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沐听到这句话,再也克制不住声音,站起来俯身小心翼翼的抱住江亚恩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每天生活的那么辛苦……我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就是个笨蛋,我本不配当你的朋友……” 江亚恩混沌的脑海,在颜以沐一声又一声伴随着哭泣的自责下,逐渐清明。 眼泪渐渐打江亚恩的眼眶,想抬手摸摸颜以沐的背,让她不要哭。 但麻药还没过,她毫无知觉,有气无力的说:“你很好,你特别好……我才是不配当你的朋友……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那些事情……整个二中的人都可以看不上我,我不在乎。但唯独你,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也不想让你觉得和我做朋友丢人……” “我从来不觉得和你做朋友丢人!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找到你的时候,看见你那个样子,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和你说话了,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了亚恩!要是我今天没去你家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 大白天的开着家门,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家里有一条年轻的生命正在逝去。 只有颜以沐关心她,这个世界只有颜以沐会为江亚恩的离世,放声痛哭。 但至少,还有那么一个人。 江亚恩忽然有些卑劣的觉得,活着真好。 她笑着哭出来,“以沐,对不起。谢谢你又一次把我拉回到了太下面……” 血过多,体温失衡,身体变冷的觉还残存在她的记忆里。 能像眼下这样,再次受到光的照耀,温暖的让她贪念。 困在江亚恩心中很久的心结终于说开,她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颜以沐重新坐回到病边,两个人互相看见对方哭的跟个花猫一样的脸,同时破涕为笑。 颜以沐了纸巾一手给江亚恩擦泪,一手给自己擦泪。 江亚恩轻声说:“以沐,余弋学长的事情,对不起。” 颜以沐一顿,把擦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都过去了,而且我已经和学长解开误会了,没事了。” 江亚恩似乎还想道歉,被颜以沐先打住,“不要再道歉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诚心想要骗我的。” 她这么善解人意又心软,让江亚恩想到年鹤声,短短数次接触下来,她几乎可以断定年鹤声,并非外表那般温和。 她不由得为单纯的朋友到忧心,思考了几秒钟后,还是吐了真相。 “去年你元旦表演那天,我刚好在酒吧兼职,也就是那天我在酒吧里遇到了年鹤声。后来你出事给我打电话,刚好被他听见,是他让人提前去调了监控,我们到学校后才能那么顺利的找到你。” 颜以沐听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而江亚恩的话,马上就验证了这个猜测。 “也就是那天他知道我在酒吧上班,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拜托他替我保密,直到那天晚上我帮你去送情书,他单独来找我了,让我把情书给他。” 颜以沐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所以是他用这件事情……威胁你?” 说是威胁严重了,江亚恩也是因为有自己的私心在,这件事最多只能算是等价换。 但江亚恩不希望颜以沐受到伤害,所以她点了点头,“是。” 颜以沐只觉得心里一团麻,帮她的人是年鹤声,救她的人是年鹤声,威胁她的朋友,着她的朋友一起骗她的也是年鹤声。 可笑的是,今天为江亚恩拨打完急救电话后,她第一个打给的还是年鹤声。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在颜以沐的脑海里浮现,她紧张的手指蜷缩成拳,带着一点试探的语气问江亚恩:“亚恩,在学校里散播你照片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江亚恩几乎是瞬间明白颜以沐问这个问题的理由,她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上班的那家酒吧,好像是年鹤声表兄家的。” 肖逸文家的酒吧,要想拍到江亚恩上班时的照片,简直易如反掌。 半掩的病房门在这时候被人从外推开,年鹤声和肖逸文同时走进来。 年鹤声面如常,只是还有些几不可察的苍白,像是刚从一场极大的情绪波动中恢复过来。 他余光瞥了眼上的江亚恩,人醒着没事,视线便径直落到坐在边的少女身上。 浅栗的长卷发今天被她扎成了两个双马尾,搭在肩头,那张洋娃娃一样的致小脸上挂了泪痕,眼尾还红着,浓密睫漉漉的下垂着,把她那双灵动的小鹿眼,衬的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泛出怜惜。 年鹤声几天没见她,将自己关在拳击馆里,用暴力和汗水宣那些抑的情。 人在筋疲力尽时,大脑的确会停止运转,想不到任何事情,但也只是那短暂的片刻。 因为现在重新见到她,看到她脸是泪的模样,那些抑的情愫便像决了堤水一样,疯狂的涌出来。 事实证明,年鹤声曾经那些约束自己情和给自己搭建的戒律法则,放在颜以沐身上,完全不成立。 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抑,肖逸文的目光在年鹤声和颜以沐脸上来回转了一眼后,主动走到江亚恩病前搭话,试图活跃气氛。 “呀醒啦?还记不记得我啊江同学,刚才可是我从你家把你抱下楼的。” 江亚恩看向颜以沐,颜以沐朝她点了点头,江亚恩这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谢谢。” “害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举手之劳嘛……不过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啊?怎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 江亚恩戒备心很重,“关你什么事。” 肖逸文被噎了一下,江亚恩又说:“我是成年人,不是什么小姑娘。” 肖逸文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这么怼,愣了愣,笑着说:“那我作为老板,关心员工健康行不行?” 江亚恩没搭理他,肖逸文却有点来了兴致,毫不在意的继续絮絮叨叨。 有个人照看一下江亚恩,颜以沐站了起来,走到年鹤声身边,也没看他,“年鹤声,你跟我出来一下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病房外,颜以沐轻轻关上病房门,正要开口,面前的人忽然俯身将她抱住。 “别再和我赌气了,也别再和我划清界限了。”年鹤声下巴抵在颜以沐发心处,有些贪恋的嗅着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浅淡油香,“情书的事情我不该骗你,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看见你留下的那张情书,我有多生气?我容忍不了你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动听,玉石敲击的泠泠之音,用上温柔含情的语气,恐怕没有女生能够抗拒他的意。 但颜以沐听完,却只觉心头止不住的发寒。 因为喜她,所以就要欺骗她。 真正的喜难道不应该是用真心真诚以待吗?年鹤声口中的喜,她一点都无法理解。 颜以沐轻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所以为了拿到我的情书,你就用亚恩在酒吧上班的事,威胁她帮你骗我……” 年鹤声放开她,身体往后退了几分,低头想看她的脸,却见她垂着头,完全不想和他对视。 他语气里的温意也褪了几分,“谈不上威胁,她可以不听我的。” 他说的如此冷静,字里行间也让人找不出一丝的纰漏,就好像这件事本身就不足挂齿。 可他越是这么云淡风轻,就越让颜以沐无法接受。 现在的年鹤声陌生到让她害怕,让她甚至开始怀疑曾经她心信赖的温柔的人,和眼前的是不是同一个。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和她吵架了,她以为我不理她了……今天看到她倒在洗手间里割腕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年鹤声?” 在江亚恩身上的黑暗和痛苦太多太多,可那些东西她都撑了过来。 颜以沐便会控制不住的想,是不是因为她和江亚恩的那次吵架,成了垮江亚恩身上的最后一稻草。 而江亚恩,还独独为她留下了一封信,跟她道歉跟她解释。 年鹤声立刻搂紧她安抚,“和你没关系。” “那和你有关系吗?”颜以沐仰起头,直视年鹤声的眼睛,“她在酒吧上班的照片,在学校里传遍了。那些q.q群里的人都在摸黑她,诋毁她,她还被校领导找去谈话劝回了家……这些都和你有关系吗年鹤声?” 年鹤声镜片后的凤眸半眯着,而后,他像是气笑了一般,反问她:“你认为,是我在学校散布了你那个好朋友的言?” 他骗过她一次,就有可能再骗她第二次。 但颜以沐的眼睛里还是克制不住的泛出水雾,就像是害怕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是,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可以……” “颜以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年鹤声声量拔高,厉声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卑劣不堪?” 颜以沐想说不是,可年鹤声做的那些事情又失去了她的信任。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咬着下,眼泪无声的往外。 这样的反应,落在年鹤声眼中,就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卑劣不堪。 年鹤声只觉得这三天为了她,冷静宣,退让服软的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 颜以沐下意识的想拉住他的手臂,一个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的朝他们这里走来,眼看要撞到他们,年鹤声抱着她侧身退到了一边。 那个中年男人一靠近,颜以沐便闻到一股熏人的酒气,又看他拉着门把手要进病房,立刻出声说:“叔叔,这里住的是我朋友,你是不是找错了?” 对方却本没理她,直接拉开病房门冲了进去。 江亚恩看见他,一下子从病上坐起来,尖叫道:“你滚啊!” “敢让你老子滚?你长本事了啊!” 男人上来伸手就要甩一巴掌到江亚恩脸上,被肖逸文拦住,“你干乜?” 颜以沐跟着跑进来,看见江亚恩被刺的浑身都在发抖,就猜到了这个男人是家暴江亚恩的父亲。 “你出来,别再刺她了!” 颜以沐拽住这个男人的手,要把人往外拉,但她那点力气本不够看,反被对方胳膊用力一甩,整个人被甩的要摔在地上,后背忽然被一双手扶住。 就算没回头,颜以沐也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 江亚恩的父亲趾高气昂的说:“我讲你依家点胆子咁大了,原嚟系在外面搵了野男人护着。那正好,把你从男人身上赚到嘅钱畀你阿爸我,让我好去还债……” 肖逸文听的皱了皱眉:“你一个当阿爸嘅点对女儿讲话咁难听?” “嫌我讲话难听,行啊,拿钱嚟啊!” 逮着陌生人就开始要钱的无赖父亲,让江亚恩只觉得自己在现在这群人面前彻底颜面尽失,她崩溃的大吼:“你畀我滚!我冇钱!你杀了我吧!” “冇钱?冇钱那就去卖啊!” 他说完就要把江亚恩拉下往外走,完全没想过这个女儿才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颜以沐在旁边急的又要去拉,年鹤声从她后面走过来,一手将她推到墙边,另一手提起江亚恩父亲的后领,将对方单手拎出了病房后,甩到了走道旁的椅子上。 颜以沐连忙跟出来关上了房门,看见江亚恩的父亲从位置上站起来还要试图闯进去,她挡在门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亚恩?” 江亚恩父亲醉醺醺的打量颜以沐,一看她模样气质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小孩,便着广式普通话跟她说:“女仔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啊,那借钱的合同签的可是江亚恩的名字啊,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难怪江亚恩要打那么多工,原来是她这个黑心父亲,把债都算到了江亚恩头上。 颜以沐气愤不已,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一共欠了多少?”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