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苑。 房门骤然被推开,速度之快,只现残影。 等远芳看清来人之时,萧琰已经将萧宝儿死死地抱在怀里。 环在宝儿细间的大掌,紧到指节都泛着可怖的白。 抱着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萧宝儿,他的脑子已是山崩地裂,整个人不停的发颤。 萧琰温柔的吻着她的眉眼,翘的鼻梁,苍白的。 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萧宝儿那张命若悬丝的脸庞上。 每一滴下的泪水都带着萧琰的恐惧与祈求。 恐惧失去。 祈求归来。 那种让他独自站在永远也看不到头的绝望之巅,目苍痍,一次就够了。 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他没有力量。 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 他对她的已经是病入膏肓,而她是他唯一的救赎,是呼,更是他的心跳。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失去她,他会枯萎,会死,会坠入阿鼻地狱成为魔鬼。 “宝儿,乖,别睡了,乖宝,不要淘气,别睡了,嗯,醒醒,别吓唬爷……” 此时此刻,萧琰嘶哑的哽咽声,轻颤到破碎,没有一丝威严,只有浓浓的低廉的哀求。 谁又能想到。 盛京桀骜狂野、生倨傲的萧琰,竟会为了一个卑微的奴婢,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多么简单。 只要那个人是她,只要是她萧宝儿。 他的高傲、冷血、愤怒、甚至是生命,通通可以无条件为她放下。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萧宝儿越来越冰冷的身躯。 恐惧蔓延。 几近窒息。 萧琰溃不成军的骤然转头,猩红的双眼沉的盯着瑟瑟发抖的宋太医,撕心裂肺的怒吼道,“保她一个时辰!若是做不到,爷定屠你门!” 宋太医吓得跪下去,哆嗦着道,“老奴,老奴……” 宋太医一脸为难的看着身煞气的萧琰,那病态扭曲的红眸,眼底仿佛骤然炸开一隙妖的魔光,悚然又瘆人。 试想。 狠毒辣的杀人狂魔也怕不及他一分。 宋太医周身的力气如同被顷刻空般,失神的趴在地上,哆嗦道,“老奴知道。” 软着腿,爬到自己的药箱旁,抖着手到处翻找针灸。 当萧琰再次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萧宝儿时,他又本能的收敛了浑身散发的戾气。 那双溢柔情的润俊眸,深情地凝视着她。 粝的手指温柔的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仿若对待世间珍宝。 萧琰捧起她的脸,一瞬不瞬的看着奄奄一息的萧宝儿,重重的吻上了她冰冷的。 线条俊冶的下颌微垂,与她的脸极尽亲昵相贴,低沉的哽咽道,“乖宝,别怕,别怕,爷不是在凶你,爷只求你,等等我,等我回来好吗?求你不要放弃我,求你再我一次机会……” 最后他卑微的忘了自称,连连称“我”…… 说完他将萧宝儿轻轻地放在上,那写了魅惑情深的双眼,死死的凝视着她苍白的睡颜。 那一眼,好像承载了万年的相思,那么深沉,那么厚重…… “宝儿,等我!等我!等我回来……” 一声更比一声不容置喙的坚硬声。 实则不过是他一声更比一声卑微的祈求罢了。 随即,萧琰决绝的转身而去,铿锵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践踏出他的血与。 …………………… 深夜的盛京。 那条通往公主府的官路,传来战马急促的嘶鸣,犹如一阵狂风,所到之处,卷起阵阵尘埃。 公主府。 守夜的小厮正昏昏睡。 忽闻,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刚抬起头,就看到提着剑的萧琰从战马飞身而下,转瞬即至。 昨夜萧琰血洗公主府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吓得他抖着腿连连后退,踉跄的转身就跑。 实则。 在抱起萧宝儿冰冷的身躯时,萧琰就彻底的陷入癫狂。 他的所有伪装不过是不敢吓到萧宝儿,哪怕是她已经没有意识,他都本能的在她面前收敛所有戾气。 可此时此刻面对仇人的他,释放了抑已久的痛与恨,再次身杀气而来,那双血红眸子像是嗜血的猛兽,随时猎杀眼前的一切阻碍。 手持一柄利剑。 癫狂至极。 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就在他踏入公主府之时,黑夜中的暗卫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挡我者死!” 暗卫仿若未闻,齐身而上。 萧琰此刻如疯了般,仿佛已经沦为噬血狂徒的恶魔。 腾转挪移,剑光闪闪。 萧琰招招致命,动作干净利落却又毒辣无情。 嘶鸣划过天际,哀痛与剑影在深夜中绽开,不断倒下的尸体狰狞而恐怖,一时间公主府充了冰冷的死亡气息。 血腥味在空中不断弥漫。 剩下的暗卫齐上,依旧近不了萧琰的身,对他束手无策,连连败退。 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看着他迈进了公主的寝室。 萧琰用力踹开了房门,一进屋内。 他拿着鲜血淋漓的剑,直指南黛。 撕心裂肺的痛吼道,“把解药给我!给我!给我!” 一声更比一悲痛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整个人哪里还有一分,昔那般温文如玉的模样,此刻的萧琰就犹如疯子般,癫狂的失去理智。 南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身鲜血,仿若坠魔的萧琰,“萧琰!你要弑母?” 这一刻他化身成地狱修罗,赤红的双眼如充仇恨的看着她。 丧失理智的拿着剑到处砍。 “解药,解药,我要解药!我要解药啊!解药……” 眼前萧琰发狂的一幕幕,让南黛将所有的仇恨都归咎于萧宝儿身上。 都是因为那个卑的婢女。 该死。 罪该万死。 她极力的抑心中的怒气,可是怒火随着鲜血不断的躁动。 她心下一片冰寒,咬牙切齿道,“萧琰,本告诉你,你越是在乎她,她就死的越快,死的更彻底,别妄想再用自己的命来要挟本,你伤自己一分,本就万分的在那个低的婢女身上讨回,本要让她生生世世永坠地狱,不得轮回,本要让你与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你敢!” 眉宇间的暴戾,决绝的执拗几乎让南黛心头一颤。 在她几乎难以控制萧琰的那刻,萧琰忽然扔了手中的剑。 “咚”的一声,铿锵有力的跪了下来。 如丧家犬般,拖着膝盖爬到公主面前,卑微的扯着她的裙摆。 哽咽的恳求道,“母亲,求求你,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我已经听你的话纳了通房,也招了伺候,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求求你了,母亲,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宝儿快不行了,我不能没有她啊,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般冷情倨傲、目下无尘的萧琰,纵使岁月任荏苒,岁月如梭,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恻薄凉。 可是他终究是为了自己心的女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放弃了所有的尊严。 苦苦的哀求着他的母亲,只为了能救他心的宝儿。 南黛心头一颤,既心疼又气愤,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 “子彧,你知道母亲最痛恨的是什么,宠妾灭,你也知道母亲最想看到的就是你成家,你看看那些世家子弟,到了你这个年龄,哪位不是已经娶生子了?子彧,你需要一位世子妃,更需要一位嫡子,你明白吗?” 萧琰几乎下意识的就开口应和着她的话,“娶!我娶!我娶!母亲,我都听您的,求求您把解药给我吧,求求你了……” 经年之后。 南黛看着风华绝代、英姿拔的萧琰。 在弹指间,他的青丝变白发,犹如耄耋之年,声嘶力竭的发出犹如猛兽般绝望的哀鸣时,才真正体会悔恨的滋味。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