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最不愿意见着我么?”赵静怡拉着那道禅杖,紧紧的拽着。 那一年,应无求拿起这禅杖,放下了她。 如今连出手相救都这般忌讳,指尖半点不沾她衣角。 可他眼中染血,这样不顾生死的来救她,又是如何? 应无求低眸,“公主言重了。” 赵静怡坐在石壁上,身后是杀声震天的叛军,寒风吹得青丝凌。 她只是淡淡的笑,“你是不是又要说,无论今落入险境的人是谁,你都会这样救她?” 应无求微微一愣,而后开口道:“是。” 赵静怡看着他许久,忽然道:“我受伤了,下不去。” 她身是血,脸上亦是血生花,微微一扬眸,带着些许多年前的无赖狡黠,“这可怎么办呢?无求大师。” 大公主,在还不是三嫁克夫黑寡妇的时候,也曾是明媚飞扬的少女。 一颦一笑倾人城。 可惜,她喜的人,身似琉璃,心有菩提,唯独不解美人意。 应无求垂眸,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再开口,嗓音又是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那请公主抓紧禅杖,贫僧……带你下去。” 赵静怡闭上眼,终是什么都没说,伸手紧紧握住了禅杖的另一端。 应无求再没开口,带着她跃下石壁之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赵静怡站在地横尸之中,一愣神的功夫,众人一窝蜂似得涌了上来,“公主,您没事吧?” “怎么了这么多血?可把皇上急坏了!” “殿下伤着哪了?太医!太医快过来给公主瞧瞧伤势!” 众人嘘寒问暖,紧张的不得了。 而方才在危急之时出手的应无求已经穿过人群回到原先的地方打坐,闭眸诵经,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赵静怡隔着人群看他,不由得低头,自嘲一笑。 明明十年前就知道,她与他之间,连碰触都是一种罪恶。 即便世上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着她,不能再靠近他,不该再多同他多说一句话。 可她偏偏不死心,不想认命。 到头来,终是咫尺天涯。 “公主,先把这个吃了。”温酒好不容易才挤到大公主身边,悄悄的递上一颗药丸。 赵静怡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直接就要药丸了。 温酒有些诧异,低声问她:“公主都不问这是什么药,就吃了?” 赵静怡有些站不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退到祭天台边的盘云柱前坐下,“想本死的人很多,琢磨着趁下黑手的也不少,唯独不会是你。” 温酒脸微微发白,闻言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看着赵静怡,一双杏眸微微发红。 同样是公主,赵钰就能心安理得的躲在人后。 太子和太子妃也不见得往前冲,谁都想着要自己的命的最金贵,危急之时,才见风骨。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同本有一腿。”赵静怡笑着逗她,“话说回来,谢珩和谢玹是不是早就知道凌云山会有这么一遭祸事,竟让把保命的丹药和伤药都带上了?” 温酒道:“巧合,我这人贪生怕死惯了,但凡是要见场面,就想着要带着保命的东西在身上。恰好……这时候就用上了。” 赵静怡似笑非笑道:“那本还真是命大。” 温酒点头,接了一句,“公主殿下,洪福齐天。” 赵静怡一脸无奈,“本可算知道你为何在谢府待得下去了。” 温酒道:“公主还是先歇会儿吧。” 声落,两人齐齐看向那堵石墙。 周围吵吵囔囔的,那堵石墙虽然暂时挡住了叛军的进攻,可止不住那些个人锲而不舍的攀墙而上。 一众文臣争吵着商量应对之策,场面一片混。 于是,那位平里最不着调的周世子反倒拿着刀站在石墙后,叛军过来一个,他就杀一个。 灰头土脸的吼着声“弟兄们撑住!”、“今护驾有功,明必定升官加爵!”看似啼笑皆非,暗地里时不时放个暗器,一时也叫瑞王的让人难以近前。 仅存的皇羽卫全聚在了那处,不知不觉竟变成了全听他的调动。 不多时。 太医慌慌张张的背着药箱过来给赵静怡包扎伤口。 赵静怡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大公主疼的额头冒冷汗,却咬牙忍着,没出声。 温酒退到一边,抬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眸的心疼。 赵静怡抬眸看她,忍不住道:“温酒,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本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本,恐怕你家那位以后要记恨本了。” 温酒伸手拭去她额间冷汗,低声道:“公主有时候和他真的很像。” “什么?”赵静怡微楞,很是认真的问她:“你该不会……瞎了吧?” 温酒摇了摇头,轻声道:“明明是金枝玉叶,偏偏要冲在最前面。” 赵静怡扬眉道:“本只是不想同那些人胆小如鼠,若是一定要死,何不死的体面一些?” “不,公主不是这样的,我看到的你同他一样。”温酒说:“见过人心凉薄世间险恶,仍旧怀一腔热血报家国。” 哪有人不想好好活着,而去想如何能死的壮烈? 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扛事,只能自己站出来护着家人之辈罢了。 赵静怡愣了一下,美眸忽然有些泛红,也不只是是伤口太疼,还是温酒这话太过戳心。 过了好一会儿,大公主开口道:“若是待会儿……赵智的人真的杀过来了,你记得离本远一点,越远越好。” 温酒不解,不由得问道:“为何?” 赵静怡道:“本若是男儿身,哪有太子和瑞王什么事?赵智自小样样都被本了一头,积怨深千尺。他若带人杀过来,定然第一个拿本开刀,你走远些,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温酒鼻尖发酸,“公主……” “行了。”赵静怡伸手推了她 一把,道:“你别在我跟前晃了,快走开,别挡着本看热闹!” 温酒:“……” 真不知道该说这位大公主心大,还是真的不怕死。 围着老皇帝的那一众大臣们吵得面红耳赤,谢玹站在众人中央,低喝了一声,“吵什么!” 少年身寒气,冻得众人一个哆嗦,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谢玹朝赵毅行了一礼,“当务之急,是立刻调兵来解凌云山之困。” 暮渐渐深,四周血腥味蔓延,雪一直没停,若是再这样吵下去,不寻求解决之法,不是赵智杀过来,就是他们饿死、冻死在祭天台。 赵毅病情眼见着加重了不少,刚想开口说话,就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众卿有何妙?” 王首辅斟酌着开口道:“墨羽营就在帝京城外,调到凌云山来解困,来回最快只需一夜!” 众人连声应是。 工部的人说:“底下的小道虽然难行,但是总有身手利落的人能下去!” 赵丰连忙接话道:“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下去搬救兵应当不难。” 赵毅点了点头,“即刻派人去墨羽营调兵!传朕令,解凌云山之困者,封万户侯!” 片刻间,赵丰就从皇羽卫里挑出几个身手利落的派出去。 几人跪地领命,临行前。 忽然有一个年轻官员开口道:“墨羽营此前一直都是谢将军带的,不久之前他刚被革了职,底下的几个副将为了争出头闹得颇是难看。没有谢小阎王坐镇的墨羽军,和瑞王叛打起来,能有几成胜算?” 众人闻言,面微变。 谢玹扫了那人一眼,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秦大人的意思是,没有谢珩,这墨羽军就不住叛军的气焰了?” “谢侍郎此言差矣。”秦墨也不过二十出头模样,转身朝谢玹拱了拱手,而后道:“一件事若是明知道它有另外一种做法,胜算更大,那何乐而不为呢?” 谢玹冷笑,“我竟不知秦大人竟这么瞧得起谢珩!”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相过一刹那,随即转开。 秦墨上前一步,朝着老皇帝道:“臣一片忠心,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啊!” 一众大臣们想了想,纷纷附和道:“秦大人说的极是!墨羽骑和叛军人数相当,若是有谢珩在,必然能起气焰,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凌云山之围!” 谢玹上前,面无表情的开口:“下官以为……” “谢侍郎就把那些私人恩怨先往后放放吧!”赵丰连忙开口劝道 :“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叛!” 谢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继续道:“谢珩此人甚是记仇,前些子才被贬为庶人,恐怕不轻易答应带兵救驾。” 众人一听,顿时苦了脸。 千算万算,没想过谢小阎王会耍脾气不来。 李映月看了不远处一眼,连忙道:“有温酒在此,谢珩一定会来救驾的!” 老皇帝点了点头,咳得脸涨红,嗓音沙哑道:“传朕旨意,朕特许他官复原职,若解凌云山之困,三公九卿王侯之位,任他挑!” 一众大臣心里极其不愿,可没办法,保命最重要,急急忙忙的把几个传信的人送下小道。 杨皇后和李映月说了几句,派人去把温酒请到这边来。 这护身符,总是放在身边才安心。 温酒莫名其妙的进了最安全的地方,一众人跟看救苦救难的神明一般看着她。 她忍不住看了谢玹一眼。 三公子给了她一个“安生待着”的眼神,继续给众人面无表情的摆臭脸。 这一夜 ,过得惊心动魄。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