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呢?” 程二将食盒放上桌,道:“几位主子都出门去了。”程二摸了摸鼻子,面上闪过了心虚之。 陆长亭系心下疑惑,这有何好心虚的? 陆长亭进屋将衣衫放好,然后便就着屋中的火盆取起了暖。 他没等上多久,朱家兄弟便回来了,朱棣当先,朱樉三人在其后。 “小长亭这么快便给人看好了?”朱樉惊讶地道。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是瞧天气不大好,便想着快些解决了。 朱樉三人在桌边扯过凳子坐下,道:“今我们也去做了会儿工。” 陆长亭:“……”如今堂堂的大明王爷们,竟是能将“做工”挂在嘴边说得一比一顺溜。 洪武帝知道他的儿子们变成这么乡土气息了吗? 陆长亭下心底复杂的情绪,问道:“做什么?” “铺子帮工。”说到这里,朱棡撇了撇嘴,神间是瞧不上,“这间铺子打着古董的旗号,可我们去瞧了,全是赝品!” 王爷们自是有底气瞧不上赝品。 陆长亭轻笑了一声,“中都的有钱人家不多,多数都是买些赝品回去充充数。”或者也可以俗称“装装”。 朱樉等人自是难以理解的,但见陆长亭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便也不再提起了,他们转头看向了朱棣,“老四今去做什么了?你没和小长亭一块儿出去?”朱樉问。 陆长亭微微惊讶,他们不是一起的?难怪方才程二面羞愧,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其他三人都忙活去了,而他主子快活去了。 朱棣抬了抬手中提着的包袱,“买了些玩意儿。” 朱樉不自觉地舔了舔,道:“买了什么啊?这个……贵吗?” 可喜可贺,王爷们懂得抠门了。 朱棣将包袱放在桌面上,缓缓打开,出了里面的“玩意儿”。陆长亭仔细一瞧,竟是厚厚一叠叠衣物。 朱棣抬手点了点,“给你们的,入冬了,得穿得再厚实一些。” 朱樉笑着正要去拉包袱,朱棣却抢先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套衣衫来,瞧身量…… 陆长亭怔住了。 是给他的? 陆长亭面上有些赧然,心里隐隐有一团火在灼烧。这就有些尴尬了,他才刚自己买了,结果朱棣连着他的一块儿买了……这实在不是一般的尴尬啊! 朱棣抖了抖手中的衣衫,“长亭的。” 陆长亭僵坐在那里没动。 这副模样的陆长亭可实在太少见了,朱樉不由得问道:“小长亭怎么了?” 朱棣微微蹙眉,“长亭莫非不喜?” 陆长亭对上了他的目光,能看出朱棣眼底的两分焦躁。是啊,哪怕这位是后的永乐大帝,但此时的他也只是个会拥有一切正常情绪的少年。他也会有想要好的人,被拒绝和不喜的时候,也会有焦躁。 陆长亭心底一软,忙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今……也买了。”这时候不如干脆说出来,还能减少一些尴尬。 朱棣一愣,随后抿道:“衣物谁会嫌多。” 而朱橚却是快速进了另一间屋子,然后拎着陆长亭买的衣衫出来了。 朱樉见状,忍不住道:“小长亭实在不厚道,竟是悄悄买了衣衫,却都不想着我们。” 朱橚跟着点头。 陆长亭无奈掩面,原本他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和朱棣一对比,便显得他的确有些过分了,最后他只得假借年龄来装傻,“可是我年纪小呀。”陆长亭无辜地眨着眼道。 朱棣瞥了他一眼,倒还顺着往下道:“确实年纪小,便不记得给兄长买东西了。” “我虽没有给你们买衣衫,但是……”陆长亭双眼微亮,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是买给你们的。” “吃的?”朱橚当先伸手拆开了食盒,往里一看,竟然是熬得很香的粥,下面还配了些点心,围着火盆的时候慢慢享用是最好不过了。朱橚立即便出了笑容。 朱棣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一些。 陆长亭小心地觑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这才算是放下心了。 “程二,去洗净碗筷拿过来。”朱棣转头吩咐道,他盯着那食盒,眼底渐渐涌现了些笑意。 程二应声,忙去取了碗筷,洗干净之后放到了桌上。朱橚正要伸手去拿,却直接被朱棣挡开了,朱棣先行盛了一碗粥出来,然后转头问陆长亭:“用来讨好我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陆长亭是有这样几分心思,但他骤然间被戳穿,陆长亭还是不会认的。 见陆长亭抿不说话,朱棣顿时更认定了就是如此,他的面上闪过了点点喜悦之,端起了粥碗。 朱橚忙跟着也去盛粥了。 朱樉此时却更好奇另一点,“为何长亭要讨好你?” 陆长亭将抿得更紧了,却只听朱棣淡淡道:“无事,他或许是想用此物来收买我,好让我明不那样早将他叫起来练功夫。” 朱樉拍桌大笑了两声,“若是跟着老四不好,跟着二哥学也是成的。” 陆长亭盛了一碗粥摆在朱樉的面前,“吃粥。” 朱樉笑眯眯地端起粥碗,还不忘对朱棣道:“小长亭亲手盛给我的,看来明便不用你来教了。” 朱棣实在懒得搭理他,便用背对着朱樉了。 五人围着火盆很快将食盒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陆长亭合上盖子,道:“明若是谁先出门,谁便先将食盒还回去吧,这是那家粥铺的。” 其余四人都出声应了。 陆长亭又在火盆边上暖了会儿身子,朱棣突然间伸手拉拽着他进了屋子。 这屋子与屋子之间,只有布帘子隔着,布帘晃动两下,落下去,便将屋子里的情形遮挡住了。 “做什么?”陆长亭浑身紧绷,不会被揍上一通吧? 朱棣将两套衣衫都放置在了上,然后先指了指他买的那套,道:“换上我瞧瞧。” 想着这好歹也是朱棣特意买给自己的,于是陆长亭便顺从地下了身上的衣衫,当然还留了里衣在。谁知道朱棣却上前来,将陆长亭在了上,直接上手帮他扒,“穿这么多像什么样子?” “不……住手!我就穿这么多……”陆长亭挣扎着想要去推开朱棣的手,奈何朱棣力气大,而且他半天都碰不到对方的手,想挣开都不行。 没能抵得过朱棣的强权,最后陆长亭含着辱的泪水,被扒下了衣衫。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永乐大帝,我冷啊! 正想着,突然柔软的触将陆长亭包裹着了,陆长亭回头一看,朱棣正在动手帮他穿衣衫。陆长亭是真的惊讶了,原来朱棣给他买的不止外面的衣衫,连带里面的亵衣他都没忘记。 陆长亭登时就冒出了,哥哥还给买内衣的羞窘。 只是隐隐的,心底还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滋味,从前哪里有人这样贴心地对待过他。 好吧,他且收回说朱棣小气的话。 朱棣一件件给陆长亭套了上去,最后当厚实的外衫裹上来,陆长亭觉得浑身都暖得发热了起来。 朱棣松手将陆长亭拉了起来,再让陆长亭站直了,随后出了意的微笑。 陆长亭被这么一折腾,汗都出来了,但是毕竟是他理亏在先,这时候倒也不好开口说离开,于是只能继续站在那里,任由朱棣打量。 朱棣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捏了下陆长亭的耳朵,“怎么红了?” 红、红了? 陆长亭自己都有些懵,他抬手拍开了朱棣捏在他耳朵上的手,面无表情地道:“穿着很暖和,热的。” 朱棣噗嗤笑出了声,“暖和就好。” 陆长亭推开他,倒在了上,“好累啊,我要睡觉。” 朱棣隐约看出了他的窘迫,顺从地道:“好,那你睡吧。” 陆长亭闻言,还当真闭上眼睡了起来。 朱棣再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面上就颇有些风得意的味道了。朱樉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老四,你今天遇上什么喜事儿了的?” 朱棣摇头,抿不语。 难得能见陆长亭出这般模样,怎么能说给二哥听呢? 陆长亭这一觉睡的有些久,连之后衣衫怎么掉的都不记得了。 等到第二再出门的时候,朱棣便已经等在了门口,“走吧。” 陆长亭忍不住眯了眯眼,走上前去,连朱棣牵住他的手都没那么多嫌弃了。走出老屋之后,甚至步履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 ———— 之后这段子,陆长亭依旧是跟着朱樉、朱棣二人,两两组合,分别在不同的子去看安喜,或者看风水。 因为那一在陈方处震慑了不少人,这段时陆长亭可为不少人家都看了风水。陆长亭有意表现出冷傲的一面,众人也知晓陆长亭是不可怠慢的,更不能着催着他。而几次道打下来,众人也发觉到陆长亭口中说出的话,听上去的确比那陈方显得要有水平多了。一时间竟是对陆长亭这样一个孩子倍加推崇。 而那陈方被投入县衙之后,很快便没了音讯,陈家也在一夕之间败落了。这些事陆长亭都没有过问,这些不是该他知道的,朱家兄弟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处置,如何牵出背后厉害的人物。那陈方落到朱家兄弟手中,又能讨得到什么好呢?也算是给那些被他埋在池塘之中的尸首还债了。 很快,中都进入了深冬,城中甚至飘起了雪,当入夜之后开着窗户,风雪难免挟裹着飘进来,屋子里的人往往能被冻得直哆嗦。不知多少人家纷纷点起了炭火。 偏偏朱家兄弟被那一下人们纷纷晕厥的模样惊住了,因而说什么也不肯燃炭盆了。陆长亭冻得哆嗦,待到夜晚就只能更用劲儿地往朱棣怀中去靠拢了。在寒冷的时候,尊严是什么?能吃吗?陆长亭披着孩子的壳子,理直气壮地享受着被照拂的觉。 所谓皮糙厚自然就无所畏惧了,陆长亭的脸皮渐渐厚到,哪怕朱家兄弟喊他“狗儿”,他也能泰然处之了。 渐渐地,失去了这点乐趣之后,朱家兄弟也就不拿这个来唤陆长亭了。 此时陆长亭躺在上,没能立时入睡,这个赖在朱棣怀中的姿势维持久了,难免有些难受,他忍不住想要翻身,奈何朱棣的怀抱箍得太死,陆长亭翻身都实在有些困难。 陆长亭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那一朱棣对他的提议。 “长亭,你知道应天府吗?可有想过,后去应天府?” 外界的事物对于陆长亭还是有着相当引力的,而跟着朱棣打天下也是极有引力的,朱棣不会无缘无故向他抛出这样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朱棣认为他是可造之材。但陆长亭更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世经历,方才能在很多时候维持冷静客观。但实际上,他又能比别人强到哪里去呢?不过会瞧些风水,这在朱棣身边,又能派上什么用场?陆长亭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他留在中都,慢慢的,总能恢复到前世的生活状态,富庶算不上,但小康是没问题的。 作为一介乞儿,能混到这一步,不用再心别的东西,陆长亭觉得那已经是旁人都难以企及的了。 至于朱家兄弟,就当做幼年时一段美好的回忆便足够了。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