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能这样通情达理,真是让人欣喜。”郦清妍并没有什么赞赏之意地说了一句场面话,在温漠听着很刺耳,好像特意为了讽刺他才说的。情绪克制不住波动了一阵,严重后果顿时从骨头里涌出来,温漠浑身剧烈一颤。 察觉到对方的异样,郦清妍皱着眉头问,“庄希南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对方顿时从头僵硬到脚,郦清妍知道他肯定误解了自己的话,又解释道,“我是说,他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东西,奇怪的,不好的。” 温漠的身子更僵了,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的嘴都快变成紫,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没有。”那种东西,当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怎么说得出口。 “没有就好,我会让人连夜送你出城,辛苦公子了,还望路上能乖些,莫要为难互送你得护卫。” 温漠苦笑,“我不会逃,这个样子,能逃到哪里去?” 郦清妍注意到他衣裳没有包裹到的肌肤上,堆着层层叠叠的淤青,长期榨,这人早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哥了。出于保证计划能够如期落实,郦清妍想了想道,“我会让人拿着伤药过来,早晚一次,到温家时应该能恢复到看不出端倪的状态。” 温漠埋下头去,声音低哑,“多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妍儿不是因为善良而救温漠,他对她的计划有用;这一世的温漠和上一世的温萝卜也会有很大差别。 第50章 敬王府里的潇湘阁这几很冷清, 慕容亭云已有半个月没有来了,他不来,冯梵英虽然还不敢明目张胆怠慢姜柒柒, 总归不像以前那般热络。侧妃们经历了那天郦清妍突然反常中途离席后,也不怎么来;聆晔好容易回来,六丫头聆昕在他的知意轩一待就是一天, 着他讲外头的趣事。 仿佛一夜之间, 门庭若市的潇湘阁突然的就门可罗雀了,像这样的冷落, 上一回遇见, 还是太医断定聆晖的腿治不好了,慕容亭云怒极而去, 之后有一个半月未曾踏进潇湘阁。 姜柒柒看着铜镜里尚且看不出老态的脸, 苍白的手指摸上去,缓缓抚过平滑的眼角, 像慕容亭云最的动作那样, 仿佛这样那个男人就在身边。指尖微凉,和他温热的触完全不一样。 明明答应过再不会冷落自己, 为什么明面上什么也没有做错, 府里没有进新人, 就突然不过来看自己了呢?难道他又有事要王妃帮忙处理了么? 姜柒柒看不透慕容亭云, 每一次他长久留在落晚居,要么什么也不说,要么就用这句话当做解释, 她听不出真假,但是她看得出,慕容亭云是真的那个厉害的女人。 那他对自己呢?为了掩人耳目的盛宠,为了给敬王府后院的所有女人竖立一个可供发攻击的靶子,为了营造出他与温阑并无情的假象,而生生捧出一个众所周知的敬王心尖尖,这一切背后,可曾有一丝丝的真情? 姜柒柒等在慕容亭云回府后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身后的丫头拎着一个黑底浮雕牡丹的八宝提盒,里面是她花了一天做的桂花鸭,这是他吃的,每次来潇湘阁必会在膳食中备上一盘。 他还会吃的那么香吗? 不过只是半个月而已,远没有上次的时间长,姜柒柒就是莫名的不安,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郦清妍那件事的关系,或者慕容亭云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所以对方突然就不再理睬了。像小时候自己养过一只鹦鹉,一开始觉得有趣新鲜有又很喜,天天逗投喂,后来腻了,就扔到一边去不在管,等到想起的时候,那鹦鹉早饿死在笼子里,都腐烂了。 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他养的一只鹦鹉?一只藏了秘密的有心事的鹦鹉。 弦思冷的受不住,小声劝了一句,“夫人,咱们都连着来了三天了,全都见不着王爷,王爷身边的小厮说王爷这几天都不来书房的。夫人若真有急事要见王爷,在去落晚居的路上等,不是更容易见到吗?” “我只想在这里等。”姜柒柒手机的致的珐琅彩炉子已经冷了,抱在怀里如同抱了一块冰。今天也见不到了么? 天已经要黑了,他是一贯一回府就来书房的,只不过半月不见,原来这个习惯也没有了,或者,其实这本就不是他的习惯? 待在他身边二十年,之前那些笃定的东西,姜柒柒突然就不是那么确信了,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张脸是真,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不能怪慕容亭云,是姜柒柒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姜柒柒并不是宣文王朝的子民,她生在齐国长在齐国,是太子澹台斐名下经过训练过的细作,本事并不高明,也没有得到过澹台斐的重视,因为任务跟着师傅来了宣文朝,处心积虑待在了慕容亭云身边,到了几分情报,才得到了澹台斐的重用。 之后的几十年里,姜柒柒以敬王宠妾的身份,捞到大大小小无数的讯息传回齐国。曾经年少轻狂,以为凭着容貌和慕容亭云的宠,可以爬到温阑的头上去,后来才知道这个正妃娘娘有多么的可怕,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姜柒柒给慕容亭云生了三个孩子,这样完美的男人,相处了这么多年,要说她没动真心肯定是假的。想过要收手,因为愧疚,也因为越来越害怕,明如敬王,定察觉到过不正常之处。但是澹台斐不许,各方施之下,姜柒柒决定做最后一次,以后对方要杀了自己也罢,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慕容亭云也罢,都随他去了。 她拿到了宣文与齐国界处的兵防布局图。八百里密件传入皇城,姜柒柒去给慕容亭云上茶时在他书桌上瞄到一眼,有着过目不忘本领的她回屋便原样画了出来,借着秘密的传输线传回国内。 然而,三天前姜柒柒得知,澹台斐在领兵亲袭宣文边境一役中,所帅的五万兵遇上埋伏,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中箭身亡。那张图纸,本就是假的。 姜柒柒回想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会为自己的愚蠢羞愧到无地自容。边防布局乃至高的军事机密,怎么就大剌剌地被慕容亭云摆在桌子上,又碰巧被自己看见,对方在自己看了一眼后还什么都没说。如此破绽百出,自己居然傻傻的相信那是真的,酿成大错。 姜柒柒最担心的不是澹台斐的死,不是他手底下的亲信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慕容亭云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她觉得骨悚然,这个在自己面前虽然严肃却总是不经意出深情,让人轻易地陷进去无法自拔的男人,究竟是何时发觉了不对,发觉之后没有直接处死自己,反而一如既往地宠,直到借着自己的手给齐国皇室和军力重重一击。 她不怕死,早在被澹台斐选上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担心的是她的三个孩子会怎样,聆晔是不是再不被重视,昕儿许不了好的人家,因为母亲的不堪,一生都要背负辱。 自己的结局早已经注定,在王府这么多年的生活就像偷来的一样,最后总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不过在还本之前,姜柒柒有些话想和慕容亭云说一说,可是现在的情景,竟是见一面也不能了。 心里装着难过的罐子被打翻,淌出来,姜柒柒想,自己于慕容亭云而言,究竟是什么呢,不过她原本也没有资格做他的什么。 正在心灰意冷准备带着丫头回去的当口,那个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怎么在风口站着?若是有事让丫头过来说一声就是,穿的这样单薄的跑出来,不怕冻着么?”一如既往的语气,温热的手抚过脸颊眉角,与往恩情甚浓时并无不同。 姜柒柒的眼睛突然就红了,她不知该动还是悲哀,这个男人,这样人,又这样可恶。“您不怪妾吗?” “本王做成一件大事,你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该谢你,为何要怪?”这样的一句话,慕容亭云只字未提姜柒柒的所作所为,却已说出了全部。 姜柒柒上前一步,“可是妾……” “谨言。”慕容亭云打断她,大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拉着慢慢走入书房,“为了你的三个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儿,什么都不要说,埋在心底烂掉,本王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柒柒跟着他的脚步行进,眼睛片刻不移地看着他的脸,“妾犯了大错。” “你在王府里为阑儿挡了那么多注意力,算是将功抵过了。你实在算不得聪明的人,这些年你盗去的那些东西,于澹台斐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你该谢自己的迟钝,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不聪明,傻傻当了这么多年挡箭牌,为身边没有一个人知晓自己的秘密而庆幸;没有辨别出消息的真假,直接送回了齐国;见到郦清妍手上链子时冲动地想要取下来,确定是否真的是温阑用以确认少阁主身份的那条。 因为不聪明,姜柒柒问了接下来这句话,“王爷,您宠了妾那么多年,在您心里,可有半分位置属于妾?” 慕容亭云笑的很温和,一个温阑天天看都要腻死了,姜柒柒却是第一次见的笑容。慕容亭云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从来只有阑儿一个,过去,现在,未来,直到我死了,都不会有别人。” 这也是慕容亭云第一次在姜柒柒自称我。 姜柒柒看着自己从进了书房就被对方松开了的手,残留的温暖正在消散,寒意重新顺着指尖爬上来,有种无形的凄凉。 “妾知道了。” “你还是王府里最受宠的人,行事仍像往常一样便可。” “嗯。” “回潇湘阁去吧,过几本王得空了再过去看你。” “好,妾告退。” 姜柒柒离去的身影真是有些万念俱灰的味道,慕容亭云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 估摸着姜柒柒走远了,温阑才从里间转出来,站到书案边,将袖子拉高了一截,为慕容亭云研墨,缓缓问道,“你猜她回去后会做什么?” “总不会寻死,聆晖的腿还没好,她舍不得死。”慕容亭云正在写一份奏折,答的不怎么用心。 “要是去宝相寺出家,你允她么?” 慕容亭云想了想,“不会答应,她还有用处。” “你还真准备留着她,等着那些国公通过她来寻求你得庇佑?” “郦朗逸手里有东西,藏的很深,短时间内不好到手,我要是断了这条路,他做出些偏的事情来,岂不是给你麻烦?”慕容亭云写完放下笔,等着墨水干透。“就算郦朗逸真的找上姜柒柒,要她帮忙吹枕头风,她是否真的吹过,郦朗逸又不会知道,只要事情如了他的愿不就好了?” “姜柒柒这个状态,怕是会偏离原计划。” 慕容亭云想要去捉温阑的手,被对方不客气地躲开,不由有些悻悻然,“我会让她乖乖听话。” 温阑想了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那该着手让煊太妃生病了。” “别做的太明显,毕竟皇帝和栖月两个人一直把她当成母亲一样供着。” 温阑嗔他一眼,“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又笑了笑,“什么死了也只有我,当着慕你的女子说出来,也不怕把对方打击的太狠了?” “生气了?” “没有。” “你生气的模样还是那么动人。” “说了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对话不知大家有没有看懂,也就是上一世郦朗逸找姜柒柒卖女儿原本就在慕容亭云的计划之内,至于为什么郦朗逸会拥有王爵,后面会继续讲。 第51章 温漠缩在四四方方的马车内一角, 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正在努力制情绪的波动,以阻挡体内隐隐作动的蛊虫。自从发觉只要不动不喜不悲, 就会减少蛊发作的时间和次数,温漠克制自己情绪的本领突飞猛进。 立冬盘腿坐在温漠的对面,手肘支在大腿上, 直愣愣观察了对方很久, 啧啧叹道,“庄希南真舍得下血本, 这种蛊术极为难得, 怕是花了他不少钱。” 温漠抬起眼皮,“你知道我中的什么?” “和霜降相处久了, 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略有了解。”立冬递了水囊给他, “喝一口吧,你嘴要干的开裂了。”待对方接了, 又继续道, “目前没有解蛊的方法,而且你和他同时种了这东西, 更是闻所未闻。那之前别到处宣扬, 江湖上想要这虫的人多了去, 知道你身上有, 肯定活剥了你取虫。” “哦,多谢提醒。”温漠淡淡应了一句,“你的身份不低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客气?” “郡主让我护送你, 是怕你中途跑了,你现在看着乖的,我也没必要整得那么凶恶。若是不乖了,我会打断你的手脚的。” “郦清妍不过是个女人,身份不过郡主而已,你们怎么那么听她的话?” “你不懂,跟着郡主有好吃的,还能减少被主人欺负的次数。” 只为了吃的就把自己卖了?这人看着并不缺吃少穿啊。温漠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 “还没谢你们救我出来。”想起那晚被人从上拎起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出了康郡王府,再一转眼已经是那个寒冷的地窖,温漠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速度和效率。 “你该谢谢郡主,不然我才没心思亲自出马干这种破事。” 温漠轻轻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被立冬一把按入毯子里,“别说话,庄希南在外面。” 温漠整张脸都埋在毯子里,闻言,连呼都不敢用力。 从大哥庄希华处回到自己屋子的庄希南,在发现温漠不见了的一开始,并没有十分的紧张,只是有些意外。以前温漠经常逃跑,除非被自己折磨的起不来,只要他能站立,即使被链子捆着,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跑,种了蛊虫后才彻底消停。已经习惯温漠每天乖巧地待在屋子里,等自己回来的庄希南还在想着明天带他去郊外走马游玩,结果,人不见了。 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直到看到从环节处断开的链子,庄希南才开始紧张。待到把前院内院全翻过一遍,他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不见了。 庄希南内心已经急的快要发狂,头脑却还算冷静,一边借用庄希华从一品康郡王的私权调动封城令,严格检查过往人马,一边亲自去了敬王府一趟,他的身份还不够到慕容亭云面前去质问,他只想找郦清妍问个清楚,听到郦清妍并不在王府,又马不停蹄去了郡主府。 郦清妍的回答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庄希南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城门处,查了半天,可疑的人全部盘问过了,结果一无所获。庄希南坐不住了,亲自来了城门口,便遇上了立冬的马车。 立冬掀起马车的帘幕出来,角度很巧妙,没让外头的人看见马车里的任何东西。他大剌剌坐在马车上车夫坐的位置旁,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悬空垂在位置下,随之中硬是透出几分不容忽视的强势和威严,“大清早的,庄二爷这样的阵仗,是抓什么贼人么?” 庄希南不曾想自己居然拦下了宁王坐下冬部暗卫的首尊,忙抱拳行礼道,“见过立冬大人。”论起职位和权力高低,立冬的确不知比只挂了一个闲职的庄希南高了多少,所以叫一声大人实在不为过。“郡王府遗失了件宝物,怕是要被带出皇城,在下在此排查,希望能尽快找回。” 立冬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地劝道,“丢了宝物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这样闹得也太大些了,要是折腾的太久,城中贵人不,郡王头衔可不起什么大的蹉跎。若我没有记错,康郡王的封城权限只有一天罢?时间一到赶紧解令,别给你大哥招来麻烦。” “多谢大人提醒,在下也是找物心切,不得已而为之。” “那祝你好运。”立冬拍了拍庄希南的肩膀,“我能出城么?” 庄希南看着紧闭的马车,有些为难。 “你想看马车里是什么?”立冬问,“看一看也不打紧。”作势要揭起帘幕来,已经拿起幕布的手又停住,有些为难,“不过我这番做的事,殿下吩咐过不许随便透出去,若是让二爷看见了,我这边怕是不好代。”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