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园,花厅。 管事们都散了,连老于也转眼就不见踪迹,侍女小厮们退到了门外,同谢侍郎带来的那些个小官吏大眼瞪小眼。 窗外风雪天,屋里地龙正热,温暖如。 谢玹面无表情进了门,墨眸扫过大半个厅堂。 左边桌上算盘着账本一角,才翻到一半,是温酒方才同一众管事们盘账得。 右边案几摆着红泥小火炉,旁边摆着尚未摆出胜负的棋盘,空气里浓烈的酒味与淡雅的茶香参杂在一起,的人间烟火气。 谢玹回头,看向两步开外的谢珩,只字未言,只有那双如墨般的眸子倒映着红衣似火,眼睛也红了几分。 三公子这人,素来不惜与人多言。 可到了长兄面前还是如此,只留三分眼叫人意会,真真是委屈了。 谢珩微微挑眉,“进都进来了,还站着作甚?坐。” 谢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的三公子啊,还气为兄之前那一剑呢?” 谢珩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着,走上前,一手揽住少年的肩膀直接摁在了软椅上。 他抬手,倒了一杯热酒退到谢玹前面,“黑着脸跟个冰渣子似得,快喝杯热酒暖暖身。” 谢玹也不接,掀了掀眼帘,定定的看着他。 偌大的花厅里静悄悄的,这两个少年离得极近,一个俯身,微微勾,一个仰着头,眉头微皱。 温酒入内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微微一愣。 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兄弟两。 她片刻便缓过神来,伸手把门关上了。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两人身侧,屈指轻叩案几三两声,“两位,现下能同我说说,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吗?” 若说三公子为了权势名利离开谢家,这也没什么。 当初在长平郡,谢家待他并不好。 可说谢玹为了她同长兄反目,她是绝不信的。 帝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太多,个个说的都跟真的似得,温酒听得次数多了,时常觉得自己这张脸实在是对不住“红颜祸水”这个名头。 自从两人“反目”之后,谢珩与三公子难得共处一室,温酒坐在一旁,等两人开口。 谢珩同谢玹相视了一样,彼此眼中都写着“你先说”。 两人僵持着,反倒是谁也没开口。 这两少年在朝堂上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人物,这回了家关上门,就同小六小七一般幼稚。 温酒略觉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轻咳两声,又道:“要不我先出去?等你商量好了怎么说,我再进来?” “不必!” “不必。” 谢玹和谢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清清冷冷,一个微微含笑。 温酒拂了拂大袖,索靠在椅子上看向两人。 谢珩一贯是个脸皮厚的。 但三公子在这方面,显然没有长兄这般自然,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越发的僵化了。 过了片刻。 谢玹忽然抬手,将桌上重重拂落在地。 一瞬间酒水飞溅,瓷杯摔得细碎。 温酒猛地一惊,却在无比静谧中听得门外众人纷纷倒了一口冷气。 她有些捉摸不透: 三公子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然后,下一刻。 谢珩忽然抬手拿起了酒壶,刚要摔,又想起什么似得,“里头还有酒,换个东西砸。” 说完,他便从案几边上拿了个花瓶,砸到门上,提高了声量道:“谢玹!别给脸不要脸,否则,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呵。”谢玹冷笑一声,把手边另一只花瓶也给砸了。 门板震动,花瓶被砸的砰砰啪啪,碎瓷片飞溅。 外头一时间,半点声响也没了。 温酒有些心痛花瓶,这花厅摆的都是值钱物件,这兄弟两一上来什么都不说, 先砸东西,好家伙,还成对成对的砸。 她憋着一口气,谁让着两位都不是善茬。 忍了。 静默了许久。 三公子开口一句话是,“我不喝酒。” “早说啊。”谢珩微微勾着,走到一旁沏了杯茶,递到他手里,“这套茶具价值千金,敢砸,我揍你。” 谢玹:“……” 三公子顶着一张极其不情愿的脸,低头喝茶。 温酒高高悬气的心,稍稍放了回去。 还好还好。 知道贵的不能多砸。 “今来做什么?”谢珩慵慵懒懒的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筹款是户部的事,怎么连这都要你来管了?那些人都是饭桶吗?” 谢玹早习惯了长兄这副谁也瞧不上的嚣张劲儿,饮了两口茶,低声道:“北州雪灾报急,之前拨过去的米粮和钱款远远不够,户部……呵。” 说他们是饭桶都抬举他们了。 温酒在三公子这一声冷笑中意会了大半,“北州的灾情年前恐怕是稳不住了,米粮我这倒是还有,只是赈灾钱款有点难办。再多的银子也经不住北州官吏层层剥削,没有镇得住北州的官吏去盯着,恐怕这雪灾之后还会有更大变数。” 两个少年闻言,齐齐抬眸看她。 惊诧有之,对来人情势同有此有之。 温酒是占了天运的人,至今记得上辈子北州大灾,遍地尸骨,灾民怨朝廷不公,贪官污吏横行,暴四起,朝廷派人镇,足足三年难以平定。 谢珩道:“有了米粮,至少还能稳住一些时。” 谢玹点头,“银子不管有多少都不够,你暂且不用理会户部。当前还是赵智最为棘手。” 谢珩挑眉,“云州之事,是他?” “嗯。”谢玹皱眉道:“我手中已经确凿罪证,只是那些硝石,至今下落不明。” 朝中其他官吏都可以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也好,威利也罢,都能套出话来。 可瑞王终究不同。 谢珩静默了片刻,徐徐道:“三公子不必着急,赵智这蠢货,你只需静待时机便可。” “等?还等?”谢玹的脸徒然冷了下来,“等他派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把你杀了,我再把他剥皮骨吗?” “三公子。”谢珩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莫不是忘了为兄是做什么的?” 谢玹皱眉,“什么?” 谢珩笑道:“杀人这事,还有比我更拿手吗?”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