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将士们沙场搏命,也别跟他们谈什么国家一统的使命,那些都是虚的,军中将校看重的是升官加爵,而底层士卒也只在乎缴获的物资。 羊鸦仁见中军已经步入伏击点,正回头下令,却见夏侯譒已经红了眼睛。 不由暗叹:自己虽是主将,可这场伏击却只出兵五千,剩余一万人都是夏侯氏私兵,只怕到时候战利品要被夏侯譒拿了大头。 夏侯譒对这些辎重眼红得很,自从父亲去世,麾下一万锐私兵全靠他与在建康为官的兄长来养,其中更有两千匹战马。 锐与乌合之众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平时有大量的训,也正因为消耗大,所以食物摄取也多。 两兄弟没有父亲夏侯夔的地位与经营能力,为了维持这支部队,都快将他们折磨疯了,也正因此,他才如此积极响应羊鸦仁北上作战,就指望着靠发战争财填补亏空。 “将军,下令吧!” 夏侯譒忍不住催促道。 羊鸦仁只得将战利品被夏侯家抢去大头的无奈强行下,一声令下,山头的号角声吹响,一时间喊杀声遍布四周。 夏侯譒领着亲卫冲杀下山,羊鸦仁见状也赶紧跟上,四方伏兵尽起,纷纷朝东魏中军冲杀而去。 而身陷埋伏的东魏大军五万余人高喊着: “有埋伏!” 全无人结阵抵挡,尽作鸟兽散,原来抱有和王阿井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王阿井脚下生风,他听见号角声就已经迈开步子逃跑起来,身边的那些泥腿子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这些州郡兵先跑,一愣神,又听见四周传来喊杀声,才知道要跟着逃。 羊鸦仁此时才发觉不对,这支东魏大军再拉,五万五千人里也有段韶五千旧部呀。 那可是出自京畿军的锐,随高澄历经襄之战、兖州之战、救援窦泰之战、徐州之战、南兖州之战以及潼关之战。 哪怕是中了埋伏,也不可能是这种还未接触就四散奔逃的表现。 羊鸦仁想要重新集结部队,却发现为了争夺被东魏留下的物资,自己麾下军士已经与夏侯氏私兵发生了冲突,两方打斗起来。 这时候别说是领军追杀东魏溃兵,想把两伙人拉开都不容易,南梁大军被东魏留下的粮食、布匹等财物冲昏了头脑,彻底丧失了建制。 羊鸦仁想寻夏侯譒,可他才下令,却觉到了大地在颤动,仿佛是有千军万马在朝自己冲杀过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乌泱泱的黑甲骑士朝自己冲锋而来,身后还有大量步卒小跑跟随。 ‘中计了!’ 羊鸦仁如坠冰窟,他赶紧派人去找夏侯譒,希望他能整肃部队。 传令兵好不容易找到了正在领军抢夺物资的夏侯譒,将羊鸦仁的军令告知。 “有埋伏!” 越来越多的南梁将士望见了冲杀而来的东魏伏兵,原本就丢了建制的他们更加慌。 羊鸦仁已经在召集自己麾下五千将士,希望多少能集结一部分人结阵御敌,而当他转头看向另一侧夏侯譒时,却瞅见了令他惊心丧魄的一幕。 因为场面太过混,夏侯譒站上了辎重车,振臂高呼,想要集结部队,却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夏侯譒的面门,夏侯譒一头栽倒在地,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羊鸦仁回首看向东魏越来越近的铁骑,只见一名年轻将军又把弓对准了身穿明甲胄,身骑高头大马的自己,吓得羊鸦仁赶紧滚落下来。 这名年轻将军正是段韶,段韶见没有杀掉第二名梁将,也不丧气,他弃弓举槊,高喊道: “敌将已死,众将士随我破贼。” 全军呼响应,就连原先已经逃了的州郡兵也沿途捡了之前丢弃的兵械回身掩杀。 大战、恶战指望不上他们,但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无需人来教授。 就练一些胆子大的泥腿子,也跟在王阿井等人的后头,似乎也想捞点好处。 夏侯譒中箭生死不知,羊鸦仁想要代掌夏侯氏私兵,但私兵之所以称为私兵,就是夏侯家私有。 你羊鸦仁虽然贵为主将,但不姓夏侯,也想指使我们? 这支号称天下锐的夏侯氏私兵在夏侯譒中箭昏后,居然战斗意志瞬间瓦解,一群人护着昏中的夏侯譒直接撤出战场,其余人见状也撒丫子跑。 古代战争从来如此,一旦失去建制,又中埋伏,哪怕是锐也要作鸟兽散。 羊鸦仁所部见一万人的友军全跑了,自己哪还肯继续集结御敌,用命给友军争取逃跑时间,于是稀里糊涂的一场越野跑比赛就此展开。 羊鸦仁回天乏术,只得跟着一起跑,段韶领着骑卒就盯着羊鸦仁追杀,其余方向给步卒追逐。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羊鸦仁头大汗,段韶麾下骑卒一人两马甚至三马,机动力可不是他们能比。 “着亮铠者是羊鸦仁!” 身后有人在高声呼喊。 羊鸦仁赶紧丢盔弃甲,大冬天里只穿一身单衣在马上奔驰,人都给冻麻了。 “长须者是羊鸦仁!” 羊鸦仁无奈,只能拔刀割了自己胡须。 “骑马者是羊鸦仁,着单衣者是羊鸦仁!” 羊鸦仁破防了,你们这也太过分了,非要我下马奔不成!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