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主动侧身,让陶将军先过去。 等陶将军彻底走远,金宝才大步走进门,从荷包里掏出个乌黑的药丸子放在手心给重奕和宋佩瑜看。 平彰从金宝手心拿起药丸子,仔细检查后,才用随身的匕首将药丸子削下去大半,然后放在来福捧来的蜡烛上。 经过诸多步骤,才取出里面的纸条。 平彰瞥了眼已经闭上眼睛打瞌睡的重奕,将好不容易取出来的纸条递给宋佩瑜。 宋佩瑜将放大镜悬空在纸条上面,米粒大的字立刻被放大好几倍。 最前面的是红的孝帝和恭王,接下来都是密密麻麻几乎贴在一起的红名,直到最后才有黑的名字,最后是太后和红琴。 这是在孝帝寿辰的闹剧后,死亡和失踪的人。 平彰的目光从诸多红名上划过,不知是嘲讽还是叹,“真是倒霉。” 当陈军先于燕军冲入孝帝举办寿辰的大殿后,大部分陈军都冲向重奕,小部分陈军冲向燕国宗室与朝臣。 可怜庆帝与孝帝总共才活下来五个兄弟,竟然全军覆没。 除了敬王府只没了老王爷和世子,还有几位小王爷,其余王府都如同恭王那般,一个男丁都没留下。 反倒是被提前拖下冷静的五皇子躲过一劫,成为整个燕国宗室最为年长的男丁。 也许正是因为考虑到五皇子年长,燕国才会捏着鼻子掩盖孝帝的罪孽,编出孝帝是被刺杀而亡的谎话,还给五皇子选‘明正’作为年号。 大概是希望五皇子能成为与他父、祖不同,能做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君王。 宋佩瑜摸了摸手臂上绑着的木盒,眼中闪过极亮的光芒,伸手去勾重奕的下巴。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重奕,重奕就如有所的睁开眼睛,却没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甚至主动配合着下巴上的手指,抬起脸去与宋佩瑜对视。 房间内的其他人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说动手就动手。 好在他们的反应速度早就经过无数次考验,立刻各自转身,或是研究墙面或是研究椅子,恨不得能将耳朵也堵上。 宋佩瑜将好不容易解开层层布绳,从手臂上解下来的木盒到重奕手中,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愉悦,“今晚开张,如果速度够快,还能回咸过年。” 重奕眼中却闪过明晃晃的失望,忽然伸手在宋佩瑜的脖子上,嘴在跌入他怀中的宋佩瑜脸上一触即离,哑声道,“我什么时候能开张?” 手掌不小心按到某个迅速变化的部位,宋佩瑜整个人都不好了,抬起头恶狠狠的瞪向重奕。 你昨晚才开过张,还想怎么样? 当天晚上,宋佩瑜就知道了重奕是想怎样。 五天后,洛皇 明正帝坐在御案后面,像是只还没成年就被赶离母兽身边的可怜幼兽,警惕又茫然的望着站在他对面的大司马、大司空和大司徒。 “朕已经按照你们的嘱咐,让人八百里加急给赵国太子送去数封亲笔信,邀请他来参与朕的登基大典。”明正帝双手捧住脑袋,垂下的眼皮中皆是被到无路可走的茫然和凶狠。 他还是成为了皇帝,但他失去了父皇和母妃,甚至连他的外公和舅舅们也没能从那场象中活下来。 他被通知要成为新帝,便成为了新帝。 不仅连自己的年号都不能决定,甚至登基已有整旬的时间,却连玉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这个皇帝做的与傀儡有什么区别? 世上再也不会有他这般窝囊的皇帝。 大司空不的扣了扣桌子,苦口婆心的道,“陛下是否还记得老臣的提醒?写给赵国太子的信中,不要忘记提起太后和陈国。” 明正帝深深的了口气才冷静下来,脸忍耐的看向大司空,喉结剧烈的抖动了下,发出沙哑的声音,“朕已经在信中告诉赵国太子,太后在象中被刺杀身亡。按旧例,她本该去与皇祖父合葬,但钦天监算出,三年之内太后都与皇祖父犯克,只能暂时将太后的灵柩停在寺庙中,等三年之后再议。” “陈国使臣中突然蔓延瘟疫,以至于全部病倒,陈国已经对洛发来国书致歉,并愿意支付陈国使臣在燕国延医用药的费用五十万两黄金,请燕国代为照料陈国使臣。如果赵国使臣中也有出现瘟疫的情况,这些黄金就都送给赵……” “够了!”大司空被明正帝犹如和尚念经似的说话方式吵得头疼,他失望至极的望着明正帝,“我让你多与赵国太子说说太后和陈国,你就在信中说了这些?” 愚不可及! 太后和陈国使臣大闹庆山行后,陈国在第一时间联系上燕国,付出让燕国意的代价,并保证不会将‘孝帝谋害庆帝弑父篡位,庆帝遗诏中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是恭王’的事透出去。 陈国同时要求燕国冷处理太后的事,不许任何人在燕国境内提起太后的所作所为。 燕臣们几经商讨后,终究还是觉得皇室丑闻羞于与百姓启齿,与陈国达成默契。 恭王薨逝,恭王的儿子们也都被刺杀身亡。 如今宗室中能继承皇位的人,只剩下五皇子和敬王府的小王爷们。 五皇子起码还是庆帝的亲孙子,且已到弱冠之年,没有如同太后那般野心想要干预朝臣的母亲,也不会因为头疼脑热就有生命之忧。 五皇子成为新帝,也是掩盖孝帝寿辰当天发生的那些荒唐事的最好办法。 燕国与陈国已经达成统一意见,夹在燕国与陈国之间,要看燕国和陈国的脸生存的兖州和青州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黎国自顾不暇,本就没派人来参与孝帝的寿辰。 最难办的莫过于赵国使臣。 赵国使臣……离开了? 燕臣们这才发现,赵国使臣已经在整个庆山行都陷入混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且不说燕臣们还惦记着,要让赵国使臣答应他们不透燕国皇族丑事。 赵国使臣答应燕国的新奇货城也没开始建造,燕臣们怎么可能让赵国使臣轻易离开? 大司马等人立刻八百里加急给仟县去信,让仟县驻军拦下赵国使臣,至少要在赵国太子和宋佩瑜之间留下一个人。 这是燕国的底线。 洛的混尚未彻底平静,燕国找不出有分量的闲人去仟县将重奕和宋佩瑜请回洛,干脆让明正帝每天给重奕写信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大司空提醒明正帝多与重奕提太后和陈国的事,并不是让明正帝将燕国如何与陈国达成默契的过程,分毫不差的告诉赵国。 而是想让明正帝暗示重奕,在赵国和陈国之间,燕国会站在赵国这边。 因为陈国拿住燕国皇族丑闻的把柄,燕国才会暂时与陈国虚以为蛇。 赵国想要在与陈国对立中争取燕国,不仅会对燕国皇族的丑事守口如瓶,还会让梁王和襄王也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只有将所有的嘴都堵住,燕国的脸面才能得以保全。 大司徒将明正帝脸上的不服气和惊怒看在眼中,不动声的将气得连身体都在摇晃的大司空拽到身后,低声道,“陛下临危受命,有许多地方没能明悟也是正常,你既有心,就多与陛下说说各种道理,别……”对他有太高的期待。 大司空眼中闪过讥讽之,张嘴数次,终究什么都没说。 想当年他们还嘲讽过建威,心培养的侄子没了,幼子却被继室养废,恐怕要后继无人。 谁能想得到,如今后继无人的反倒是他们燕国皇室。 大司马端起茶壶,亲自给明正帝续茶,“陛下,饮茶。” 明正帝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目光狠毒的就像是盯杀父仇人,过了好半天,才伸出颤抖的手。 大司马眼中闪过不忍之,刚要开口,明正帝手中的茶盏已经跌落,砸在桌子上碎成几片,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 屋内本就凝滞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报!仟县八百里加急!”尖利慌张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大司徒拍了拍大司空的手臂,才亲自去开门。 身脏污,身上甚至有明显血迹的仟县士兵在门刚打开个隙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从外面挤进来,险些将开门的大司徒撞倒。 “陛下,不好了!” 明正帝本就憋气到极致,却找不到能发的地方,心头都憋得发疼,正巧仟县驻军撞到他的霉头上。 腔不敢对大司马等人发的怒火,终于找到可以宣的地方,明正帝想也不想的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往跪在地上的人头上砸,“混账东西,谁不好了?!”大司马的眼皮狠狠的挑了下,抬脚踹翻茶壶,“陛下!” 明正帝毫不退让的与大司马对视,冷笑道,“朕贵为帝王,竟然连处理个御前失仪的人都没资格?” 大司徒着刺痛难忍的老关上房门,心头突然升起难以抑制的后悔。 早知道明正帝如此不堪大用,他们就不该让明正帝继承皇位。 有孝帝那样的父亲,明正帝从子上就不正。 他得让人护好敬王府的小王爷们,千万别…… 大司徒将突然翻腾的想法暂时下去,刻意挡在明正帝和仟县驻军之间,目光慈和的望着脸呆滞的跌坐在地上,仿佛已经失去灵魂的驻军。 “仟县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赵国使臣又闹着要回咸? 过了好半晌,驻军眼中才重新恢复光彩。 他猛得支撑起摇摇坠的身体,不停对着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司徒叩首,声音中是惊慌,“赵国突然对仟县出兵,我从仟县逃出来的时候,仟县城墙上已经是赵旗和朱雀旗。” 各自生着闷气的大司马、大司空和明正帝纷纷回神,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驻军。 大司马大步走到驻军身侧,手掌轻柔的贴在驻军背上,沉声道,“别怕,仔细回想赵国攻打仟县的过程,老夫这就协助陛下调兵,定能将赵贼驱出燕国。” “我……不知道。”驻军茫然的撑着上半身看向大司马。 明正帝被驻军气得呼都不顺畅,张嘴就想训斥,却大司空死死的抓住手臂。 “陛下冷静些,别将他吓傻昏过去!”大司空低声道。 大司马席地坐在驻军面前,还抓着驻军的手臂,让驻军也坐下,“你是谁?” 驻军顺着手臂上的力道坐下,茫然的双眼逐渐恢复神采,“我是陶云如将军的亲兵……五前刚入夜,城门处忽然传出极大的喧哗声。陶将军带领我们前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赵军已经从大开的城门长驱直入。陶将军分别让我与其他同僚回洛报信或去附近的县城请求支援。” “难为你奋力搏杀,才能冲出赵贼包围,及时回洛报信,陛下必会奖赏你的勇武。”大司马面动容,望向驻军的目光是赞赏。 驻军非但没被大司马的话调动情绪,反而羞愧的低下头,呐呐道,“没人拦我出城。” 明正帝听了这话,立刻大吼,“你不是说你出城后,仟县城墙上就竖起了赵旗和朱雀旗。难不成你出城的功夫,赵军就能彻底拿下仟县?是不是陶云如通敌,才让赵贼如此轻易的占领仟县!” 大司空差点一个巴掌糊在明正帝的脸上。 ……! 他气得连骂明正帝的话都想不出来,恨恨的转过头,不想再看到明正帝那张愚蠢至极的脸。 眼角余光瞥见对明正帝最有耐心的大司马都脸愠怒,大司空甚至想笑。 明正帝竟然连仟县陶云如是大司马的得意弟子都不知道。 大司马脸皮几度搐,强行按捺住脾气没有发火。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