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逃了,高屏退众侍卫,坐在尉景身侧伤道: “姊夫您的恩情,贺六浑一生也不敢忘记,有我在,姊夫当然无惧与阿惠恶,但我能保住姊夫一时,却看顾不了您的子孙。 “百年之后,这份家业终究是留给阿惠的,到那时,谁又能约束他?姊夫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儿孙考虑呀。 “言尽于此,姊夫您好好想想吧。” 说罢,抹了眼泪正要起身离开。 却被尉景唤住,他叹气道: “贺六浑,让阿惠过来吧。” 眼见尉景有服软的意思,高喜上眉梢,赶紧出牢门去唤高澄。 在尉景看来,这番言语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从高嘴里说出来,几乎等同于在告诉自己,死前一定会保住他们一家,死后却不会管高澄会不会大肆报复。 难道高真管不了?当然能管,临终时当着众人的面代高澄善待尉氏就行。 高不愿意再管尉氏子孙,这才是尉景害怕的真正原因。 高澄按着身上的痛处,不情不愿地跟高回到了牢房。 尉景为当初的过节诚恳向高澄道歉。 高澄却不接受,碍着高在场,不敢直呼其名,但还是坚持道: “澄过往所受,不过皮之苦,姑父应该想想怎么向冀州百姓赔罪,又该怎么补偿因你枉死之人的家属! “请父王、姑父宽恕澄不知好歹,澄没有资格代替冀州百姓原谅姑父。”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父子登台 高澄当然有能力处死尉景,高终究不可能让嫡长子为尉景偿命。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高澄不愿意承受的。 跟姑母高娄斤结下死仇,她时不时的跑晋找高叙旧,聊聊怀朔往事,谈及与尉景一同抚养高的辛苦。 说得次数多了,高娄斤或许会被高厌恶,但高澄就能讨得了好? 人心是会变的,尉景死之前,高勋贵们不于尉景的作为,高澄整治尉景,大家甚至会叫拍手叫好。 但如果尉景被高澄处死,他们又会觉得,凭借尉景对高家的恩情,高澄说杀就杀,转而认为他刻薄寡恩。 时代就是这样,没有人真的会把平民的命当回事,尉景犯的罪,他的死足够偿还,那么他的恩呢? 杀死一个尉景,承担这么多风险,这样的置换,旁人不知道,但于揣摩人心的高澄肯定不会干。 甚至在高特意说和下,高澄都不得不捏着鼻子重新认下这门亲戚。 最终,面对尉景服软认错的局面,经由高澄提议,高劝说,尉景认罚。 尉景散尽家财,补偿枉死者家眷,由尉粲代父逐一登门致歉。 在高的注视下,高澄被迫表态,只要尉景将来好好治理地方,善待百姓,他还是认这位姑父。 尉景也保证将来一定端正作风,用心任事。 就算这次革了尉景的官职,只要高娄斤找高回忆过往,尉景随时能被重新起用,只是冀州刺史注定是不可能再当。 两父子结伴走出大牢,高澄抬头望天不语。 高能理解高澄心中的憋屈,他淡淡道: “受人恩惠就是如此,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养育之恩。” 高澄这才回过头来,心道:你死尔朱兆时,可一点也不像报恩的模样。 心里话当然不能说,高澄会意道: “孩儿明白父亲的苦衷。” 两父子在大牢外分别,高澄往尚书省,高往渤海王府。 关于尉景这件事,他们还需要一场戏来收尾。 高澄回到尚书省,特意召集六部尚书以及三十六曹郎中议事。 正询问在他离开洛期间,各部具体事务,高却跑来了尚书省为尉景向高澄求情。 高摆低了姿态,高澄却严词拒绝: “尉景触犯国法,孩儿岂能徇私,父王请回,孩儿决计不能宽纵了他。” 说罢,转身去了厢房,闭门不见。 高不得已,只能黯然离开尚书省。 高澄为了表示决心,暂时搬出了渤海王府,吃住都在尚书省。 当天,高为尉景求情却被高澄拒绝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洛。 人们慨高重情的同时,又称赞高澄能够秉持公义。 一连三天,高每天都要往尚书省为尉景求情,又总会被高澄回绝。 直至高澄第四次拒绝高的求情,高才记起中还有一位天子元善见。 急忙入拜见元善见,向他倾诉尉景抚养自己的恩情,泪乞求天子能够饶恕尉景。 天子于心不忍,于是下诏宽免尉景之罪。 身在尚书省的高澄闻知消息,亲入城质问元善见,为何因私情而枉顾国法。 元善见无言以对,羞愧掩面而走。 高澄回到尚书台,又上奏疏,请求罢免尉景官职,得到元善见应允。 当然,这些与高无关,他已经转场了。 高往洛大牢接尉景。 尉景年迈,在牢中窝了几天,腿脚不便。 高于是亲自将尉景从牢房里背了出来。 重情如此,观者无不动容。 高家两父子在这场戏里捞足了好处,高自不必说,高澄也借此再一次提升了自己的权威。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