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老臣们闻言,个个神骇然。 原本众人听闻温酒拱手山河讨陛下心,那肯定是因为女子无大志重情意轻权势,只要有人提出让她伏低做小,那她肯定是会答应的。 没曾想,她一来就说自个儿龙椅也坐得。 眼下一双璧人同坐一椅,不挤不空,如同天造地设一般。 老臣们骑虎难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偏生陛下与温酒同坐还喜的很,握着心上人,笑的面风,“娘娘说坐得,那自然是坐得的。” 众人顿时:“……” 这还是我们那个杀伐果断的陛下吗? 简直有万事足,别的什么都不要了。 偏生这时候,侍女们又将算盘呈上了御案。 温酒抬眸示意谢珩松手,而微微提袖,素指芊芊轻拨算珠。 “啪啦”一下,一众叫嚣着要让陛下给她立规矩的老大臣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温酒也不急着算账,徐徐问道:“底下跪着的,可有户部之人?” 有人颤声应道:“臣、臣是户部的。” 温酒不紧不慢道:“若是本没记错的话,先前国库空虚,连你们的俸禄都是本先垫上的,劝陛下纳妃之前,是不是得欠本的银子先还上?” 谢珩既然肯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担着暴君昏君之命。 不就是贪慕权势,肆意妄为吗? 这个名头她担了,今且来仗势震一震这些个有心之人。 老大臣们听得她当场催债,脸顿时青了又白。 西楚那几个强忍着才没有大笑出声。 温文在一旁道:“还自诩什么清雅士呢,拿人银子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还反过来给出钱出力的找麻烦!你们当官的,都喜以怨报德不成?” 底下那一众已然没脸再抬头。 他们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首辅大人一直坐在这里不说话了! 这人分明是早就预料了会有这么一遭,才早早就置身事外,看着他们倒霉。 温酒轻轻的拨着算盘珠子,嗓音含笑道:“看起来好些个人要进言,从谁算起好呢?” 众人闻言,汗都下来了,又拉不下脸来求饶恕,纠结了许久才七嘴八舌的说着,“是臣等老糊涂了,还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同老臣们计较……” 温酒笑了笑,正道:“我待陛下如何情深是我的事,若是尔等借着我与他的情意打西楚来的官员,我定然是不答应的。” 她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大晏女子身份低微,西楚却是以女为尊,两边忽然开始同朝共事,有诸多意见不和也是在所难免,但是尔等若是天天把三从四德夫为天挂在嘴上,导致国体失和,本与陛下决不轻饶。” 谢珩笑着附和道:“娘娘说的极是。” 底下的老大臣们被了一头又一头,这会儿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 有人破罐子破摔一般开口道:“女子大多头发长见识短,在朝为官岂不是误人误事吗?此风不可长!若是长久如此下去,必然会天下大!” 他身侧几人小声附和着此风不可长。 西楚那些个官员就忍不住了,当即开口反驳。 这眼看又要开始大吵。 温酒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她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谁女子一定不如男子?只要有本事,无论男女皆可成事,况且尔等男子再厉害,还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们这般瞧不起女子,怎么不从你们爹爹肚子里钻出来?” 西楚女官齐声附和“女君所言甚有理。” 一群老大臣气的脸都黑了,又不敢大声同温酒争辩,只能低声说着:“简直是强词夺理!” 用刀剑说话的陛下,娶了财神天降般的娘娘,一个“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尔等休要废话”,一个巧舌如簧,用银子也能砸死你。 都不是走寻常路的。 众人实在是没法子了,无力的趴在地上,再没话可说。 谢珩见状,心知这事算是了了,忍不住笑着赶众人,“还跪着作甚?从哪来回哪去,耽误了朕给娘娘跪算盘,你们担待的起吗?” 众人原本刚要行礼退下,闻言猛地一头磕在地上,险些就这么晕死过去。 王良是个极有眼力见的,连忙挥手示意小内侍们上前去把这些个老大臣们都扶出去,省的在这里碍陛下娘娘的眼。 余下众人也行礼告退了。 御书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温酒谢珩,还有谢玹和温文。 温酒把算盘往边上一退,强忍着笑问谢珩,“我什么时候让你跪过算盘了?” 谢珩扬眸,理直气壮道:“那我也不是让少夫人多威风威风么?” 温酒:“……” 这种威风她一点也不想摆好么? 这两人说着话,一旁温文越看越觉着自己不该待着这,转身悄悄的就走了. 温酒眼角余光一瞥就瞥了了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连忙开口喊了一声,“阿文。” 少年顿了一下,却仍旧往外走。 温酒不得不回头同谢珩道:“这小子又跑了,我先去瞧瞧他,咱们的事等回家再说。” 她说完,转身就走。 谢珩伸手想拉住她,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她的袖子从他掌心拂过。 有些的。 他不由得跟着起身,刚要往外去,就被一旁的首辅大人拉住了,摁回椅子上坐着。 谢玹从身后搬出一叠折子往谢珩面前一放,面无表情道:“走什么?继续批折子。” 谢珩又无奈又好笑,忍不住道:“不是……我晚些时候再回来批不成吗?” 首辅大人意简言骇道:“不成。” “怎么就不成了?”谢珩把面前的折子都推开了,看着谢玹道:“三弟,为兄刚回来就在这里熬了一夜,眼都熬青了,连歇一会儿都不行,你也太狠心了。” 谢玹眸淡淡的看着他,“我眼睛也青。” 三公子虽然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但是谢珩已然把他后面没说出口的话也给意会全了。 首辅大人说:我陪你熬了一夜,熬到眼睛都青了都没说什么,你还不继续给我批折子? 谢珩无奈摇了摇头,颇是概道:“阿酒为了她的小阿弟把我丢下了,我弟弟当了首辅大人之后只会催着我批折子,这都是什么命啊?” 谢玹把笔到了他手里,面无表情道:“批。” 谢珩深了一口气,朱笔轻勾,又开始一本一本的看折子。 门外高照,鸟语花香,翩翩蝴蝶任来去。 温酒快步追着温文到了道上,实在是有些跑不动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他:“你慢些!阿文,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她在追温文,后面一帮小侍女们在她。 这偌大皇,忽然了这么一道景,好些个人都惊呆了。 温文见不得她这阵仗,不由得停下来回头看她,“你追着我做什么?这时候,你不应该和谢珩浓情意去吗?” 温酒匆匆走到他面前,还有些缓不过气来,闻言不由得小脸一红,“你说什么浑话?我同他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我瞧你一路上同他说的可不少。” 温文想也不想的就回了她这么一句。 温酒顿时:“……” 这小子还会酸人! 不过这弟弟别扭归别扭,在外人面前,可护她护得紧。 温酒这样想着,也就不同温文计较这些了。 她和少年并肩走着,不紧不慢开口道:“我有了谢珩,也还是你阿姐啊。” 这话其实说的有些忽然。 温文听着,却很是受用。 少年面上不动声,甚至还冷哼了一声,“不然呢?你还想当谁阿姐?慕容鸣吗?可惜啊,他死的早。” 温酒有些无奈的笑,伸手掐了掐少年的脸,“你说你这别扭劲儿到底是同谁学的?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放、放开!”温文冷不丁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捏了脸,耳子都红了起来,“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捏我脸!” 以前温酒就经常捏他的脸。 只是重逢之后,少年心中有气,怎么也不愿意同她亲近。 温酒就没机会捏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自然要过过瘾。 温文被她捏的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喊:“阿姐!” “嗯,阿弟乖。” 温酒这才心意足的松了手,慢悠悠的往外走。 温文一边抬手脸,一边同她道:“还好你有我这么个弟弟,不然被人欺负了,都没人帮你出头。” 少年这话说的煞有其事。 温酒挑眸,“是啊,温小公子好生厉害,方才差点把那些老骨头打散架了呢。” “怎么?你还要为了他们教训我不成?”温文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谁让他们说话,以为年纪大就没人敢打他们了吗?别人不敢打,落到我手里照打不误!” 温酒抬手,有些费劲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很多事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来解决的。” 温文的气焰消下去大半,低声问道:“那要怎么解决?” “用银子啊。”温酒应得极快,“这世上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温文脸嫌弃道:“阿姐,你再这样下去,会变成青史之中唯一一个身铜臭的皇后,你信不信?” “什么铜臭啊?银子是香的,香的很!”温酒抬手又捏住了少年的脸,“你说一遍试试?” 温文简直是被抓住了命门一般,只能无奈附和道:“好好好,银子是香的……你说香的就香的,你先把手松开……” 光洒落碧瓦红墙之上,道落华光,把姐弟两的背影拉的长长的。 任光似水飞逝去,人长在,情长留。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