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天气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场中的舞姬却衣衫单薄得只一层轻纱覆体,旋转起舞间柔韧的肢若隐若现,顾易只看了两眼就避开了视线。 不过那发须已有些斑白的老臣的话显然得到了大多数列席者的认同,连陈帝都哈哈大笑起来,“知改可看上哪一个了?尽管开口就是。都这么多年了,知改还是膝下只有一独子,实在不是兴旺家族的样子,若是顾老将军还健在,可是要怨朕不关照你了。” 顾易表情不变,平静推拒道:“谢陛下美意,臣家中已有室。” “好意”被拒,陈帝表情僵了一瞬。 这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他想起一些不大愉快的记忆,但眼前之人到底不是记忆中那一位,陈帝只僵了一瞬就缓和下表情,还能扯出个笑来调侃:“知改这么说,可是忧惧家中悍?卿大可放心,朕御赐美人,便是家中夫人也不敢说什么的。” 顾易沉声:“非为忧惧。内子为臣远赴边境之地,昔年义固之危,其以有孕之身亲登城头、以振士气,劳过甚、以致成疾。如此恩情,臣不敢负之。” [家中老与臣共历患难、相伴多年,臣不敢辜负。] 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妹妹年轻貌美、又是天生贵胄,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人老珠黄的乡野老妇?! 陈帝刚刚好转的脸控制不住地难看下去。 顾易说得还更过分一点。 恩情?他在说什么的“恩情”?又是提醒谁“恩情”? 守土之功、定疆之业。 顾易是在告诉他,他要是敢赏赐美人,那就是抹掉“守将”旧功勋,寒边境将士的心。他说的“负”,不是辜负子,而是辜负功臣。 大概是心虚之人总是格外 ,顾易话里的含义远没有那么尖锐,但还是被陈帝顺理成章地解读为了“威胁”。 陈帝的脸皮动了两下,但是下一秒却突兀的笑了。 “顾将军也是见惯了国,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是应当的……你们都下去罢。” 后半句是对宴上的舞姬说的。 伶人齐声婉转应“是”、袅袅摇曳而出,但没过一多会儿,却又有女子抱琴而来。 顾易不管是对美人还是对乐舞兴趣都没什么兴趣,再加上陈帝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他这会儿更是避嫌似的没有多看。 但是无意间余光瞥到来人,顾易不住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错愕抬头。 …… 许寄锦被传唤入宴时,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硬要说的话,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十年太久了,当年那位文采风、贤名在身的帝王早就沉湎于酒之中,也只有身边的佞幸还能挖出点儿旧功绩,各个三五盛赞一次贤君圣主。再有各地祥瑞奉上,于是他仿佛真的是一位连老天都认可的贤明君主了。 可事实上呢?贤明不贤明的不好说,荒唐事却是一件没少过。如今这里哪个妃嫔没有被传唤侍宴过?她因为“受宠”,到宴前的次数还格外多一些。 从一开始的羞愤难堪到现在的平静麻木,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 和这位陛下近些年越发出格的行事相比,妃嫔侍宴已是小事了。前些子的清溪殿,他竟命女祼身相戏、强令之与侍卫……许寄锦没什么表情的抿了抿。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不如一头碰死来得干净。 许寄锦晃着神想着这些,却觉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过于刺目了。 多数时候,陈帝就算传召妃嫔侍宴,席间人也遵着避讳不敢多看,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心贼胆不长眼的,撞上陈帝心情好甚至不会被发落。 许寄锦对此早就木然了。她从进殿来就目不斜视,但是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过执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隐含厉地看过去一眼。 这一眼过去,她人就僵住了。 琴从臂弯间滑落,撞到了地面上的巨大动静在殿内带出了一阵阵回响。这种举动往里必会惹得陈帝然大怒、被斥为“上不了台面”,但这次却没有带来一点点怒气。 陈帝亲自离席、急步上前,执起许寄锦的手关切道:“妃可是伤着了?” 许寄锦下意识想要避开对方碰触,但脚下本能般地牢牢定在原地。最终,她非但没有躲开,还僵硬地扯着角、出一个轻快又俏丽的笑,“谢陛下关怀,妾无事。” 身后那道目光仍旧追随着而来,许寄锦能受到其中的担忧。那是年少时她分外悉的目光,他的面容比之当年深刻又成不少,可是这份沉默的温柔似乎从未改过。 但此时此刻、许寄锦只觉得难堪。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目睹这一切?! 而在这骤然翻腾的难堪中,许寄锦却看见了陈帝眼底隐隐的快意。某个冰凉的猜测一点点自心间浮现,冷得她牙关都隐隐打颤。 陈帝当年钟情的到底是许寄锦,还是……顾家的未婚? 第83章 结发22 陈帝拉着许寄锦的手, 他脸上是虚假的柔情意,但是眼底的笑意却是真切的。 他确实在笑—— 你们顾家不是尽出情种吗?不是白首不离、为了家中子连公主都不愿娶吗? 可这又怎么样?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