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月历一翻到五月, 端午节的氛围便同初夏的 光一样，一点点浓厚起来。  人们搬来菖蒲、艾盆，和过年时摆设煤将军一样, 将其安放在坤宁门两侧。门上的吊屏也换了新妆，一扇扇屏风像一套连环画, 仙子披帛飘飘, 手执长剑，降五毒。 张羡龄观赏了一会儿吊屏, 想到端午，就想到了粽子。 这一阵子务上有王太后帮忙照看, 下有沈琼莲尽心尽力, 张羡龄倒得了闲，于是便想着自己做粽子玩。 中娘娘一声令下，须臾，糯米艾叶馅料等这 原材料便摆在了坤宁中。为了方便, 坤宁膳房已经预先将一些食材料理过。糯米浸在艾叶水中, 又加了少许糖、盐、酱油，一盆摆着。红枣赤豆等馅料已经加了蜂 捣好，置于一旁随时可取用。 又因张羡龄特地点名, 要吃鲜 粽，是以上好的猪腿也分别按照肥瘦切成细细的臊子, 用各调料腌渍。 准备工作这样齐全, 张羡龄包粽子这件事便也简单了许多，只是用粽叶将糯米、甜馅或咸馅包裹起来，再用棉白绳捆紧即刻。 蒸 之后，张羡龄便迫不及待拆了一只鲜粽吃，糯米被柴火煮后带着艾香, 肥而不腻，糯而不烂， 口咸香。 她边吃边想，果然还是鲜粽吃得过瘾。 因此张羡龄送给诸位老娘娘的粽子，多半是甜口的，鲜粽多是自己留下来吃。 端午当 ，因为要去西苑看龙舟竞渡，张羡龄早早地就醒来了。 梳洗之后，掌衣女捧来应景的五毒艾虎补子薄纱长衫，伺候张羡龄穿上。她已有五个月身孕，腹部越发隆起，穿短袄不大好看。所以今年的夏衣，张羡龄便全作成了素纱长衫的制式。 素纱长袄没有花纹，也无织金，针线女们便将巧思花在颜上，新染成了一种海天霞的衣料，若海上朝霞，很好看。今张羡龄穿的这一件长袄，便是海天霞。 今过节，不必上朝，因此张羡龄在里间梳妆的时候，朱祐樘就坐在花厅静候。 珠帘声细碎，他瞥过头去，但见笑笑一身海天霞长衫，从珠帘下款款走出，眉眼含笑。 自打有孕之后，笑笑便很少涂脂抹粉，依她的说法，这些脂粉大多含铅，平时用一用倒没什么，特殊时期还得注意些。朱祐樘倒不在乎笑笑上不上妆，在他眼里，笑笑怎么样都很可 ，“淡扫蛾眉朝至尊”也别有一番风采。 今这件海天霞长衫，却衬得她脸颊越发红润，像薄薄的胭脂，是另一种好看。 “这衣裳颜倒好看，配得上你。”朱祐樘走过去执起张羡龄的手，赞了一句。 “我也觉得好看。”张羡龄 朗一笑。 见她高兴，朱祐樘更高兴，当即让李广给织染局放赏钱。 帝后用过早膳，便坐上凉轿，往西苑去。 一进西苑门，太 池的风便前来相 ，像粉扑子印在脸上，轻柔舒服。比起内廷而言，西苑有山有水，夏自然要凉些。 张羡龄怀孕之后，就很怕热，偏偏紫 城里又没什么树木，红墙一重重圈着，风也难吹动， 秋冬还好，一到夏，就更蒸桑拿似得。 到了西苑，被太池的凉风一吹，她心里的燥意就消散了些。 “要是夏能在西苑避暑就好了。”张羡龄 叹了一句，向朱祐樘道，“我们在柳荫下走走罢？” “好。” 太池里水碧清一片，玉石一样清澈，池子四周又是柳树，又是亭亭如盖的古树，像是绣出来的绿，即使不撑伞，也不会热辣辣的光晒着。 一行人往瀛洲亭的方向走，瞧见池中亭子之时，便也瞧见了池中的龙舟。 瀛洲亭前熙熙攘攘，已有不少人。德清公主眼尖，瞧见皇兄皇嫂的仪仗，便挥了挥手，高声打招呼。她年纪小，右手手臂上还系着一条罗绣虎符，挥手的时候虎符飘 。 张羡龄瞧见那虎符，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母妃要我戴的，说是能避 。”德清公主偷偷道，“皇嫂，等会儿看完龙舟，我有东西送你哦。” 张羡龄笑着说了声好，便去与老娘娘们见礼。 端午竞渡是中难得的热闹事，大大小小的娘娘侍长们无一缺席，周太皇太后也到了，招呼帝后坐。 “怀着身子呢，怎么走过来。”周太皇太后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些。” 张羡龄笑着答应了，先给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各献了一盏茶，方才在席前坐下。 人齐了，钟鼓司的内侍抡着膀子哐哐敲鼓，密集的鼓点声里，龙舟上的健壮内侍严阵以待。两只龙舟，一队人胳臂上系着红绸，另一队人则系着蓝绸，以示区分。 老实讲，张羡龄完全分不清这两队人的来路，也搞不清支持红队好，还是蓝队好，因此有些为难。 “这两对是哪一监的？”张羡龄问。 身后站着侍奉的梅香弯 答道：“红绸的是御马监的人，蓝绸的是内官监的人。” 张羡龄点了点头，瞎看热闹。 鼓声重重一响，两只龙舟立刻奔出去，你追我赶。喝彩声更是一片响，打雷一样，配合着咚咚咚的鼓点。 被这样的氛围染，张羡龄也用心看起比赛来。 最后御马监的那一只龙舟以半个船身的距离率先驶过终点，夺得了胜利。 看罢龙舟，大家就各自在西苑乘凉，赏龙舟处本就在太池的岛上，亭台楼阁众多，也有玩水的，也有赏石榴花的，也有像周太皇太后一般，坐在如画风景里打牌的。 张羡龄则命人在玉虹亭摆了一张梨花木桌，摆樱桃、桑葚等时鲜果品，与三位公主们坐下吃果聊天。 因天热，桌边特地备了一玉盘冰凉的井水，可以将樱桃桑葚放在井水里泡一泡，吃着更凉些。 德清公主从女手中接过一个木匣，打开来，里面装着好几个彩丝线构成的蛋兜，蛋兜里还装了一颗咸鸭蛋，圆滚滚的。 “这是母妃教我做的，咱们一人一个，戴着可保平安。” 张羡龄听人说过这个习俗，说是从前瘟神喜 在端午节时害小孩子生病，孩子们的娘亲则去女娲庙祈福，最后女娲显灵，说是孩子在端午节戴一个蛋兜就能保平安。 她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红线蛋兜，笑道：“可这是给小孩子戴着求平安的，我戴着算什么？” “给小宝宝求平安的呀。”德清公主一本正经道，“里面的咸鸭蛋也好吃，说是从江南特地送来的，一戳一 油，口沙沙的，明早上可以配粥吃。” “那我就替小宝宝多谢你啦。” 今之筵，众人乘兴而去，尽兴而归。 一回到坤宁，张羡龄便觉得热，夜里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没睡着，一身汗淋淋的，朱祐樘给她打扇也没用，还是热。 最后还是人把冰山搬出来，放在寝间，她这才渐渐睡着了。 连着几天的大太，将地上晒得滚烫滚烫，一天天越发热了。 张羡龄干脆不出门，整宅在坤宁里。她在寝里的时候，只穿一件生绢主，小吊带似的，外头再罩一件薄纱长衫，又叫人做了两双木拖鞋，踢踢踏踏的穿着拖鞋在里走。 正在她思考要不要在坤宁月台前扎一个凉棚时，朱祐樘同她说了一个好消息：“过两，咱们住到西苑去避暑罢。” 张羡龄原本卧在凉塌上，闻言眼睛一亮，抱着肚子坐起来：“好啊。” 既然是避暑，也不只是帝后两人去，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以及几个老娘娘都挪到西苑去，一时动静很大。 张羡龄与朱祐樘住进了昭和殿，位置在太池之南，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南海。昭和殿在南海的一座岛上，由一架虹桥与大路相接，相对而言与老娘娘们的住处离得较远。 昭和殿前后又遍植梧桐树，绿意袭人，人坐在窗前，绿荫能把脸都映绿，很有些避暑别墅的觉。 张羡龄进到昭和殿，一看殿中的陈设，便知朱祐樘定然是用心布置过，因为处处陈设都与她在坤宁用惯了的极为相似，各椅塌上全堆了软垫，方便她歪着休息。 搬到西苑之后，水产之类的食物可是不缺了，毕竟整个西苑有大半部分都是太池，鱼虾都可以现捞。 坤宁膳房的人自然也是跟过来了，见娘娘吃鱼虾，便换着花样的做菜。 虽然有口福，但张羡龄还是格外注意，她不能吃得太胖，否则腹中胎儿一旦长得过大，生产时危险系数只会更上一层楼。 为此，张羡龄特地与周姑姑、梅香、秋菊等人打了招呼，要她们提醒自己合理饮食。 搬到昭和殿之后，张羡龄恢复了晚饭后散步的规矩，围着岛缓缓地转上一小圈，夜里睡得也安稳些。 怕她无聊，朱祐樘特地叫了阿丑等说戏宦官来，隔几天就在昭和殿前庭说一场传奇，讲些故事。什么市井商匠打官司耍无赖，什么官员吵架扯皮，什么历史人物典故，雅俗皆有，极为有趣。 看多了戏，张羡龄不也起了写戏之心。 她特意问了阿丑：“有什么专门给小孩子看得戏吗？” 阿丑想了许久，摇摇头：“似乎还真没有，不过小孩子应该喜热闹戏，从前小亲王小公主便很喜热闹。” 没有专门给小孩子看的戏么？张羡龄摸了摸肚子，若有所思。 第70章 此时专给儿童看的书籍委实不多, 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得清，多半是些《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之类的文字。全黑竖版繁体印刷，张羡龄翻了几页都打瞌睡, 更别说小孩子，绝大多数得大人 着看, 才看得下去。 后世十分行的幼儿绘本, 这时候 没有，一本书能带着一页 画, 譬如《山海经》，都能让孩子们争着抢着去读。 张羡龄还是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能对阅读兴趣, 便打算创作一些绘本。既然是给小孩子看得, 题材就不能太深奥，张羡龄思来想去，便打算以东西方的寓言故事为主题，将《 兔赛跑》、《乌鸦与狐狸》、《守株待兔》这些故事记下来。 既然是绘本, 自然是先写故事, 再画图。 连着几，朱祐樘回到昭和殿时，都见着笑笑伏案写字。他有些担心笑笑累着, 走过去问：“写什么呢？” 张羡龄将手稿往外一推：“一些寓言故事，我想做成绘本, 以后给我们的孩子看。” 朱祐樘低头一看, 纸上写着的是狐狸与乌鸦的故事，不长，但很 炼，勾着人往下看。不知不觉，他便把这几页纸全看完了。 “这些小故事倒是有趣。”朱祐樘将手稿理成整整齐齐的一叠, 还给张羡龄。 “不过，你说的绘本，具体是何意？” “就是以绘画为主展现剧情，配以少量的文字，这个最适合给小孩子看了。” 朱祐樘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比起干巴巴的文字，小孩子自然会对彩图画更兴趣。 他问：“你是打算写了之后再绘图？” 张羡龄以手托腮：“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写着写着，我发现我可能有点懒。嗯，估计会让画师画一部分。” “不必找画师。”朱祐樘道，“我来画。” 他向来言出必行，每处理完朝政之事，便依着张羡龄的手稿来画配图。 在灯下提笔作画之时，偶尔，他会想起父皇。那时候父皇为自己编《文华大训》，是不是也是在处理完政事之后，伏在案前一笔一划的写字呢？ 自然，二十八卷《文华大训》不可能是父皇一个人写成的，大半部分的内容应是翰林院所编，可是每一纲的序言，都是父皇亲笔写的。这一套书，朱祐樘背得最的，不是什么“孔、孟、濂、洛诸儒之论述”，也不是什么“汉唐宋诸贤君之蹈履。”而整套书的编后记。 父皇叮嘱他：“汝于务学之暇，尚究心焉，毋副朕所以豫教之意也！其念之哉！” 现在想起来，整本《文华大训》，好像也是父皇写给他的家书。 他剑眉微蹙，眉宇间有淡淡的落寞，手中虽提笔，却久久画不成。 坐在一旁研墨的张羡龄见状，轻声问：“怎么了？”ＢＪＺJＮＦ.cｏＭ |
光一样，一点点浓厚起来。 
人们搬来菖蒲、艾盆，和过年时摆设煤将军一样, 将其安放在坤宁
原材料便摆在了坤宁
捣好，置于一旁随时可取用。 又因张羡龄特地点名, 要吃鲜
粽，是以上好的猪腿
之后，张羡龄便迫不及待拆了一只鲜
口咸香。 她边吃边想，果然还是鲜
，因为要去西苑看龙舟竞渡，张羡龄早早地就醒来了。 梳洗之后，掌衣
，“淡扫蛾眉朝至尊”也别有一番风采。 今
朗一笑。 见她高兴，朱祐樘更高兴，当即让李广给织染局放赏钱。 帝后用过早膳，便坐上凉轿，往西苑去。 一进西苑门，太
池的风便前来相
，像粉扑子印在脸上，轻柔舒服。比起内廷而言，西苑有山有水，夏
城里又没什么树木，红墙一重重圈着，风也难吹动，
秋冬还好，一到夏
叹了一句，向朱祐樘道，“我们在柳荫下走走罢？” “好。” 太
。 张羡龄瞧见那虎符，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母妃要我戴的，说是能避
。”德清公主偷偷道，“皇嫂，等会儿看完龙舟，我有东西送你哦。” 张羡龄笑着说了声好，便去与老娘娘们见礼。 端午竞渡是
答道：“红绸的是御马监的人，蓝绸的是内官监的人。” 张羡龄点了点头，瞎看热闹。 鼓声重重一响，两只龙舟立刻奔出去，你追我赶。喝彩声更是一片响，打雷一样，配合着咚咚咚的鼓点。 被这样的氛围
在端午节时害小孩子生病，孩子们的娘亲则去女娲庙祈福，最后女娲显灵，说是孩子在端午节戴一个蛋兜就能保平安。 她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红线蛋兜，笑道：“可这是给小孩子戴着求平安的，我戴着算什么？” “给小宝宝求平安的呀。”德清公主一本正经道，“里面的咸鸭蛋也好吃，说是从江南特地送来的，一戳一
油，口
着看, 才看得下去。 后世十分
没有，一本书能带着一页
画, 譬如《山海经》，都能让孩子们争着抢着去读。 张羡龄还是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能对阅读
兔赛跑》、《乌鸦与狐狸》、《守株待兔》这些故事记下来。 既然是绘本, 自然是先写故事, 再画图。 连着几
炼，勾着人往下看。不知不觉，他便把这几页纸全看完了。 “这些小故事倒是有趣。”朱祐樘将手稿理成整整齐齐的一叠, 还给张羡龄。 “不过，你说的绘本，具体是何意？” “就是以绘画为主展现剧情，配以少量的文字，这个最适合给小孩子看了。” 朱祐樘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比起干巴巴的文字，小孩子自然会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