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说,习惯才是最要命的。 多亏了这该死的习惯,等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提着两人份的滷味了。 “我在干嘛阿,我又不喜吃心,喜吃这个的人是---” 严子乔打住脚步,用力甩甩头。 看吧,时常不自觉地想起那人的名字,也是出自于习惯。 有人说养成一个新习惯需要二十一天的时间,要改掉一个习惯则需要更久,既然这样的话,暂时,还不习惯你不在,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阿乔呀,今天你比较晚去买晚餐喔。” 王房东在公寓一楼用水管冲洗地板,他对提着滷味回来的严子乔打招呼。 “因为我家教的学生下礼拜就要模拟考了,所以我就额外帮他多上了十来分鐘。” “是这样阿。” 王房东笑了笑,便继续用刷子清洗地上的污渍。严子乔看了自己手里的滷味一眼:“房东要吃心吗?” “心?”王房东停下手边的动作。 “对,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全部都给你,因为我不太喜心的味道。” 王房东觉得奇怪:“不喜心为啥还买了?” “……嗯,我没买,可能是店员错了。” 王房东哈哈大笑:“真的假的,他的神经也太大条了,谢谢啦,我拿去给我两个孙子孙女吃。” “嗯嗯。” 严子乔内心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又让‘她’的身影闯进自己的脑中了。 正当她庆幸之时,房东的声音却又将她击入旋涡:“对了,你那个长头发的女生朋友,怎么最近都没看到她来?” 啊,为什么呢,明明真的就差一点了。 随便找了个藉口敷衍房东,她匆匆回到三楼,关上门。 如果,你还是原本那个对我没有情的你,那该有多好呢? 按捺下内心的忧愁,食不知味地囫圇下已经冷掉的晚餐,她拿出练习到一半的课程习题,在客厅写了起来。 一开始倒还好,可越是接近九点,她就越是专注不了,几乎是每隔几秒就忍不住往手机那里瞥上几眼,结果,平时答起来相当轻松的题目,十题里错了六题。 “唉,我到底---” 九点很快地到了,又过了,手机并没有响起,‘她’没有打来。 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严子乔不叹息,收拾好桌上的习题,决定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一点。拉开屉,衣柜的底层放着她的睡衣睡,和……‘她’的几件衣裳。 “擅自把别人的东西丢掉不太好,那该怎么还呢?当面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不会想见我的吧?要用寄的吗?要寄到宿舍,地址我记得要写……” 她喃喃地唸着,伸手轻抚水蓝的衬衫,嫘縈材质的触非常光滑,让人想起衣服主人那头乌黑的长发…… 忆起那个月皎洁的夜晚,在亲耳听到姜于婕的告白时,她是真的心都碎了,即使在那之前她就从姜于婕对自己的态度中,隐约觉到了对方的改变,她却仍寧愿装作不晓得,假装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最后当姜于婕想跟自己坦白之时,她还试图阻止对方,只因为不希望从美梦中醒来。 姜于婕很温柔,这一点她是一直坚信不疑的,可是过去那些她认为温柔的好人,都为了那疯狂的喜,一个一个的,背叛了自己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么,要我如何去相信,姜于婕拥有了喜之后,她还会是那个温柔的她呢? 严子乔无法肯定这一点,所以寧愿在一切变调之前就此分开,让一切结束在最美丽的那一刻,那么,至少,在她的回忆里,姜于婕依旧会是那个最美好的存在。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承受下一次的失望了。 严子乔收回手,出自己的睡衣,像要坚定自己决心似地用力关上柜门,而几乎在同时,被她遗留在客厅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急急忙忙衝出房间,拿起手机。 “原来是黛淑阿。” 电话另一头的好友回答:“为什么我觉得你听到是我,你的语气有些微妙的失望阿?” “没有那回事,你找我有事情吗?”严子乔觉得有些好笑。 她,失望?怎么可能。 “就是我们不是原定后天晚上要给叶东铭庆生吗?” “嗯嗯,是啊,不是都预订好餐厅了?” “那个,好像餐厅那边出了点事,我们没办法如期在那里为东铭庆生了。”翁黛淑的语气似乎带了几分的懊恼。 “那该怎么办阿?要换个地点吗?” “关于这个阿,我们打算在今天晚上,换个方式为他庆祝,改成在善美家楼下烤,你要来吗?” “今天晚上?这么临时?”严子乔盯着手錶,九点十六分。 “对呀,来不来嘛?器具都买好了,我们等你来再开始。” 严子乔闭上眼,若是在平时,这么晚的邀约她是绝对不愿意出门的,但毕竟这是朋友一年一度的生,不去好像说不太过去,是以她没思考太久便答应了:“好。” 通话结束后,严子乔带着手机回到房间,微寒的秋夜将她那空的房间铺上一层难以忽略的萧瑟,唯有梳妆台上贴着的那张佈姜于婕笔跡的便条纸,依旧泛着鲜黄的彩,再多的寂寞也无法使它黯淡半分。 她内心一痛。 每当到孤独的时候,每当又忍不住想起你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它,看着我们的回忆泪。 我的究竟是自己想像中的你,还是真实的你,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知晓。在我眼中所见的你,是最完美的你,正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更加害怕自己对你的想像会随着你的改变而幻灭。 只要与你分开,就不用害怕你的改变,因为我本不想接受‘喜我的你’。 我的想法是如此的自私,自私的令人作呕,我不配拥有你的情,也没有喜你的资格,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你告白,如果那时的我没有这么做,你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不是吗? 继续下去也只是徒然折磨彼此而已,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收回投在便条纸上的目光:“是啊,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但为什么……” 你总是盘踞在我的脑海里,不肯离去? 花了一点时间整理纷的思绪,严子乔拾起钥匙,在短短十分鐘内就赶到了黄善美家的透天厝下,那里已经架好了烤用的炉子,除了翁黛淑和寿星叶东铭以外,黄善美、蒋焄宇、赖文宏三个人也都在,正每人拿着一支夹子围坐在炉子旁。 可能是因为烤这类活动很有大学生青的觉吧,才会明明不久前才为化学系的新生办过一场在河边烧烤的新,现在又选择了相同的方式为朋友庆生。 “!要玩玩这个吗?” 翁黛淑看到她便笑顏逐开,把一个大塑胶袋进她的手里,严子乔认出这是夜市里十块钱十的仙女:“这东西我就不用了,我有点怕它。” “你会怕火?”黄善美看着严子乔把仙女还给翁黛淑,然后走了过来,在自己的身旁拉了张摺叠小椅坐下。 严子乔把随意扎起的马尾稍微往上拉一点:“瓦斯炉之类的火我是不怕的,可是我不喜仙女那种火花的觉,就算只是零星火星,到还是会痛的。” 虽然说得好像自己经歷过似的,但其实仙女玩起来的状况她也只在影片上看过,严惠玲当然不可能是电视上那种会握着女儿的手在河堤边玩仙女的妈妈,事实上,除去国高中小学校的校外旅行,她跟严惠玲一起去过的地方就只有各种价格高昂且无趣的餐厅。 听完后,黄善美立刻起身表示想与严子乔换个位置,她是这么跟严子乔解释的:“你的位置离火炉太近了,你既然怕火,坐那边会紧张吧?毕竟用木炭生起来的火可不像瓦斯炉般容易控制。” 黄善美说完,自行把位置挪到离火炉较近的折叠椅上,还转身叮嚀已经抓起仙女的叶东铭、蒋焄宇两人别在严子乔的附近使用。 望着黄善美的这一系列动作,比起动,更先在严子乔心中升起的,是的疑惑,在她的大脑还来不及多加思考之前,她就忍不住先问出一句:“善美你,还喜着我吗?” 话说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么的唐突且无礼。果然听到她的话,黄善美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 “啊,我很抱---” “没关係啦,这个问题也没什么。”黄善美打断了严子乔的道歉---儘管她的表情还是充了尷尬,确认了其他几个人都没在听后,她接着道,“你问我是不是还喜你,这个不是当然的吗?我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转移自己对你的情。” “那,既然你喜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严子乔知道这个问题其无礼的程度甚至远胜过于自己的上一个问题,但她实在太过迫切的想要知晓答案。 与姜于婕不同,黄善美自然是不晓得严子乔单恋的事,对于严子乔的问题,她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我不懂你的意思,喜一个人不是就该对她好、对她温柔吗?” “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是都会伤害自己喜的人吗?社会新闻也很常报导各种跟踪、囚、甚至是杀害自己心仪对象的人吶。” ”唔,这个嘛……确实,也是有那种人,但,那些人的情,真的能称得上‘情’吗?”黄善美认真地凝视着严子乔是困惑的脸庞,“我认为真正的喜,便是希望对方能够幸福。会因为‘喜’而去伤害别人的人,他们的情,本不能算是,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扭曲病态的执着,仅此而已。” 说到这,黄善美有些难为情地移开视线:“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跟你告白,明晓得那时你有女朋友,我的告白肯定会造成你的为难,我并不希望让你到难过,却还是在衝动的驱使下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很自私。” “不会的,我知道善美你很温柔,所以---” 严子乔说到一半,内心忽然‘登格’的一声,有件她从未看清过的事,好像变得清晰了起来。 在黄善美对自己告白后,她之所以还能与对方继续做朋友,是因为她知道黄善美是个温柔的女孩,黄善美是绝对不会像过去的杨宗儒那样伤害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没办法继续跟姜于婕相处下去呢? 是因为姜于婕的温柔比不上黄善美吗? 不,不是这样的。 她明明比谁都还要清楚姜于婕的温柔,她总说,无法相信拥有了‘喜’的姜于婕还会是那个温柔的姜于婕。 那为何她愿意相信黄善美,却不愿意试着去相信为她奉献出更多温柔的姜于婕呢? 与姜于婕相处的点滴在这时全涌进了她的内心,像跑马灯般在眼前放映,最后全织成了厚厚一叠用笔写都写不尽的情。 突然间,她一直以来纠结的事物全都解开了。 一行清泪在她还未意识到时,偷偷摸摸地从自己的眼角逃,幸好黄善美在这时正好被翁黛淑叫去帮忙,没注意到她此刻的模样,她赶紧悄悄把眼泪拭去。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她终于明白,未来的旅程里,她希不希望有姜于婕的陪伴,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已经知晓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