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街,叶知秋打马而过,转眼便没了踪迹。 谢玹在原地站了片刻,在丰衣足食追到这里还没开口之前,率先一步揣着心不回内阁处理政务去了。 繁杂的公务可以使人暂时忘却很多不悦,他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到了第二早朝,整理仪容后往议政殿上一站,端的是面似寒霜,呵气成冰,文武百官冻得抖了三抖,直后悔为何没再多穿两件衣裳。 谢珩坐在龙椅上,俯看众人神情,晓得自家三公子这是心里有事,不高兴了。 但谢玹闷了好几天都没来找他,他这个做长兄也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珩听罢众臣说了几桩事,都不甚要紧,便抬头给一旁的王良递了个眼。 王大总管当即上前,拂尘一扫,“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俯首,山呼“吾皇万岁”,再呼“恭送吾皇!” 谢玹行完礼本想跟上去同长兄说说话,但陛下今儿个走得极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楞了片刻,便连长兄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殿中大臣们也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首辅大人一般,悄悄然地往殿外退去。 秦墨最是小心,他原本的站位就在首辅大人后边,这会儿偷偷摸摸地绕到另一边走,堂堂尚书大人搞得跟做贼似的。 “秦大人。”谢玹嗓音清冷地喊了一声,转身看向秦墨,“留步。” 原本弯低头往外溜的秦墨被点到名猛地站直了身,笑着看向首辅大人,连忙拱手施礼道:“下官在,首辅大人有何吩咐?” 边上的年轻大臣们见状纷纷对秦大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秦墨这几天躲首辅大人躲得如同耗子见了猫,朝文武都知道秦家小姐被首辅大人看中之后又同墨衣侯走到了一处,如今正是浓情意,城皆知的一对儿了。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妹妹管不好,就得当哥哥的来背锅。 首辅大人受此大辱,能放过秦墨才怪。 众人都这么想,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谢玹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们闲着没事,便一同留下吧。” 众人闻言,顿时如遭雷劈,连忙抢着找由头,“首辅大人,我家那七十老母还等着我回去一起用膳呢!” “纪大人今给下官安排了相看,这事可不能耽误……” “我夫人养的猫快生了,这事也急的!” “我我我家……” 谢玹眸寒凉地扫了众人一眼,只字未言。 一众年轻大臣们纷纷闭了嘴,认命一般齐声道:“下官听凭首辅大人吩咐!” 谢玹沉着脸让众人把过年后底下马上要升迁调任的官员人选定出来,家世政绩为人生平都要写的清清楚楚。 众人心里想着这原本是吏部的事,怎么落到了我们头上,从前纵有推举那也是写封举荐信的事儿,这么突然还要搞得这么详细,这事怎么可能是一天之内能做好的? 这不是摆明了让大家伙儿今天都不能好过吗? 可首辅大人有命,众人也不敢有异议,连忙低头应是去办了。 秦墨也应了,准备混在一众人当中溜走。 偏生刚到殿门口,又听见谢玹开口道:“秦大人留下。” 秦墨听到这一声,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心口不太舒服,再多想些许,又觉着自己可能会命不长。 可有什么办法? 人在屋檐下,秦墨转过身来,微微颔首,饶有风度地温声道:“请首辅大人吩咐。” 谢玹漠然道:“等他们把人选定好之后,你把册子收上来。” 他说完,转身便走,着寒风衣袂飘飞得好似立刻就要扶摇直上九天去。 秦墨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慨: 明明是误落人间的神仙客,偏偏要做无情炼狱执笔官。 不过话说回来…… 秦墨心想:等他们把人选定好之后,我去把册子收上来,那岂不是要我最后一个走? 那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府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追上前去,喊上一众年轻大臣,催促道:“诸位兄台可要多费心,快点把事做完做了,我今晚能不能回府就看你们了!” 众人没好气地回头看他,“我们今可真是沾了秦大人的‘光’了。” 秦墨苦笑,然后同一众打哈哈,说改请喝酒。 这一,众人在阁中绞尽脑汁地琢磨各自的人选,连午膳都是内侍送来的,谁也没心思吃就这么凑合着用了,可饶是如此还是入了夜才琢磨出个大概。 其实众人也清楚,首辅大人不可能就这么用他们今呈上的人选,他们不过是受了牵连,一同在这‘受苦受罪’而已。 熬到了天黑,看时辰不早,首辅大人的气也该消一些了,才先后将写好的名册呈上,回府去了。 秦墨将所有册子收齐,深了好几口气才抱着送到了首辅大人案前,见谢玹奋笔疾书,全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便放下册子悄然退了出去。 哪知他刚退两步,忽然听见谢玹开口道:“你妹妹真的钟情墨衣侯?” 首辅大人手中笔都没停一下,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秦墨却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说: 你闷了那么久,折腾了那么多人,就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吗? 你怎么不早说! 秦墨定了定神才抬头道:“没有、不会、不可能!” 谢玹微微皱眉,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就将毫搁在了笔架上,“怎么不会?” 秦墨道:“我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虽然她一直都喜长得好看的人,但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相貌好就一心都全系在那人身上 ,她好吃好玩还好许许多多的东西,心野着呢!如今这般,也就是瞧墨衣侯比较顺眼,想相一番,无关男女之情的那种,同外头那些传言说的不是一回事。” 谢玹语气微凉道:“是她亲口说自己钟情墨衣侯。” “啊?” 秦墨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才琢磨着开口道:“那、那估计是被我母亲催的,想尽早找个人嫁了,墨衣侯他确实……” 秦墨说着说着,忽然觉周遭越来越冷,“那个首辅大人啊,其实我们秦家也不止问夏一个是适婚之年,若是您实在觉得这事这坎过不去,您瞧我怎么样?”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