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是什么人?燕王的义弟。他若有心坑我,再容易不过,何必在此事上作假?何况眼下,还能求助何人?我早见识过他的本事,我且是放心的,又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 那小厮头埋得更低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外人都道史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和善人,只有他知道,主人可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小厮将今牢牢记在心中,从此之后,都不敢再说陆长亭一句坏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燕王府的大门外,缓缓行来一简陋的马车。 大门外的亲兵当即便拦住了马车:“前面便是燕王府了,不得再往前行了。” 此时马车车帘掀开,里头走出来个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气,面容刻板严肃,只见他抬手递出一封信,道:“我乃是陆长亭的友人,是他让我到此处来寻他的。” 一听是陆公子的旧,那亲兵连忙接过了那封信,拆开一看,果然与这男子说的无二。 但亲兵没见过陆长亭的笔迹,哪里敢轻率判定?于是先问道:“敢问阁下姓名?” “邹聿。” 那亲兵点点头,忙差了个人进门去通报去了。 陆长亭这时候才刚起,正和朱棣坐在桌案前用饭,刚咽下一口丸子,便有下人在门外道:“陆公子,王府外有人要见您,说是您的友人,名邹聿。” 邹聿?陆长亭脑子转悠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这就是他那老师邹筑墨啊! 陆长亭放下了碗筷,道:“我与他确实相识,等等,我亲自前去接……”好赖也是他的老师呢。 朱棣微微皱眉。什么邹聿?他怎么从没听过?他知道中都以前的人和事是和陆长亭彻底切断了的,而中都以后的……长亭认识的人,他哪个不知道?这邹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友人?还要长亭亲自去接? “我同长亭一起。”朱棣想也不想便跟着站了起来。 陆长亭不知道朱棣在想什么,他原本想着朱棣身为燕王,不应当做这等事,但随即一想,朱棣还有个身份是自己的情.人啊……这算不算是徒媳? 陆长亭的面微微有些怪异,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跟朱棣一起出去了。 待走到门边一看。 邹筑墨和罗贯中二人都站在了马车边上,这二人都是不卑不亢的,平淡的仿佛看不见前头写着燕王府三个字儿一样。 朱棣原本还大为不快,等走近一看。 呵,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头子……顿时危机全消。 难怪长亭要亲自出来,对于他来说是长辈吧?不过这是在……西安认识的? 也只有西安了…… 陆长亭大步走上前去,朝着邹筑墨一拜:“老师。”然后又看向罗贯中:“罗先生。” 罗贯中当先出了笑容,邹筑墨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看向了朱棣,躬身道:“草民见过燕王。” 罗贯中微微皱眉,但到底还是跟着见了礼。 朱棣微微惊讶:“长亭的老师?” “嗯,二哥在西安为我请的老师。”陆长亭也有点儿惊讶,毕竟都过去大半年了,这两人才赶到了北平来……看来这一路,是没少游玩啊。想一想,这种生活其实倒也有滋味儿的。 朱棣到底还是看在陆长亭的面子上,令人恭敬地将他们请到府中了。至于这人是二哥请的……这点就暂时被忽略掉了。 因着老师的身份,朱棣也没有怠慢他们。他给二人安置了一处不错的院子,然后又令人摆宴,同陆长亭一起,算是给这二人办了接风宴。 作者有话要说: 在知道燕王和长亭搞到一块儿去了之后,道衍接到了第二个噩耗——长亭有别的老师了???? 第145章 陆长亭在王府之中素来声名不错, 威势也具在,下人们知道来的人乃是陆长亭的老师, 加之又有王爷吩咐下来, 他们哪里敢怠慢? 一顿接风宴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实在给足了邹筑墨的面子。 邹筑墨也知道在王爷跟前是不能摆谱的,他收起了那严肃的神情, 朱棣有问他必答,而罗贯中也没表出半点异样的神来。接风宴也算是愉悦地结束了。 陆长亭不由得暗暗叹,也不知是罗贯中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还是单纯因为邹筑墨方才没有表半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只要罗贯中没闹出幺蛾子来, 那就是好的。 下人们送着两人回了院子歇息,而这厢朱棣也抓着陆长亭的手腕的, 带着他散步消食去了。 眼看着就要各自离去的时候, 邹筑墨还没忘记回过头来嘱咐一声:“莫要忘记,明便该接着上课了。” 陆长亭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该不该叹邹筑墨实在敬业极了! 他虽然心头担忧邹筑墨能否一晚就恢复力,但陆长亭还是顺着点头应了:“老师放心, 我不会忘的。” 邹筑墨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了。 朱棣可没见过陆长亭在别人跟前学东西的模样, 当即兴趣十足, 还不由挑眉道:“那明我便陪着长亭去。” 陆长亭瞧出了他眼底的兴味,微微一挑眉,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反正……也没什么好瞧的。 待到第二, 陆长亭和朱棣早早起洗漱,还练了会儿功夫,再坐在一处用了些清淡的早饭。 而邹筑墨、罗贯中自然不会和他们一同用饭,就算朱棣对他们再礼遇,他们也是无法时时和燕王同桌用饭的,别说这不合规矩了,就算是合规矩,朱棣也半点都不想见着他们来打搅。 待用过饭后,陆长亭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往他们所在的院子去了。 待走进院子后,院子里的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摆茶点,敲门,上饭食……陆长亭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还没起呢!那昨天邹筑墨说得那般坚定,让陆长亭莫要忘记…… 陆长亭无奈地看了看朱棣,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就着茶点,仿佛来游了一般。 不多时,邹筑墨和罗贯中匆忙出了屋子。 陆长亭忍不住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这可真不是他思想龌蹉,目光出现了偏差。而是这两人竟然睡在一个屋子……这对于刚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陆长亭来说,顿时觉得复杂极了。 他们没有往陆长亭的方向而来,而是先匆匆洗漱去了。 待邹筑墨和罗贯中洗漱完毕后,才走到了石桌前。邹筑墨看了看陆长亭两人,动了动,道:“不错,来得很早。”面上倒是不见半点尴尬。 陆长亭还觉得有些失望,大约能让邹筑墨变脸的,只有他身边的友人罗贯中?这么想一想,还真是勾得人忍不住又是一番浮想联翩。不过因着对象是两位长辈的缘故,陆长亭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不要太过放肆。 朱棣扫了他们一眼,随后便未再多看,只漫不经心地道:“两位先用早饭吧,本王与长亭在此处闲谈一会儿。” 邹筑墨点点头:“好,劳烦燕王在此处等待了。” 朱棣面冷淡,依旧看也不看他:“我也只是陪长亭在此等候。”言下之意便是邹筑墨远没有那样大的面子。 其实昨朱棣对邹筑墨的官还不错,也乐得对陆长亭的老师厚待一二,但是邹筑墨既然嘱咐长亭莫要忘记,而他自己却忘得干干净净,朱棣如何能容忍?自然对这邹筑墨的印象顿时便下滑了不少,此时也就没了什么好脸。 邹筑墨似有所觉,回头又看了朱棣一眼,这才和罗贯中离去了。 许是因为有陆长亭和朱棣在等待的缘故,邹筑墨和罗贯中很快便结束了早饭。待回来之后,邹筑墨拉过凳子在陆长亭身旁坐下,道:“虽然过去这样久,但长亭依旧能遵守从前的习惯,很好。” 陆长亭淡淡一笑,出声问:“老师怎么来得这么迟?” 邹筑墨这才出了歉意:“是我睡得过了头。” 陆长亭摇头:“我是好奇老师怎么这么晚才到了北平?”至于今的迟到,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舟车劳顿,那浑身的疲累自然不是能轻易消去的,起得迟也早在陆长亭的预料之中。 罗贯中笑了:“我与筑墨走了些地方,这才耽搁了些时。” 说到这个,邹筑墨也显得神了些,低声与陆长亭道起了途中所见所闻,情至之处,还会出颇为美.妙的词句来,本该令人觉得分外牙酸的举动,放在邹筑墨身上倒是显得恰如其分了。 朱棣虽然对邹筑墨有些不喜,但见他展出真才实学,总算是正眼瞧他了。 大抵文人口中的描述总有一种魔力,听着邹筑墨细细说来,陆长亭和朱棣倒是都有些心动。不过两人都很快从这种情绪中离了出来,而邹筑墨也及时地收住了声,转而道:“虽然我许久没在你身边,但我依旧要考校你一番,看你是否有所生疏。” 陆长亭这次可要自信多了,他不在乎地抿了抿,笑道:“愿听老师教诲。” 朱棣从一开始听陆长亭说要读书的不可思议,早已变成了现在的淡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长亭在这上面付出的努力……朱棣不知不觉地便展出了几分自豪之来。 待下人将陆长亭的书取来,邹筑墨已经开始考校陆长亭了。 这一考校,邹筑墨方才吃了惊。 “你自己看书看了这么多了?”邹筑墨没想到陆长亭的悟如此之强。 若是用后世一句话来说,那么陆长亭此时的表现,就是超纲了,他已然超出了他原本学习的范围,和大半年前在西安的时候相比,差距已然拉得太大,大到邹筑墨都无法辨认,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学生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然后随意指了指下人手中的书:“近来都看了这些。” 邹筑墨忙接过去,越看越吃惊:“这是你自己买的书?” “当然不是,里头有些书,是买不到的。”陆长亭抿了抿:“有人列了书单给我,顺带连书也送给我了。”这人便是太子朱标。说到这里,陆长亭都不由得叹,这位太子殿下可实在是认死理,那洪武帝也就提了一句让他后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哪里知道朱标还真上了心,送书、送笔记,万分真诚……而太子的确是朱家兄弟之中学问颇高的一人,他为陆长亭列下的书单,给予陆长亭的笔记,都是极为适合陆长亭的,再加上陆长亭自己的努力,效果自然拔群。 邹筑墨盯着陆长亭,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朱棣自然不乐意见着别人这样盯着陆长亭目不转睛,他当即便皱了皱眉,觉得邹筑墨这般行为实在太过无礼了。罗贯中似有所觉,忙出声道:“长亭太过出,筑墨也一时觉得震撼无比,怕是说不出话来了……” 陆长亭忍不住多看了罗贯中一眼,这位文学大师平沉默寡言,但开口的时候却总是恰到好处啊。 果然,经由罗贯中这样一说,朱棣面上表情便缓和了许多。 邹筑墨这时候才缓缓回过神来,道:“长亭的成长出乎了我的意料。”邹筑墨抿了抿:“今怕是无法给你上课了,长亭先回去歇息一吧,明再见。” 陆长亭心知,应当是自己的表现打了邹筑墨原本的教学计划,现在是要重新调整更改了,这不是正从侧面说明了他的出吗?陆长亭微微一笑,道:“好,老师也要好生歇息。” 邹筑墨点了点头,那张严肃的面容上出了些微的笑意来,这对于邹筑墨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陆长亭见状,自然更觉得到了肯定,从前觉得难以达到的地步,如今却好似变得轻松起来了。 陆长亭心情大好,顿时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次自我突破,他拍了拍朱棣的手臂,道:“四哥,我们回去吧。” 朱棣点头,面上也涌现了笑意,当然不只是因为陆长亭的小动作之间透着对他的亲昵,还因为陆长亭的优秀也让他觉得很是骄傲。 朱棣陪着陆长亭从院子里走出来。 陆长亭舔了舔,低声道:“四哥,你觉不觉得我那老师同那位罗先生之间,有些怪怪的?” 朱棣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全在陆长亭的身上,哪里会去关注那两个老头子。 陆长亭点点头,看来应当是他想多了。 朱棣此时倒是被他提醒着想起了另外一事:“长亭可是想要像他们一般,四处游历,欣赏山河美景?” 陆长亭淡淡道:“从前是这样想的。”作为风水师,自然是要见过山川大河,见过无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方才能中有丘壑,对于风水相宅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但如今不一样了,他的身份已然有了变化,当初的追求也有了变化…… 朱棣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陆长亭是喜的,于是想也不想便道:“后我也会陪长亭如此体验一番。” 陆长亭却是没有动,也没有泼冷水。只有他心底知道,这本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后朱棣是会成为永乐大帝的,他可并非乾隆一般的子,动不动就下个江南,再说眼下,他是平燕府的燕王,就藩于此,他能擅自离开封地吗?一是洪武帝不会准许他离开,洪武年间有个王爷因为擅离封地便得到了重罚,二是他对北平的责任心也不会允许自己轻易离开。所以这话也就只能听一听了。 朱棣转过头来,见陆长亭颇为不冷不热的模样,不由低声道:“长亭觉得这样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眼下我们无法如那样自在。”陆长亭淡淡地陈述道,并没有半点可惜遗憾的味道。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