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似乎对外头的传闻并不灵通,他没能一眼认出来陆长亭, 也对陆长亭的话毫无反应,看来是不知晓陆长亭解决了林家宅子的麻烦。 “懂一些风水。”陆长亭淡淡道。 身后计宝山和那小厮不由嘴角一。 您这都算是懂一些?那谁还敢说自己擅长风水? 掌柜闻言,这会儿便笑得有些得意了:“这铺子里的风水,您且容我说说,您便知晓, 是何等妙了!” 陆长亭笑了笑:“你这掌柜怎么这般实诚?”陆长亭转头看了看计宝山:“没瞧见这儿还有个卖风水物的吗?若是被人偷师学艺了,你就不担心吗?” 计宝山出了尴尬之, 却是不敢反驳。 掌柜瞥了一眼计宝山,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屑,口中更为热情地笑道:“这位掌柜并不通风水,说与不说倒也没甚关系。” 陆长亭心中暗道一声,嗬, 你还了解人家,连人家没什么风水本事都知道! 这掌柜也着实是被燕王府的名头冲昏了头, 这会儿就指着在陆长亭面前好生表现一番呢! 陆长亭也就放纵那掌柜自己来解说了。 那掌柜这会儿见了陆长亭, 颇有种见了知己的味道,他动地指了指顶上,“这上头, 有个聚财的风水阵。做得很是巧!” 上头有木板封住,自然看不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风水阵。 陆长亭不由问道:“能否给我一瞧?我心中倒是好奇得很。” 掌柜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为难地道:“这……这也没法子看啊,您瞧,那上头封着呢,若是拆开,那可……可麻烦了。” 这会儿陆长亭才觉得这掌柜是有脑子的,方才说得那般兴起,再瞧瞧他现在,一旦涉及到真正的核心,他便一下子就变了态度。 陆长亭也不执着,他起身走到了这铺子的门口。 掌柜以为他是生气了,这便是要离开了,于是吓得不得不追上前去,开始放低姿态和陆长亭说好话:“这是真的没法拆,小公子息怒……”瞧瞧,都到这个地步了,掌柜却还是不肯让陆长亭看那风水阵。 掌柜道:“您若想要知晓那风水阵什么模样,我说给您听便是了。” 谁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删减或者油加醋呢?这掌柜介绍的话自然是不可信的。不过掌柜的态度,至少让陆长亭知道,动了手脚的地方不止门外那块牌子,还有这个神神秘秘的风水阵。 有什么是不能被外人所知晓的?那定然是坏事,缺德事了。 陆长亭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小厮便立即上前挡住了那掌柜,掌柜仍旧挂着笑脸,哪敢有半点怒气? 陆长亭就站在铺子门口,好生受了一回。 他闭了闭眼,待到习惯眼前的黑暗之后,他才缓缓地撑开了眼皮,而后,眼前的景象便发生了些微的变化,那些空中涌动着的气,在他眼中变得更为明晰了,这些气运行的轨迹都深深印在了他的眼眸里。 而后陆长亭就发现,当铺里,有股气转而出,当空中吹拂过一阵风的时候,气与之相撞,风陡然变得烈起来,直直冲入巷子里,形成风煞,吹过计宝山的铺子门前。而后,那道气,打个卷儿,又从巷子上空回来,风煞消散。 于是最后回到当铺的是什么呢?陆长亭可以大胆猜测,那是财气。 所以这个风水阵是做什么用的呢?夺走他人的财气! 陆长亭勉力下了心底的愤怒。 这人的手段实在令人厌恶! 招财聚气无可厚非,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招财?但你招别人家的财,可就过分了些!难怪计宝山的生意那般惨淡,说起来,他和朱棣到他铺子里买风水物的时候,若非就此一家,而且他也瞧上了计宝山的手艺,怕是那桩生意也是不成的…… 谁能想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财气被他人夺走了呢? 如此一来,这掌柜为何挂出那个招牌,也很好理解了。 因为陆长亭给计宝山改了风水,又让他放了三狮招财鼓,自然便将财气又稳稳聚住了,而那风煞撞击鼓面,并不会冲走财气,反而会让三狮招财鼓的效用越来越大。于是这掌柜就坐不住了,赶紧再使出手段,放出了招牌。 陆长亭抬腿跨到了当铺外。 那掌柜还在背后道:“陆公子这是不换了吗?陆公子!陆公子莫要生气啊……”那掌柜还是颇为扼腕的,若是能得到燕王的匕首,那多大的脸面啊!他可以预见到他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陆长亭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一片冰冷。现在再看这掌柜的嘴脸,实在让陆长亭觉得厌烦至极。 陆长亭走出去,指着那招牌道:“这也是做风水用的?” 掌柜的目光闪了闪,笑道:“不是,就是个块招牌。” “这上面是什么图案?” 这回答话的却是计宝山:“是赤蛇。” “哦,赤蛇啊……”陆长亭笑了笑:“我曾听闻,赤蛇财纳福,掌柜,是不是如此啊?” 掌柜笑道:“这哪里是赤蛇?这不是银蛇吗?” 计宝山道:“银蛇不长这样儿!何况那银蛇也不是银的啊!这个模子,就是赤蛇的形状!只是颜不太对得上而已……” 掌柜又笑了:“你不也说了,那颜对不上……” “呼形喝象,哪里需要颜对得上呢?只要它是赤蛇就够了,不是吗?”陆长亭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这赤蛇摆在门口朝外,是要谁人家的财纳谁人家的福呢?” 那蛇雕张着大口,可不像是要一口掉什么一样吗? 掌柜的脸有一瞬间极为难看,但他很快地收拾好了面上神,道:“您在说笑呢!” 陆长亭瞧他巍然不动的模样,心底有些膈应,这般沉着,想来从前也没少做这样的事,只怕遭殃的不止计宝山一人。 陆长亭转头看向计宝山:“算了,今实在晦气,你那风水物也值不得我瞧上眼,来人,收拾了东西,咱们走。” 小厮收起匕首,冷冷地看了一眼当铺掌柜,随即还鄙夷地看了一眼计宝山,可谓是将戏码做足了。 陆长亭带着小厮,抛下他们一行人,便直接大步出去了。 计宝山和那当铺掌柜,一样装得跟孙子似的,半点抱怨不敢说,就恭恭敬敬地送着人走了。这会儿计宝山倒是知道怎么演戏了,他转过头来,冲着当铺掌柜冷哼一声,高声道:“有什么藏着掖着不能给看的?平白坏了我的生意!”说罢,计宝山才带着自己的伙计出去了。 当铺掌柜原本心中还存疑,但想一想计宝山的态度,应当是并未发现他动的手脚,那掌柜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而后踹了旁边的伙计一脚:“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说罢,掌柜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后倒也有个谈资了!好歹那燕王府的人来我这儿光顾过!”掌柜笑着进了里间,等进去了后,掌柜的脸才陡然沉下来,口中骂道:“嘿,我可不止得坏你的生意,我还得让你以后一桩生意都没有!” 掌柜躺上身后的小榻,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陆长亭打那当铺出来以后,便问那小厮:“能跑腿吗?” 小厮笑了笑,声音沉稳有力地道:“能!” “那你便去问一问,从前北平有多少个当铺?后头没了的都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当铺附近的铺子动情况。”陆长亭一口气说完,却又担心那小厮没能听明白,忙问了一句:“懂我的意思吗?” 小厮笑了笑:“陆小公子放心便是。” 陆长亭点点头,还是笑着与小厮说了声:“那便劳烦你了。” 小厮反倒出了惊恐的表情,道:“陆小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实在折煞我了。” 陆长亭淡淡一笑,也不与他争辩。 陆长亭这一走,便没有再折返回到计宝山那里去了。这次对于计宝山来说,是个机会,是个从此一改霉运的机会,也是磨砺他心的机会。陆长亭没必要时刻去瞧一瞧计宝山的状况。 陆长亭上了马车,那小厮便驾着马车摇晃着离去了。 等陆长亭刚回到燕王府,便听管家说,有人来拜见他了。 陆长亭实在掩不住惊讶:“来拜访我?”难道不应该是拜访朱棣吗? 管家笑道:“人已经在里头了,主子也在呢。” 今朱棣也回来得这样早?陆长亭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花厅外的时候,陆长亭就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那是林老爷在朱棣跟前,战战兢兢,极为不自在的声音。 陆长亭原本要口而出的一声“四哥”,现在只得又咽了回去。不过就算陆长亭不出声,里头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他了。林老爷几乎是眼底闪过了惊喜之,他原本想要站起身来,但是想到朱棣还在一旁呢,便只有强行按捺住心头的动了,只喊了一声,“陆小公子。” “林老爷。”陆长亭冲他微微颔首。但显然在这个时候和林老爷说话,是分不清主次。于是陆长亭很快便将目光落到了朱棣的身上,他大步朝着朱棣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浓厚起来。 朱棣将他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收于眼底,受用极了。 “长亭,累了吗?”朱棣出声问。 实际上陆长亭此时本看不出半点受累了的痕迹。 一旁的下人倒是更先会意,赶紧下去准备食物和茶水了。 陆长亭紧挨着朱棣手边坐下,这才再度看向了林老爷,出声问:“今前来可是宅子有问题?” “不不!”林老爷笑得灿烂极了,那分明是喜事砸在头上才会有的表现,他竭力抑住动,道:“此事当真得多谢陆小公子!今我已经见到庆寿寺的道衍主持了!他已然言明,因陆小公子有言在先,他才会伸手襄助。” 这番话说出来,一旁的朱棣面有一瞬间的怪异。 陆长亭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淡淡道:“无事,等事成后,再来多谢我吧。”道衍倒是不曾食言。 林老爷道:“不管成与不成,陆小公子于我的大恩,都令我觉得难以报答了!”此时陆长亭在他的眼底,可比朱棣这个燕王还要重要多了。 “此行前来,还为将酬劳献于陆小公子!这次还请小公子务必收下,不然我便不知晓该如何自处了。”林老爷说着挥了挥手,于是跟随他前来的下人,便立即奉上了金条和宝钞。 朱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面上颇有些欣,就如同家长见到自家孩子终于获了什么奖一般。 林老爷心底原本还忐忑着,见朱棣都是一脸乐见其成的表情,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陆长亭将金条和宝钞接了过来。 朱棣此时出声道:“将我房中的紫檀木匣取来。” 下人点头,立即下去取了。 很快紫檀木匣便被摆在了陆长亭的跟前,朱棣指了指,笑道:“后便是长亭的小金库了。” 陆长亭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宠溺之意,心底不由一暖,一边点着头,一边伸手将那木匣打开了,然后就当着朱棣的面,将手中的财物都放了进去,而后再上锁,取下钥匙。 一旁的林老爷都暗暗咋舌。燕王对待这陆小公子,说是如亲弟一般,怕是也有人信的。 林老爷表达完了谢之意,送完了钱,自然就该离开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当在此处久留,于是极为识趣地告辞了。待林老爷走了之后,陆长亭都才觉得自己顿时自在了许多。 “计宝山那里出什么事儿了?”若是平常,这些事怎么值得朱棣去过问,也都是因为和陆长亭有干系,他才会问起来。 “我给计宝山改了改风水,给他设了个风水物,使得他铺子转了财运,但这几有人破了他铺子里的风水……”陆长亭毫无保留地给朱棣讲了一遍,包括那掌柜一身肥如何令人恶心,陆长亭都说给朱棣听了。 如此一比较,做商贾粮长能做成安父那样,还保持着身材和容颜,可着实算是世间奇葩了。 “这掌柜倒是心大……”朱棣的口吻带了几丝嘲讽的味道,“我叫人去帮你查一查那掌柜是个什么货。”以朱棣的子,自然也很是瞧不上这样的人物。 陆长亭笑了笑:“我已经拜托他了。”说完,陆长亭便指了指一边站着的小厮。 朱棣点头:“算你聪明。” “不过……” “什么?” “不过我今算是借用了燕王府的势……”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