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俩人收拾好,直接到楼下餐厅用早餐。 早餐是小型自助餐的形势,俩人甜甜的一起取餐,原本魏年是想陈萱歇着,他来取的。陈萱头一回见自助餐,非要一起,也就一起了。早餐非常丰盛,龙虾肠粉、虾、云南火腿、馄饨、抻面、小花卷儿、炸卷、小笼包、西式的泡芙、牛、咖啡、面包、果酱、布丁、蛋糕、熏鱼……各种时令不时令的水果……反正,看得人眼花缭的。陈萱真想每种都尝法,也知自己没那么大的饭量,她就捡着特有兴趣的,每样拿了些。至于特别受客人的红彤彤的大草莓,陈萱一个都没拿,那是她自家种哒!她想吃随时都可以吃,干嘛要来六国饭店吃啊! 今天陈萱就不喝米粥了,她端了一杯特别洋气的牛。然后是虾、薰鱼、火腿,还有一小个巧克力牛蛋糕。魏年也完全是牛、咖啡、面包、火腿一类。 陈萱吃的这种是海虾,据魏年说是青岛来的对虾,一只能有巴掌大,陈萱还拿了两样,一种是凤尾虾,一种就是白灼虾。魏年看她没拿醮碟,去给她拿了来。还帮她把那两只白灼虾都剥出雪白的虾,陈萱美滋滋的想,阿年哥这也太体贴了。 享受魏年服务的同时,陈萱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都有人朝他们看了。看向他二人的是临桌的一对中年夫,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人,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深西装,威严中透出儒雅,眼神却是平易温和。与这位中年男士相对而坐的是一位中年女士,这位女士要更年轻些,着浅天蓝暗花的丝缎长裙,相貌上看,这位女士约摸三十许人,但是,那样俊秀纤美的身段,便是同为女人的陈萱见了都不自惭形秽。这样的美,又这样的端庄,随意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一种长者的善意。见陈萱不好意思,这位女士颌首致意。 魏年也颌首打个招呼,悄悄同陈萱说,这就是昨在教堂门口遇到的人,人家还给咱们让路了呢。 陈萱这才知道,也递去一个礼貌的微笑。 陈萱来过六国饭店几次,第一次来时,觉着这里高档至极,里面定是达官显贵,不小心翼翼,其实,多来几遭,反觉着这里的客人大都和气,也鲜少见有争执之事。 陈萱不同魏年说,“那位女士可真美。” 魏年甜言语,“在我眼里,无人及你。” 陈萱笑,忍住羞涩,同魏年说,“阿年哥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 俩人甜甜的享用早餐。 闻夫人也在同丈夫低语,“不知谁家的小夫这样浪漫。”陈萱魏年还是昨的衣服,二人的相貌穿戴也不像是换不起衣服的人,可知是昨呆在饭店,未曾回家换衣了。 闻先生笑,“不管是谁家的,年轻人有这样的变化都是可喜的。以往年轻人成亲,女子就需在翁婆跟前夜服侍,丈夫则要在外养家糊口,何尝有这样的自由与乐。” “是啊。”人都是这般,看到别人的喜,自己的心情都会受到染。闻夫人显然心情极佳,“过几天我去文姐姐那里,我想,带着雅英一起去。” “也好。上海南京虽都是不错的地方,要论学术氛围,还是北平最好。”闻先生笑,“得把大后天的时间空出来,那天蒋校长请吃饭。” “那我和文姐姐约在后天。” 陈萱魏年都吃的超级,主要是自助餐又不限量,饶是魏年这一向喜装腔作势的家伙,一则觉着吃少了不划算,二则便是平时家里可没有这么丰盛的吃食。不过,俩人没有一点浪费,这是陈萱的好习惯,陈萱平时最不喜剩菜剩饭的了,就是这里是了钱让随便吃,能吃多少是多少,浪费就没必要了。 顶多吃得一些,就很好了。 早饭后,魏年退了房,就带着陈萱回家去了。 换成平里去铺子里穿的常服,一起坐车去了铺子。魏年去打理东单的铺子,也要往王府井的老店去瞧了瞧。因为刚刚买下不远的一家衣料铺,老铺事情比较多。要不是俩人要过三周年纪念,魏年也不会请假的。 他面风的到的老铺,魏老太爷没好气瞥他一眼,奈何魏年那浑身的喜气似要溢出来一般,魏老太爷还想,若是大仙的法子灵验,让夫俩出去两也是值的。 是的,魏年糊他爹的理由是,他跟媳妇成亲三年没动静,他寻大仙儿看了,要在八月七、八月八这两寻一气充足之地行房,可中子嗣。 魏老太爷也比较急魏年这一房的子嗣问题,这般明的老人家,竟叫魏年糊了过去,说来也是关心则了。今见二儿子这鸟样,魏老太爷心道,瞧着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陈萱到店里则经魏银一通打听,魏银八卦的是,二哥二嫂昨晚没回来,到底去哪儿了? 陈萱眉宇间的喜气也是掩都掩不住,同魏银说在六国饭店住的。陈萱道,“我原想说,昨晚上回家的,可阿年哥已经把房费了。而且,人家房费不退的,这要是不住,可就亏大发了。” 魏银连忙打听,“二嫂,六国饭店的房间啥样啊?” 陈萱想了想,“跟容先生家差不多吧,其实我觉着,没有容先生家雅。” 魏银也是去过上海容公馆的,听陈萱这样说,也就没那么好奇了,而是笑,“你俩真是比报纸上说的新派人还要新派,过个三周年纪念还要去六国饭店。” 陈萱角不上翘,“我也没想到,我问阿年哥好久,他都不告诉我。这都是他的主意,要搁我,你也知道,我顶多请他去吃个西餐,看场电影。” “我二哥就是这样,我那年过十五岁生,咱们家孩子都不过生的。那天二哥就带我出去吃了大餐,还从路边花店买了一束鲜花送给我。”魏银说起来也是很高兴。 陈萱道,“冬天的鲜花可是特别少的,是什么花,屋里养的梅花么?” 魏银险没笑倒,“不是,是花店里的玫瑰花。” “我知道,常见阿殊买,她有时买花了还会送我两支。这玫瑰花我在书上看到过,是蔷薇科的,蔷薇能从天开花一直开到入秋,要是冬到的玫瑰花,必然是从暖房种出来的。”陈萱这位种植小能手如是说。 “是啊。”魏银现在想想仍是笑,“我把花拿回去,咱妈打听价钱打听了一年,我都没告诉她,要不,她非得疯了不可。” 陈萱立刻打听,“冬天这种鲜花也卖得很贵啊?” “当然贵了,夏天阿殊买玫瑰花,一块大洋能买一束,到冬天,一块大洋只能买两支了,听说,咱们北京还算便宜的,上海更贵。”魏银这般说。 陈萱反正子货草莓一直在种,就有些动了想在冬天养花的心思。这一回,陈萱不打算像种草莓时摸着石头过河了,陈萱准备去北京大学图书馆借几本有关花卉种植的书来看。 不过,眼下中秋生意忙碌。 何况,还有八月十一文先生家的沙龙要参加。 文先生家的沙龙,只要不是太忙,魏家人都会去的,连带着魏银,都会一起去。 从最开始只能旁听人家讲学问,现在陈萱偶尔也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了。陈萱能与文先生保持着非常友好的联系,还有一点原因是,陈萱对文先生,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孺慕,她每次到文先生这里来,问好过后,第一句就是,先生,我现在在读xx书。 文先生对陈萱也渐渐的从最初的鼓励,到现在的欣赏。 就是常来文先生沙龙里的一些学问家,知道陈萱已经开始学习第二门外语语后,也不会再笑话陈萱那立志做“一等教授”的事了。万一哪天陈萱真的运势大爆发把这事儿干成了,到时丢脸的就成笑话过陈萱此事的人了。 可以说,真正为自己来尊重的还是自己。 如今的魏家人,相较于第一次来文先生沙龙时的小心翼翼,不论举止还是谈吐,都已不逊于他人。如魏银,还在这里接到一单外快生意,是北平时报的主编,也就是程苏所在报编的文编纪先生见到魏银,两人坐着喝咖啡时,纪主编谈到去年的月历画儿的事。纪主编微笑说道,“去岁我们报出的月历牌,生生高出其他家一头啊。魏小姐可有闲暇,我想着,一事不劳二主,今年的月历牌,还请魏小姐代劳。” “纪先生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魏银笑,“就是不知贵报今年的要求——” 纪主编道,“像去年那样就很好,月历牌嘛,必要好看为第一。魏小姐的审美之高妙,我平生仅见,其他的,魏小姐看着安排就行了。连带着月历女郎的挑选,也请魏小姐一并代劳吧。” 魏银笑,“那待我打好底稿后,再给纪先生审阅。” 俩人谈了些月历牌的事,魏银打理生意,见闻愈广,也会说些时下社会上的事,纪主编身为报社主编,也是个忧国忧民的才子,说起社会弊端,颇有些滔滔不绝之势。 陈萱依旧喜听吴教授讲一些民俗趣闻,说来,吴教授与魏年陈萱这对夫格外情相投,陈萱欣赏吴教授的学识,魏年喜同吴教授做生意。 于是,吴教授同这对夫都成为了朋友。 闻夫人闻小姐是同文太太一并过来的,闻夫人那样的气韵美貌,闻小姐更如冬晶莹的冰雪一般,再加上文太太的华彩,便是青貌美如魏银,都是略有逊的。 不过,闻夫人文太太都是年长的女士,闻小姐年纪并不算大,但是,闻小姐的高傲骄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在场的男士虽不至于不好上前,但是,大家与其伺候这种大家小姐,真不如与魏银这样娇俏可的小姑娘说话了。 倒是陈女士,其际之广,陈萱都不由暗暗佩服,因为,陈女士就是陪着这几位出众的女士小姐一起过来的。而且,陈女士还能无视闻小姐的冷漠,很自然的同闻小姐说话,这又是一种常人所不能的本领了。 文太太对魏家姑嫂的印象一向也很不错,闻夫人自然不消外人招待,但是,闻小姐正当青,文太太担心闻小姐随她们说话会闷,见魏家姑嫂都来了,就招呼陈萱近前,笑着为闻夫人介绍,“这是魏太太,那边儿的漂亮姑娘是魏姑娘,她们姑嫂都极出众的。魏太太,我为你介绍,这是自南京来的闻夫人和闻小姐,闻夫人是我的旧,闻小姐第一次过来,你们年纪相仿,一起玩儿吧。”把闻小姐给陈萱,让陈萱带闻小姐在沙龙里悉一下。 闻夫人与陈萱显然认出了彼此,闻夫人笑,“我与魏太太有缘。” 陈萱也有些惊喜,“是啊,没想到又与夫人见面了。” 侍者捧来咖啡,文太太将其中一盏放到闻夫人面前,笑,“看来必有渊源。” 闻夫人笑同文太太道,“前几天在六国饭店与魏先生魏太太曾有一面之缘。” 文太太笑,“那可真是巧。”又说,“魏太太和雅英年纪差不离,正可做个朋友。” 闻夫人正式同陈萱介绍了身边的冰雪女郎,“这是我的女儿,闻雅英。” 陈萱仿佛没听清一般,问,“这位小姐,是叫雅英吗?” “对,清雅绝尘的雅,英姿飒的英。” “闻雅英。”陈萱的脸有一瞬间的苍白,继而恢复正常,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深深的打量,似要仔细的将闻小姐这张脸不差分毫的刻入心底,陈萱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好,闻雅英,我是陈萱。” 你好,闻雅英。 前世未曾相见的我们,今生倒是相逢了。 第123章 登门 如果闻雅英在八月初八之前出现在陈萱的面前,那么, 陈萱都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与魏年在八月初八的时候圆房。 陈萱对于闻雅英, 在前世那些年都是只闻其名, 未见其人。 之所以知道闻雅英, 是因为魏老太太没少把这名儿拿出来臭骂一通, 诅咒一顿。听得久了, 何况又是魏年带回的女子, 陈萱自然记忆深刻。 陈萱只是没料到, 闻雅英是这样高傲的女子,而且,自穿戴打扮来看,闻雅英必定出身极佳。 如果早知道闻雅英是这样的人,如果早知道这一世的魏年还是与闻雅英相遇,她还会与魏年真正做夫吗? 这样的疑问在见到闻雅英的这一瞬间便在陈萱的脑海中盘旋,不停的撞击在她的心头。 她会吗? 陈萱的眼神再一次的落到闻雅英脸上, 非常美丽高傲的一张脸,耳垂明珠, 颈有宝光,这样的女子, 为什么会与有妇之夫在一起呢?她不是闻雅英这样有出身的女子,也没有这种致的相貌与珍贵的首饰, 可是, 她绝不会做一个男人的外室!哪怕是以新派人士所谓的, 情的名义! 上辈子, 她与魏年终不算夫,何况,过去的事,陈萱不准备再计较。可今生,是魏年勾引的她,如果有谁要抢她睡过的男人,她是绝不会放手的! 只是刹那间,陈萱已经给自己的魏年的关系下了定义,说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反正,她绝不是先放手的那个。至于魏年,反正现在又不是不能离婚,她以前也是打算跟魏年分开后另找的,无非就是会有个“二婚头”的名声。怕什么!只要她有本事,有学问,还怕过不好子? 于是,在突然间遇到闻雅英的震惊后,陈萱心中迅速的把头续理清,反是平静了。她甚至能用一种客气礼貌的口气说,“刚我在那边儿听吴教授讲漆器,闻小姐有没有兴趣,咱们一起去听听吧,特别有意思。” 闻雅英脸上兴趣不大,不过,碍于文太太的面子,也跟着陈萱一起过去了。 陈女士亦道,“好久没见吴教授了,我过去打声招呼。”也一道去了。 文太太和闻夫人单独说话,文太太问,“雅英决定入哪所大学读书了吗?” “她还没想好。金陵大学的女子学院不错,震旦大学也是一的大学,看她自己喜吧。”闻夫人端起咖啡慢饮一口,“要我说,出国游学,或者空出一段时间旅行,都是好的。” 文太太笑,“是啊。” 闻雅英是第一次来文先生这里的沙龙,闻夫人的位子坐得好,抬头就能看到闻雅英和陈萱同七八个人一起围坐,听一位圆框眼镜的斯文学者说话的模样。闻夫人笑,“我有好几年没来北平了,现在北平的风气比起前几年更加开放了。” “怎么突然说这样说?” 闻夫人就把那天在教堂门口偶遇魏年陈萱的事告诉了文太太,笑道,“恩极了,在上海或者在国外时才会见到新郎新娘这样外向的表达情,没想到北京现在也是如此。” 文太太一笑,“魏先生魏太太倒是极恩的年轻夫,他们夫从来都是一起过来的,不过,他们早就结婚了啊。” 闻夫人有些讶意,“可是那天明明看到,魏先生一身笔西装,魏太太穿的是婚纱。”然后,闻夫人还悄悄同文太太笑道,“第二天早上,我和老闻在六国饭店吃早餐时,也遇到了他们夫。” 文太太也觉不可思议,笑道,“想来是他们小夫之间的情趣。” 闻夫人慨,“有时,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也会觉着喜。” 文太太笑,“是啊,尤其是年轻人,年轻的一代比咱们更有品味更加努力才好。” 两位夫人随意闲聊些事,待到傍晚,文太太必要留闻夫人母女在家用饭,闻夫人与文太太显然关系极佳,笑道,“那我把老闻也叫来,不然他这晚上又不知跑哪儿喝酒去。” 陈萱也有始有终的把闻雅英送回了闻夫人的身边,闻夫人笑,“有劳魏太太了。” 陈萱笑,“您太客气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有人带一带我的,以后多过来几遭也就了。” 魏年原是等在不远处,不过,见陈萱是在同闻夫人说话,而闻夫人又是两次偶遇过的人。虽则不认识,可说来这是第三次见面了,魏年几步过来也一起打过招呼。闻夫人笑赞,“真是郎才女貌。” 夫二人客气几句,便辞了两位夫人,再去辞沙龙主人文先生。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