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没去。 他现在大脑还处于高速运转之中,要适应和接受今天的经历。 许没去,于彦良也没去。 倒不是不想军功,而是朱棣有圣旨,要保护黄昏,万一周围有鞑靼士卒诈尸,趁着黄昏不注意一刀把他砍了,那就是奉旨不力。 会掉脑袋的。 半个时辰后,朱棣率军回归。 这位大明天子身浴血,除了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回到沙场后,立即指挥人清理战场——这个时候,鞑靼是不会偷袭的。 这是古往今来的沙场潜规则——绝对不偷袭清理战场的人。 哪怕攻城战也一样。 攻城战时,守城一方打退敌军后,据双方情况,若是守城方占优势,则会派人去城下收拾,此刻城门打开,若是攻城一方发动偷袭,很可能破城。 但攻城一方不会。 同理,若是守城一方占劣势,攻城一方去城下收拾尸首,守城一方也不会趁机放冷箭。 道理很简单:瘟疫。 尤其是夏天,这些尸首若是不处理,瘟疫发作起来,双方都得死。 所以这是铁一般的潜规则。 朱棣没有卸甲返回中军大营,他站在沙场中,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士卒,对身边的纪纲和庄敬、丘福说道:“迅速清点,报于朕知,令骑军分兵回援中军大营。” 清点己方战损,和敌方战损,再衡量双方剩余兵力。 丘福和纪纲、庄敬急忙去了。 朱棣随意走动。 身边的亲卫士卒,小心翼翼,只要是看见穿着鞑靼衣甲人,不管是伤兵还是已经死了的,都上前补两刀——这不是为军功。 是保护陛下。 士卒人来人往,补刀、割头颅、收铭牌、记录战功、收拢无主的战马……有条不紊,遍地烽烟也渐渐消散。 天地之间,虽有声音繁杂,但却让人受到死一般的寂静和苍凉。 朱棣早就习惯了沙场。 信步而走,远远的看见黄昏三人坐在地上,心头一动,信步过去,对神情明显有些惘然的黄昏道:“还没适应?” 黄昏沉默了一阵,“会适应的。” 要想打造一个自己想要的帝国,战争必不可少,自己不能学黄观、黄子澄、齐泰之,只坐在朝堂看那一串串数字。 自己必定要无数次走上沙场。 当然,非特殊情况,黄昏是真不愿意再冲锋陷阵了。 朱棣笑了笑。 走到黄昏身畔,也就这么坐下,因为身披甲,坐下之后扯动伤口,脸上搐了一阵,问黄昏,“现在最想做什么?” 黄昏忽然笑了起来,说的话有点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来一支中华就好了。” 看落沙场。 重重的一口烟入心肺,洗去愁肠。 该是何等的意境。 朱棣茫然不解,没有在意,说道:“今之事,在以后还会有很多……”声音低沉下来,看着远方那一片在落余晖下的苍茫大地,道:“真美。” 朕骑马,走过漠北,继续向北,更北以北! 大明疆域,应囊括四宇。 黄昏看着朱棣的神态,心神簇摇。 这一刻的朱棣,充斥着千古帝王应有之魅力,在他身上,黄昏看见了一个国富民强的未来,一个让人充期翼的盛世风光。 治政我可以辅助,那么领土扩张呢? 我可以的! 不知为何,或许是被沙场壮丽所触,又或是远处士卒开始在堆京观——虽是千万人的尸首,黄昏却无圣母心,内心深处忽然间爆发出万丈豪情,心中油然而生自豪之,起身,望着这战后的瑰丽场景,万千情绪酝酿成了高歌。 “烟起,江山被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声音初起。 朱棣神情大变,这一句曲,这一段旋律,他去诏狱看黄昏时,听他唱过一次。 端的是大气磅礴! 此际身处沙场再闻歌热血翻滚。 一旁的士卒亦同时侧首。 凝神而听。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 苍凉的落沙场上,当这首忠报国响起,当犷而嘶哑的声音传入耳里,朱棣、许、于彦良以及周围的士卒,所有人,皆是睚眦目裂,有人甚至拔刀仰天长啸。 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将军,骑马披甲,身披大氅,旌旗飘扬间,黄尘古道上,拔剑而击,耀我大明。 内心深处,都被这歌狠狠的刺中灵魂。 心头颤抖。 守土! 开疆! 四方来贺! 何惜埋骨他乡! 朱棣起身,望着远处用鞑靼尸首和头颅即将堆起来的京观,哈哈大笑,声震九霄,直入青天,我朱棣一生,当为此而奋斗,纵死边而无愧君王之身。 亲征。 向北。 继续向北! 朱棣伟岸的身影映照着落余晖,在这一刻,他就是那个千古驰名的永乐,他就是那个将带领大明走向一个崭新未来的帝王。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