摇一摇手,出去买菜了。魏年并未出门相送,只是自半开的铜钱花槅扇望去,陈萱已经走到了院里,似是受到了魏年的注视,陈萱回头,再次朝魏年摇摇手,笑的憨憨的买菜去了。 初的光透过槅扇洒入室内,染的魏年乌羽般的发丝一层淡金,在这个寒料峭的季节,已是令人到融融暖意。 墙角的一丛,不知何时,已悄然出芽,结出花苞,转眼便是一个意盎然的季节了。 第65章 看书到深夜 陈萱出了铺子, 眼中都是带着笑的, 心里也暖暖的。手里攥着两块现大洋,攥到与掌心一样的温度, 陈萱都舍不得放到口袋里去。 陈萱自己七想八想, 喜滋滋的到了东市菜。出门前, 陈萱就同李氏商量过了,王大舅与三舅爷刚过来,家里怎么都要准备两样好菜的, 陈萱出来叫家里男人们回家见亲戚,顺带着买些食回去,让李氏在家先准备午饭。 陈萱也不会做什么新鲜菜, 她所会的, 不过是家常菜,于是,陈萱心下盘算,现在就是买了回去做, 时间上怕也来不及,因为,猪做个调味儿的配菜还好, 如牛羊,羊爆炒还成, 牛爆炒不大好吃, 这会儿也没菜来配。最终, 陈萱先到食摊买了二斤酱牛、二斤红焖羊, 然后,再有活鱼杀一条,这些荤腥,一顿吃不清,晚上再烧一炖也够了。对了,倘有活再买两只,这样除了可以用来招待王大舅和王家三舅爷,还能多炖出一些,晚上给阿年哥做汤面。阿年哥多辛苦啊,中午请人吃酒,定是吃不好的。 陈萱把要买的东西盘算清楚,一样样的买好,准备叫车回家。结果,因为她提了两笼活,人家小汽车都不肯做她生意。陈萱现在心眼儿活动,既然小汽车儿不肯拉也就怪不得她不听阿年哥的话了,改叫了个黄包车回家。虽然也要给车夫一钱,可相对于叫小汽车的钱,可就便宜多啦。 而且,上午的太多暖和啊,又没有风,一点儿不冷。 王丰王大舅和三舅爷都是实诚人,来这一趟就没有空着手的。李氏正在厨下安置大舅和三舅爷带来的东西,陈萱见半厨房的口袋摆着,一口袋一口袋的都是农村里常用的五十斤的大口袋,里头装的当当,一看就实诚,不道,“大舅、三舅爷带了这许多东西来啊!”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王大舅是拿李氏放心上的长辈。陈萱力气大,把放地上,其他放桌上,帮着李氏把面粉、花生、黄豆等物都放到相应的柜子里。俩人把这一摊事收拾好,就开始料理荤食,这陈萱买了这许多东西回来,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忧,“弟妹,怎么买了这好些荤腥?” “我连晚上的一起买了。”陈萱悄悄道,“亲家大舅去年一年没来,又带这许多东西过来,理当丰盛些。阿年哥原也要回来,赶上今天入货,他得盯着入货的事。阿年哥说下午就能回来了,还叫我替他跟亲家大舅和三舅爷赔不是哪。” 李氏因娘家长辈过来,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几分喜,淡角微微翘起,一笑道,“又不是外人,什么时候见都是一样的。入货不是小事,没咱们自家人盯着不成,要是二叔因我大舅、三舅爷过来反耽误了生意,我就要心里不安了。” “等晚上回来让阿年哥好生陪着亲家大舅和三舅爷喝几杯。”陈萱和李氏商量着如何安排中午饭食。魏金过来巡视了一回,见买了这些食菜回来,只是多瞥李氏两眼,别的话也没说。魏金最明不过,王家过来非但没空着手,还带了一车的土货,也是值些钱的。魏金虽然子细,也不至于人家大嘟噜小嘟噜的过来,反是在吃食上亏待亲戚。只是,以前瞧着李氏老实,没想到,也是个有私心的,为自己娘家亲戚,鱼肘的,没有她不舍得的。 魏金哪怕知道这些东西是陈萱买回来的,心下却依旧将事记到了李氏头上,无他,这都是为了招待李氏的娘家人才买的啊。而且,陈萱也不是没有错处,真个儿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买起好鱼好的,一点儿不手软,不知节俭。 魏金在心里嘀咕两个兄弟媳妇,魏老太太屋里则是一派亲戚间久别相见的喜。魏老太爷很喜王家人,打听起王大舅去年如何没进城的事,王大舅笑道,“不瞒魏老哥,我去年原想秋后过来看看魏老哥,偏赶上我得了信儿,保定府开了家大面粉厂。魏老哥也知道,粮食在家里卖,也卖不出几个钱。保定府离咱们老家又远,何况,这也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要是他价格好,一村的乡亲们的粮食都有了着落。我就跟村里族里的几个长辈商量了,叫上几个兄弟,我们去保定府跑了一趟。打听好了麦子的价钱,跟那面粉厂的东家商量好了,我管着帮他联系各村的粮食,到时,他着人来拉粮食,当场结账,给的价钱也公道。去年一秋一冬,都忙这个了,等想来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也是一通瞎忙。”王大舅说着,很郎的笑了起来,“其实,我来不来,魏老哥咱们不是一的情,只要你和老嫂子、孩子们都好,我就放心的。我这心里,一是记挂着老哥和老嫂子,二就记挂我这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了,三是有回去陈家湾儿,听说阿年跟陈家姑娘成亲了。哎,我这也没能来吃杯喜酒,这回我可是好生恭喜阿年一番。那陈家姑娘,在陈家湾儿就是出名儿的能干,阿年可是好福气。” 王大舅虽没出来做生意,却是这样的会说话,魏老太爷听了如何不高兴,笑道,“刚他媳妇去铺子里寻他回来,偏生赶上今天一批货到了,他得瞧着进货。我说了,晚上定叫他们兄弟俩好好陪着老弟你吃两杯,我这儿可是有上好的烧刀子。” “老哥的好酒,总能叫我赶上。”王大舅说起正事,“去年接到外甥女婿的信,我就跟三舅商量了,三舅原是想一过年就来的。我想着,那会儿天冷,大冷天的坐大车,我不大放心。再有,早早过来,老兄你这里又得准备煤啊火的,又是一通忙。倒不如暖和些再来,我也要来看看老哥,就跟三舅一起来了。看屋子算哪门子事,老哥你有好酒给三舅多吃两壶就成,可千万别说什么钱不钱的,那就生分了。” “是啊。”三舅爷也说,“我这辈子,能在这皇帝老爷住的地方住上些子,也值了。就帮着看房子,哪里能要钱?” “你们细听我说。”魏老太爷摆摆手,把这事的细处同王亲家说了,魏老太爷道,“你们也知道,我这宅子是足够住的了。在外赁宅子,倒不是为了住,是阿年媳妇,我家二儿媳,会种一种老子那里的新鲜果子,叫草莓的。” “唉哟,这是啥,可是没听说过。”王大舅与三舅爷互视一眼,看向魏老太爷,他们自认见识不及魏老太爷。魏老太爷道,“我原也不认得,是有一回,阿银跟着俩嫂子去集市上见有卖这种子的,她在那洋餐厅吃过这种果子,可要怎么种,真是谁也不知道。当初,买这种子就花了大价钱,我都以为阿银是被骗了。结果,这果子种买回来,倒叫二儿媳给种了出来。这草莓,以前没在京城见过,许多西餐厅都是从国外送来的草莓,咱们自己种,新鲜不说,卖的起码比国外便宜。今年就准备多种些,在北京城,地界儿难寻,阿年就赁了处宅子,那宅子院子不小,二儿媳把地都翻好了,种子也育得差不离,这就能往地里种了。不过,因现在还值些钱,又是在外头,没个人看着不成。我想起三舅来,这事儿三舅你看成不成?” 去年的信中,魏时也没细说草莓的事儿。三舅爷还以为是魏家置了宅子没人看,让他过来帮着看宅子的。三舅爷也没犹豫,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看宅子没什么不成的,就是别个,这样金贵的果子,要是有什么要注意的,老魏你可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三舅尽管放心,阿年媳妇在这上头啥都懂。知道三舅你要来,三舅你的被褥,都是大儿媳亲自做的,自从出了正月,只要太好,阿时媳妇都要抱出来晒一晒的。不是我自夸,我家这俩儿子都寻常,倒是俩儿媳妇,比旁人家的要强一些。”魏老太爷笑呵呵的,两家都是好相处的人,中午吃饭时更是热闹极了。 陈萱瞧着王家人这样的明理,这样的心疼李氏,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只是,此时,除羡慕之外,也多了许多豁达,她虽在父母缘上浅了些,现在的运道却也不算差的。陈萱想好了,等魏银去学画画,她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她就带着学习的书一道过去,这样,既可以陪魏银上课,她还能多出时间来看书。 娘家跟不上,就得自己跟得上才行。 陈萱默默的想,心里又把昨天刚学的数学题复习了一遭。 待晚上魏年回家,少不得陪着王家大舅、三舅爷吃了两杯,因是在家,又是实在亲戚,都没有多吃酒。只是,说起话来,饭就吃得少了。陈萱留心魏年吃的不多,收拾过碗筷后就和了一小块面,待魏金烙完做夜宵的羊饼,陈萱到厨房给魏年擀了一碗手擀面,用热腾腾的汤打底,香的汤面上洒上切得细细的姜丝葱末,魏年一见便食指大动,笑道,“先没觉着饿,一闻见味儿就饿了。”接过筷子就要开吃,刚挑起面条就发现下面还有玄机,竟是卧着一个黄澄澄的荷包蛋,还有一个香的大腿。魏年望向陈萱,要搁以前,陈萱可不敢这么干。此时,陈萱却是认真的说,“阿年哥你中午就是在外头吃的酒,外头的饭菜虽好吃,与人吃酒说话怕也没空吃饭。晚上又陪着王家舅爷说话,也没吃好。阿年哥你多吃点儿,每天白天去铺子忙,晚上自己看书不算,还要教我,多累呀,就得补一补。” 谁都不容易,魏年平里打扮的风倜傥的臭美样儿,可铺子里该干的活,该做的事,也是一样不少做的。今天,陈萱是头一回见到魏年在铺子时的模样,一点儿不风,也一点儿不倜傥,但是,陈萱却觉着,这样的魏年,比在家照镜子臭美时踏实多了。陈萱是真的有些心疼,再加上很魏年,她不能把魏年对她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魏年不是成天没事做的人。相反,魏年忙的。这样的忙碌中,魏年还能每晚出时间教她,去年是教她洋文,今年教她数学。陈萱并不是会偷着用厨房里蛋的子,不论蛋都是金贵的东西,平时陈萱都不敢多吃一口的。可想到魏年这么不容易,陈萱并不是要自己吃,她就大着胆子,从锅里捞了只大腿,给魏年放汤面里了。 魏年知陈萱的心意,再加上的确是饿了,一碗汤面吃的涓滴不剩,大呼过瘾。吃过宵夜,陈萱把碗筷收拾了,俩人守着小炕桌儿,头对头看书到深夜。 第66章 碎嘴 陈萱把砂锅里炖的大腿儿给魏年吃了, 第二天一大早, 魏金在厨房里把砂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第二个大腿儿,还问来着, 陈萱虽知道魏金难, 也半点没瞒着, “昨儿阿年哥累了一天,晚上饿了,我就捞了腿给阿年哥做了汤面。大姑姐, 我一直听阿年哥说他小时候,你可疼他了。大姑姐,你不会生我气吧?”陈萱敢做这事儿, 就做好了被魏金骂的准备, 不过,她还是开动脑筋,虽然她不怕被魏金骂,但能不挨骂当然最好了。于是, 陈萱先按着昨儿想的法子,赞颂了魏金一回。 魏金原是有些生气的,那俩大腿儿, 是魏金想留给自己儿子吃的。不过,听陈萱这么一说, 魏年也是亲弟弟, 魏金眼皮往上一掀, 瞥陈萱一眼, 哼道,“他们几个,我谁不疼啊。以前咱家可没这么好的条件,一个个的,吃喝拉撒都是我带着。到现在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就忘了大姐啦。” 李氏是个柔顺人,忙说,“这可不敢。” “是啊,阿年哥常跟我说,要敬着大姐。”陈萱觉着可能的确是读书能使人聪明的缘故,像这样的话,换了以前的她,再如何也编不出来的。魏年绝对没跟陈萱说过这样的话啊。 魏金哼一声,伸长脖子往锅里瞧一眼,脸上浮现不,问拿着锅铲翻糊塌子的陈萱,“怎么见到的摊这糊塌子啊,你不会做别的了?” 一个热腾腾香的糊塌子出锅,葱花儿的香混各着面粉、蛋、油脂的香,直引人垂涎。魏金却依旧沉着脸,陈萱无师自通的回了一句,“阿年哥说,大姐喜吃糊塌子,叫我多烙糊塌子。” 魏金鄙视的瞧陈萱一眼,说她,“就知道傻听话,不会动个脑子,这一听就是阿年拿谎话骗你,我早上吃的是油饼儿,他自己吃糊塌子,这是让你早上做他吃的哪。真是笨。”最后给了陈萱一句评语,陈萱低头不说话了。 魏金摆摆手,失望的瞅了这俩笨弟媳一眼,摇摇头,出门买油饼儿去了。 陈萱深深的松了口气,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地了。 王家三舅爷是个俐落人,当天吃过早饭就搬到了王府仓胡同儿的宅子里去。那宅子,年后陈萱隔个十天半月的就会去打扫一次,李氏也提前把三舅爷要用的东西大略都备齐全了,所以,如今安置起来,倒也便宜。 王大舅待三舅爷安置下来,见外甥女样样都好,妯娌间处的也好,就告辞回老家去了。魏老太爷苦留不住,主要是,乡下还有种之事,魏老太爷也怕耽搁时令,只得叫魏时给王大舅租好马车,又阖家吃了一回酒,送走了王大舅。 陈萱则一直忙着种草莓的事。 这一回种草莓,有了去年的经验,陈萱没有一次的全都种,最早的草莓当然是院子里草莓园里的草莓苗儿,这是去年就长过草莓的苗儿了,在草垫子下熬过了严冬,开天暖后也一比一的神抖擞。然后,第二批就是在去年冻死的草莓苗之后,补种的种子了。第三批是前院菜园那里,今年啥菜都没种,都是种的草莓。最后一批是王府仓胡同这里的草莓。每一批的期都是不一样的。陈萱给各自做了小牌牌,每个小牌牌编了编号,然后,陈萱用去年买的白纸了个本子,上面专门用来记录草莓的生长情况。 但其实,每个批次里,每一畦的草莓,种植时间也是有些微不同差距的。 所以,陈萱几乎每天隔个三五天就要种一回草莓,在家时还不大显,因为陈萱都是一早一晚的忙,平时家里的事情一点儿不落的干。到王府仓胡同儿这里就明显了,陈萱出门要走路过去,把草莓种好再走回家,回家就得同李氏忙午饭。陈萱在家的时间少了,做的事自然少。 而且,草莓不是种好就没事的,种好只是开始,陈萱要盯着出苗儿的情况,浇水的情况,还有草莓生长的情况。所以,几乎天天出门。 魏年干脆给陈萱包了一辆黄包车,让她每天坐车过去,不要再用两条腿走路,也太远了。偶尔一回叫个车回家,陈萱在北京时间久了,也不会舍不得这车钱。可这样包车的事儿,不说陈萱心疼钱,就是魏老太太也不大乐意,直说陈萱娇气。魏金也说,“我也就回娘家坐坐车,阿年真是疼媳妇。” 陈萱闷着头,一句话都讲不出。魏年说她,“在我跟前能说会道的,怎么在妈和大姐跟前这么没用!”笨妞还是笨妞儿,关键时刻不顶用啊。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