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嬴环就要跳起来动手,因为她连鞭子都握在了手里了。 然而下一刻,数只雪白身影若电,纵跃着从她们身后的荆棘里窜过。 “是雪貂!”嬴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貂群,一时间都忘了动怒,两步起身就跳上马:“驾!哪里跑!” 赵姝想要上马跟去,可那些死士的马更快,此地荆棘颇多,树虬结,才炷香的功夫,她竟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等到周围真的静到只有她一个的蹄声时,她忽然勒缰停了下来,头上雷声又响过数道,她就这么木然地端坐马上。 那些死士没得命令,就这么将她落下了?! 常听闻过质子逃归之事,前些子,她还嫌被王孙府困得不过气,而今,她才深切真实地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原来如今困她的已非是秦国,而是,她自己……无处可归。 顷刻间,雪落簌簌,很快便透过参天密林落在她发顶肩头。 马儿‘呼噜’打了个响鼻,似是被惊醒了一般,赵姝扯了下嘴角,原是要苦笑的,却被风吹的角僵冷。 生生死死,纵是天子帝胄亦无法左右,或许便是命数,就似娘亲贵为嫡长王姬,病逝的那一年不也才三十,娘还在世时,当年总在她耳边叹帝女去的太早,可又何曾能料到,她今年才将将十七。 也幸好,她们都不会知道了。 可不管怎样,她得保住戚英,就算真的没法子了,她也设法得托个稳妥的人,至少……但求她衣食无忧。 隐约间,似有细弱稚的哀啼。 回头辨一眼方向,她心中恍然。 勒缰调头,俯身对着马耳悄声语了句,而后一夹马腹,下一刻,马儿便顺旧路狂奔起来。 到的时候,陷阱上方的薄薄枝叶果然是破了一个掌宽的小。 赵姝将马拴在一处雪略小的树下,而后快步过去,气力颇大地三两下就掀掉了那整层铺叠的枝叶,她小心地趴俯去陷阱上方,朝下看时,眸中晃过不忍。 但见坑中果然有一只失足落单的动物,却不是嬴环要猎的什么雪貂,而是一只灰亮的崽子。 崽子至多三四个月,一个食盒都能装下的样儿,因着身量实在太小,十余尖,只有边缘的一伤了它,却是……直直从腹内穿过去,将它挑在半空。 四周寂然,她望着二人高的深,很快寻来了藤,反复查看着绑稳妥后,未再犹豫,攀着藤爬了下去。 二丈深的坑,壁上冻土滑,并不好攀。 待落到底时,崽子呲着牙朝她叫唤,却被戳在尖顶上,动一下时,灰团便更掉下去一分,血汨汨淌出,伤得益发重起来。 “不痛不痛,一会儿就不痛了。”她话语轻柔,手上动作却利落干脆。先是左手稳稳将它侧身托平,右手则了匕首去断上半段尖刺。 “你不会咬我吧。”没有多余的手腾出,崽子畏痛,牙亦不比匕首钝上多少。对穿的伤口血淋淋的,很可能伤了脏腑,她一时看的难受,也不怕被咬,一面小心处理尖刺,一面垂了头去蹭小尖尖的耳朵。 或许真是万物有灵,亦或是她身上常沾着动物的气味,原本呲牙咧嘴的崽子忽然润若曜石的圆眼转了转,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鼻子。 尖应声而断,她将小托到前,也不等上去,就先紧张地去查看伤处。 似是觉着易容膏皮的味道不好,有痕沿着崽子狭长的鼻梁淌下,它呜呜哀叫了记,黑黝黝的小鼻子顶着她的,极快地舐在她冰冷上。 伤处幸运地避开了脏腑,赵姝嘿嘿笑了笑,闻到这崽子身上草香混着香,她当即嘟起嘴,吧嗒朝它鼻子上重重亲了口。 “你这只崽,死不了的,别怕。” 她将幼崽揣进怀里,才要攀回地面时,便听的远处似有追猎喧哗声。 为免麻烦,她暂时就这么吊在半空,对着眼前冰冷壁,她凝神细听头上动静,就在右手将要力发颤时,忽闻两声极清晰地箭矢声。 ‘铛’铁器相撞的鸣音似就在耳边,而后终听的马蹄远去之声,她又忍了半晌,就要抓不住藤时,才勉励险险爬了回去。 唯恐着怀中幼崽,她几乎是跌爬着上去的,上去的一瞬,便立刻翻身仰面。 落雪越密,狈息间,视线中出现一道悉身影,她杏眸凝结地望向马旁那人。 “你、怎么一人在此?” 一身戎装的男人背着箭筒斜挎长弓,缚长剑,而他怀中却托抱着一只硕大的灰野兔。 赵姝一时不知该先看他们哪个。 那只兔子实在是硕大到离奇,后腿应是被箭矢擦伤了,鲜红血沫染上他袖摆。它的耳朵也长到夸张,前爪搭在男人左肩,那对灰白相间的长耳就能戳到发顶去,此刻,遮住他半面的野兔子正两股战战,死死地扒在他身上。 赵姝旁的事木讷迟钝,这事上,她简直是顷刻就明白过来,方才两支箭矢,一支是猎者的,一支则是为了阻挡猎杀。 即便是再不可能,也没法否认,嬴无疾怀里的这只野兔,是他将将救下来的。 哪怕那只兔子很独特,赵姝也在片刻惊诧后立刻收回视线,三未见,她几乎要忘了那晚的事,却在此时此地,最不可能遇见这人的时候,面上臊热。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