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低头看着杯中酒。 还真是她想多了。 这皇家人要对你做什么,哪用得着在背后捅刀,就算人家是正面捅刀,你也站着接了,然后领旨谢恩。 杨希林继续道:“臣慕温姑娘已久,若得温姑娘为,此生再不看别的女子一眼!请皇上成全!” 老皇帝面上的笑意淡了,一时没说话。 杨皇后柔声道:“希林也是真心慕温姑娘,心里急了,才来求皇上,若是……” “温酒?那不是谢珩的弟妹、谢府的少夫人吗?”赵毅皱了皱眉,“怎么又成了温姑娘?” 杨皇后面僵了僵,刚要开口。 却被赵钰抢了先,“父皇有所不知,那个温酒只是谢家五公子的未婚,不曾拜堂成亲就住到了谢家,似乎是因为五公子走得早,她想再嫁,所以又叫人称她作姑娘了。” 小公主话里全是酸气,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难以掩饰的羡。 赵毅看向不远处的温酒,目光柔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老皇帝什么都不说,众人反倒不好谈论什么。 杨希林还在底下跪着,“皇上……” 赵毅今个儿似乎对赐婚这事儿不太乐衷,伸手端了一杯酒,还没到边,就被杨皇后拦下了,“皇上保重龙体。”然后又是好一通的劝。 老皇帝扶额,说政务繁忙,要回去看折子,他起身之后看见杨希林还是跪地不起,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你得去问人家姑娘。” 赵毅同一众大臣们走后,只余下一众夫人小姐和王孙公子。 杨希林起身,走向了温酒。 三十多岁的男子期期艾艾,看着温酒的时候,脸还有点红,“温、温姑娘……上次冒昧来谢府求亲是我不对,这次……我请皇上赐婚,金口玉言,八抬大轿,我、我一定待你好。” 温酒想了很久。 国舅爷这个年纪,什么好看的姑娘没见过?要说她容貌,那温酒的脸还真没那么大。 若是因为别的,那肯定就是为了银子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国舅爷,憋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我家很穷的。” 四周众人一头雾水。 也不懂温姑娘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连女财神都跑来哭穷,这谢家到底是什么风水? 杨希林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听,好半天才接上话,“无、无妨,我府里倒不是很穷……” “哦。”温酒语气淡淡,“那国舅爷还是另觅佳人吧,我家穷,我家长兄、三哥四哥都穷的娶不起媳妇,还得我赚银子帮他们攒老婆本。还有老老少少的一大堆,谢家少了我不行。国舅府就不一样了,不穷,用不着我。” 杨希林顿了顿,“其实……我们国舅府也穷的……”为了显得真诚一点,国舅爷还特地加重语气说了两字,“真的!” 周围一众人看的云里雾里。 对面的周世子乐不可支,“这年头,娶媳妇还要比穷了?” 旁人是想笑也不敢笑,偏偏这位一点也不含蓄,若是换个场合,温酒都能抡起酒壶砸他。 “温姑娘。”杨希林有些紧张的了手,“谢家那几个迟早是要娶的,这世上也没谁离了谁活不下去,你得、你得为你自己想想。” 温酒原本是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得给国舅爷留点面子。 谁知道他跟喝昏了头似得,半句人话也听不懂。 温酒身后的一众官家夫人跟着道:“国舅爷这次是动了真心啊,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曾见过他为谁家姑娘这般上心过。” “我听说将军府把温姑娘当成自家的闺女,这嫁了国舅爷,做了当家主母,拿银子贴补娘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我觉着国舅爷这话真是说到心坎里去了,这人啊,还真得为自己想想……” 若温酒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几乎都要信了这些人的鬼话。 要是国舅爷真是佳婿,怎么不把你们女儿嫁给他? “我想过了。”温酒在一片苦口婆心的劝导中起身,看着眼前三十出头却仍旧像个小少年一般执拗的杨希林,“我不愿意。” 她意简言骇,字字清晰。 杨希林愣住了,四周众人一下子静了下去。 温酒也是真的豁出去了,这时候竟一点也不怕上头那两位怪罪,脑子里想的竟然是难怪三公子平里那般惜字如金,但凡几个字就能说明白的事,何必同人长篇大论? 说的再多,也是扯不清,远没有这一个两个,三四个字的来的清晰明了。 “温姑娘,你这是答应了?”李映月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仿佛完全没听见她刚才说的是拒绝的话,拉住了温酒的手,“你放心,嫁了国舅爷,以后没人会亏待你的。” 李映月手上用了不容易挣的力道,面上却是笑盈盈的。 温酒一时无言。 这里的女人,果真要比山上的猛虎还要可怕。 这时,凤座上的杨皇后笑着问道:“这是成了?” 李映月拉着温酒,面朝主座,笑道:“回母后,成了!” 身后一众夫人小姐跟着笑,“成了成了!” “温姑娘这是害羞呢!” “你们瞧,她都羞的不好意思说话了。” “国舅爷这样诚心诚意,温姑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温酒一阵的恍惚,耳边嗡嗡作响,这些人说的话她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 又似乎全然明白过来,一瞬间,遍体生寒。 老皇帝走了,这席间就是杨皇后最大。 不知何时湖边的小船全都撤了个无影无踪,这偌大个揽月湖,烟波浩渺,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同时,也无路可走。 以揽月湖夜宴为网,步步紧,再有这些人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事一说定,即便是温酒想反悔也悔不了。 温酒成了瓮中之鳖。 她从前听人说“指鹿为马”典故,只当是个笑谈,从不曾想,有一朝一自己也会成为那匹强生生被说成是马的鹿。 果真红口白牙,什么瞎话都说的出来。 首座和男宾席都隔了一段距离,原本就听不清温酒说的什么。 看众人这一通闹腾,只当是杨国舅痴心了这么长时,终于打动了温姑娘的芳心,抱得美人归了,跟着一通贺喜,说喜庆话儿。 杨皇后笑着开口道:“既然温姑娘已应下,那本今就锦上花,来人,宣本旨意,赐婚温氏阿酒……” “我不愿!”温酒起身,打破一众笑语声,字字清晰道:“回皇后娘娘,温酒不愿嫁于国舅爷!” 席间众人瞬间傻了眼。 这事儿眼看着就是板上钉钉,这人竟敢违逆杨皇后的意识,当场拒婚,这不是摆明了找死么? 杨希林看着她没说话。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李映月轻喝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今夜这阵势,要么温酒应下这门亲事,要么就是罪名加身,怎么都躲不过去。 温酒面有些冷,袖下的手紧紧握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弧,问杨希林:“温酒已非完璧之身,国舅爷真要娶?”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