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脸颊上的伤痕,眼尾带着些许笑意,樊霄再一次重申:“我打算买辆货车。” “听到了。”施力华懒懒地回语,“游书朗不让你冬天骑车,不是怕你撞到别人,是怕你摔伤了。” 施力华勾起酒杯翻白眼:“你已经说了八回了。” 樊霄倾身从案几摸烟,他的脸划出影被顶灯打亮,优越的轮廓深邃立体,右脸处有一道极浅的伤痕,是在暗巷揍白宇鹏时,不小心留下的。 嘴里咬着烟,火柴在指间把玩,樊霄轻踢了一下施力华,一脸坏模坏样:“我们家游主任怎么揍你的?再说来听听。” 额角贴着纱布的施力华暴跳如雷:“擦,樊霄,你够了!” “是不是特帅?特吊?” “又帅又吊,那又怎么样?游书朗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是你的了,樊霄你醒醒吧。” 空气中忽然静滞了一瞬,施力华知道自己踩到雷了。 他张了张嘴,干巴巴道:“我的意思是人家游书朗都已经向前走了,你再陷在过去只是徒增烦恼。” 好一会儿,樊霄才收了眉眼的冷峻,伸手在施力华肩上拍了拍:“我的事儿你别心,你去找游书朗摊牌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怎么的,你在我这边脑袋也开个窟窿呗?” 樊霄笑了笑,从兜里翻出一串钥匙,扔在施力华面前:“我在泰国的别墅,归你了。” 施力华将钥匙勾在指尖晃悠:“不打算回去了?你大哥手里的产业你也不争了?” 樊霄看起来有些茫然,出神了一会儿才轻笑:“那些事情好像离我已经很遥远了,远到快要记不起来了。” 他站起身,夹着未燃的香烟摆了摆手:“走了,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去寻店。” 施力华看了看表,无力哀嚎:“跨年出来吗?办了全天的轰趴。” 那只手又摇了摇:“跨年去福利院送温暖,没时间。” 施力华鬼叫:“去哪?” 新年第一天,下了雪。 戴着兔耳朵耳包,围着红围巾,小皮鞋踏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蹦蹦跳跳的脚印。 今天是福利院的开放,有孩子们心准备的演出,也接受社会各界的捐助。 游书朗买了很多文具和衣服,今天与一起送过来。吕博文承担了苦力的角,抱着一箱文具正在接。 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沿着寒冷的气传来,也让人心间一暖。 目向往,抬头征询游书朗的意见。游书朗拍拍他的小脑袋,笑着说:“我们去看看。” 与吕博文打了招呼,游书朗拉着的手,寻着笑声而去。 园内台阶上的雪已被人清扫,台阶之上是一片孩子们的活动区域。 拾级而上,离得越近,笑声越大,隐约夹杂着一个悉的男音,让游书朗脚下微迟。 行至最后一阶,视线不受任何阻隔,目光送出去,游书朗心中猛然一颤,竟然真的是樊霄。 不远处的樊霄靠着院墙懒懒散散地垂手而立,眼睛上松松垮垮的系着一条围巾,口中数着数:“一、二,三,”他拖着长音威胁,“快点藏好啊,谁要是被抓到了,就要背唐诗。” 孩子们拍着手,大笑着一哄而散,四处找地方躲起来。 福利院中草木繁盛,如今虽然都已枯败,却也因为孩子们生动的笑脸并不显得萧瑟。 游书朗站在一棵壮的榆树下,未掉落的枯叶遮在面前,被光一打,形成斑驳的影子。游书朗透过摇曳的树影去看樊霄,看他上扬的角,纯粹的笑容,光下闪闪发亮的发丝,和封印在骨子里,此时却不经意透出的纯真。 “……八、九、十。”樊霄的笑容更甚,“都藏好了吗?要开始找你们了。” 他拉下眼上的围巾,试适应了一下骤然而至的光。脊背离开墙壁。慢条斯理地吓唬人:“小股小脚都藏好了,别让我……” 骤然失声,樊霄望着那颗百年老榆的方向愣住了。 雪后的光格外清透,游书朗甚至能看清樊霄不断抖动的睫。他已经将“好久不见”含在了齿间,却见樊霄的目光向下,落在了身上。 他笑着问:“想参加吗?” 看了一眼游书朗,小脑袋重重的点了一下。 樊霄朗声道:“又有一个小朋友加入了,我重新数十个数,大家藏好哦。” 他向游书朗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将围巾再次系到自己的眼上…… 直到所有的孩子都被他找到,樊霄抱着向游书郎走去。 不料,中途又被一个女孩儿抱住大腿,很努力的仰头对樊霄说:“樊叔叔,你好帅呀,我长大要嫁给你。” 抱着的樊霄蹲下身子,温和地拒绝:“不可以哦。”他看一眼老树下的身影,“叔叔有喜的人了。” 冬的光竟也炽烈,游书朗的心头好似都被烫了一下,他收回目光,摘了一片面前的枯叶下来,在指间一转,枯黄的叶子碎了一地。 哄走了“失恋”的小女孩,樊霄走到游书朗面前,抢先开口:“书朗,我没有跟着你,是我先来的。” 他的口吻有一点撒娇,黏黏糊糊的,甚至向前错了一点脚尖儿,拉近了与游书朗的距离:“新年快乐,游主任。” 游书朗的指甲刮了刮指腹,他伸手去接樊霄怀里的,一句含混的“新年快乐”掩在了他的动作中。 樊霄看起来很高兴,偏身一躲,继续霸占:“我抱一会儿吧。”他将举得高高的,“,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的!” “你怎么在这儿?”游书朗问。 “来给孩子送点常备药。”樊霄悄咪咪地给自己加分,“市县乡三级的福利院和救助站我都有送药。”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樊霄说完就又与去闹,一次次将他抛到空中又接到怀里,大小两个笑作一团。 游书朗望着面前的樊霄,才发现他是很适合笑的,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温和笑容,也不是曾经的皮笑不笑,而是眉目舒展,松弛而疏朗,健康又热烈的笑容。 如果没有那场海难,樊霄会不会就是面前这个样子? 一片枯叶飘悠悠地落下,惊断了游书朗的胡思想,他勒令自己不要与樊霄纠过多,刚想告辞,就听到了的声音。 短短的小胳膊指向面而来的男人:“吕叔叔。” 樊霄的笑容顿时收了。 “东西已经给园长了。”吕博文站到游书朗身边,笑着问,“你们在做什么?” “藏猫猫。”抢着回答,“和这个叔叔。” 用力搂了搂樊霄的脖子,这让樊霄的脊背都直了三分。 “你好,吕博文,是书朗的朋友。”樊霄对面的男人伸出手,“初次见面,多关照。” 樊霄听得出他在“朋友”二字上加了强调,审视了一瞬那只手,樊霄才握了上去:“樊霄。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上次我骑摩托车摔了,吕先生还来帮过我。” “是吗?不记得了。” “吕先生善事做得多,自然不记得。” “樊先生也不遑多让,今天来福利院也是做慈善的?” “比不上吕先生的怀,来送点药,顺带在新闻上个脸,宣传一下,商人吗,在商言商。” 吕博文扬扬眉,没反驳也没认同,像是怕冷场,他没话找话:“樊先生和书朗是……?” 樊霄停顿了片刻,他没去看游书朗,淡淡给了回语:“同事,以前游主任在药厂工作时,我们共事过。” 文艺演出马上开始,园长招呼着嘉宾落座,樊霄依旧抱着,行于人后,与男孩耳语:“刚刚吕叔叔想要抱你,你为什么没去?” 呼扇着睫:“你抱着会比较高一点。” 樊霄的角翘了三分,又将抱高了一些。 他悄咪咪地溜了边儿,从一株杂草上摘下几颗多刺的苍耳,松松地握在手中。 睁大眼睛,表示疑问。 “一会儿我们把它放在吕叔叔的衣服里好不好?” “不好,会扎。” 樊霄看着呼呼的小人儿,忽然一笑,凑近亲了一口软软的脸蛋:“真是菩萨带出来的小童子。” 他随手扔了苍耳:“好,就听我们的。” 第100章 亲一个吧 游书朗买回了原来的老房子,价格甚至比卖出时还要低一点。 屋子里的一应家什原封未动,据说新房主只是为了学区资格,并未在此居住,如今全家移民海外,这套房子便想急于出手。 游书朗当初搬得急,只带走了一些重要物品,如今用旧钥匙打开旧锁,目光所及,都是旧时时光。 墙边立的伞,鞋柜中的情侣拖鞋,桌子上的半包胭脂,沙发上樊霄喜的猫爪靠背,游书朗好像远途归家的旅人,又像加了一个很长的班的社畜,回了家只想洗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的疲惫。 用了两天打扫收拾,便到了新年。 游书朗带着祭拜了吴玉萍,又去给母亲扫墓。 上山小径上的积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天空很晴朗,云淡天高,有着北方冬季特有的清透。 行至墓旁,游书朗脚下微顿,母亲的墓碑显然已经有人打扫清理,墓前还放着一束“冻僵”的鲜花。 游书朗将怀里的花放在那束旁边,娇的粉挨着火热的红,他对着照片上的女人轻声说:“妈,我来看你了,你看我带来了谁?,我的小侄子……” 山风寒凉,还小,游书朗没有久留。下山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束火红的朱丹,热烈的颜好像将女人的脸庞都映上了一层霞光。 大年夜,包了饺子,看了晚,兴奋了一整天的终于困得受不住了。 “睡了?”游书朗在台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放到上就睡着了,玩的实在是累了。”吕博文走到游书朗身旁,肩膀与他轻轻相擦。 游书朗举起烟盒:“来一?” 于吕文笑着摇摇头,指指喉咙:“有些发炎。” 游书朗随意将烟盒扔到一旁,脸上出些许笑意:“被闹的?” 吕博文将手搭上他的肩,收紧怀抱,笑得无奈:“是啊。” 天空忽然炸响了烟花,盛大又璀璨,外展的光丝还未落幕,一阵破风的声音又起,又一束烟花绽于天际。 接连不断的烟花越来越密,越来越厚,赤橙黄绿,变幻万千,一束接着一束,简直将那角天空承包了下来。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