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来到应天府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里的人,当抵达后,陆长亭让三子订下了客栈房间,之后便有一小马车前来,将陆长亭接进里去了。这时候乃是科举时,正是应天府最为拥挤热闹的时候。客栈中来往的举子秀才数不胜数,当然也没谁对陆长亭另眼相看。若是对陆长亭另眼相看了,那么那人必然是断袖无疑了。 也正因如此,客栈无一人知道,那位生得极为俊美的公子,竟是个出入皇的主儿。 请陆长亭进的并非洪武帝。这点倒是没出他的意料。 他直接被请进了太子东。 不过这整个皇都在洪武帝的眼皮子底下,洪武帝怎么会不知道呢?想来也是洪武帝默许为之的。 朱标更见苍白羸弱了,但他的双眼却越发地亮了,瞧上去竟是分外的有神。但以陆长亭看来,这未必是什么好征兆。一般来说,人出现这样的症状表现,要么便是病症当真有所好转了,要么便是……如同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而陆长亭觉得,多半是后者。 不过朱标能坚持到现在,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其实只有朱标活着,他在应天府才更有保障。朱标待他确实不错,可称真心。但若是朱标没了,换上了朱允炆。这位皇太孙待他定然是不同的…… 陆长亭拜见了朱标。 朱标笑着引他到一边坐下,细细地问了他的课业。 “莫要紧张,我已然考校过你了。以你如今的学识,要考中进士不难。” 陆长亭点了点头。其实只要他考中进士,将来都是一片坦途了。毕竟他年纪太轻了,若能中进士,将来都还有大把的年岁去提升自己……年少有为,这是别人都比不过的优势。而陆长亭早早在洪武帝跟前挂了号,当然也不存在因为年纪轻,而叫人觉得不靠谱的现象存在。 陆长亭在中留了半,朱标语速缓慢地与他说了不少话,然后才让小太监将他送了出去。 陆长亭回到客栈中,便见着了几个面孔。 这正常得很,其中总有人来自平燕府。 不过瞧那些举子没有想与他来往的意思,陆长亭也就没凑上去前了。他的前路已经画好了线,显然他没必要和他们凑到一堆去。 陆长亭叫上三子便上了楼去。 楼下的举子脸便不大好看了。 “他倒是好生傲气,来了应天府不也同咱们一样住客栈吗?怎也没见他住到王爷府邸去?”有人嗤笑出声,这人对陆长亭的嫉恨已然积攒了不少,所以出声才会如此尖酸刻薄。 旁边有不识陆长亭的人,不由问:“这人是谁?长得倒是好看!是什么大家里出来的公子?” “大家族?”那人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这人无父无母孤儿也!”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他怎能来到应天准备会试?” 那人言语间的嫉妒更加掩藏不住了:“还不是因为……”说到这里,那人陡然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便是妄谈皇室了,于是赶紧闭了嘴。 旁边的人听他说到一截儿便不说了,那如何能干?当即便催促了起来。 那人却捂紧了嘴:“不可说,不可说……” 旁边有人诧异道:“难道方才那公子很有身份来历?” 众人相视一眼,已然对陆长亭起了敌意。 他们都是为了官场拼搏而来,谁都想要飞黄腾达,谁都想要为后世称颂。而他们雄伟大业的第一步,便是在会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那公子瞧上去分外了不得,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忌惮的存在。 陆长亭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绊脚石。 他在客栈中度过了极为悠闲的几。 这是道衍告诉他的,与其过分紧张,不如适当放松。会试也没什么可怕的。陆长亭也深觉如此,所以便在房间里好生休息了起来。白里用饭用水,都是三子或者纪紫蓝、纪韵送来……而潇潇则称职地守在了门外。 这些种种,都落入了其他举子的眼中。 他们更加认定陆长亭来历不凡,同时他们也认定,陆长亭定是个纨绔公子!虽说过了乡试,但如今来了应天便如此荒废享乐,可见是个蠢货!原本的忌惮和芥蒂顿时转为了嘲笑。 他们都期待着看这架子摆得大的人,该出如何大丑! 想来放榜那,定会掩面痛哭,再不复半点傲气吧。 …… 陆长亭觉得这些举子实在都入不了他的眼,于是也懒得下楼去。不过白玉之中难免有瑕疵,而这些让他瞧不上的举子中,倒也有真正具备读书人风范的。 陆长亭带着三子难得出门逛了一圈,回来时,便遇上了客栈中举子吵闹了起来,一时间客栈大堂中作了一团。 因为入住这里的都是举子,并无旁人。而举子之间也是分派别的,当有举子吵起来的时候,有些是唯恐天下不的,甚至在旁边帮腔。只有少数聪明些的,知道在天子脚下,还应当夹着尾巴做人。你在乡邻里的时候,可以仗着举子的身份傲气十足。但这里可是应天府啊!天子脚下啊!一石头砸下去说不定都能砸个王公贵族……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而眼前争吵的人,显然是不知谨慎为何物的。 “何子友!你还不肯承认那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但我并无恶意,你这般喊打喊杀,又是何意?” “你那分明就是要害我!” “害你?哈哈!亏你乃是举子!竟然信那些歪门道之说。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要害你了?” “你将那木牌放入我的枕下,难道不是咒我落榜吗?” “听听,你们听听,这人说话何等可笑。不过放个木牌作他,便成了咒他落榜了……” 两人一言不合,竟是撕打了起来。 哪里还有半点君子风度。 陆长亭皱了皱眉,无心去理会这些人之间的争斗。他带着三子便转身往楼梯的房间走。只是大堂中实在拥挤,陆长亭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推搡了两下,而那撕打的两人打翻了酒水、茶水、饭菜……哗啦啦浇到了陆长亭的身上。 陆长亭顿住了脚步,脸沉了下来,眉眼都陡然冷锐了起来。 而三子更是气得不行,大喝一声:“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倒是比市井泼妇还要可怕!看你们干的好事!” 那撕打的二人这才停住了手,回头来一看,见陆长亭面孔冰冷,气势慑人,都是一愣。 他们可没见过陆长亭这个样子,乍见之下,都觉到了心底不自觉升腾起来的畏惧。 陆长亭这时候也看清了那二人的面孔。 一人肤白俊俏,一人相貌平平、神情刻板。 若乍然看去,定然都会觉得前者更讨喜,后者则惹人烦。 相由心生这句话没错,但有些人的面孔也具有一定的欺骗。比如那肤白俊俏之人,陆长亭打量了他两眼,发现他眼角下垂,隐隐有三角眼之势,而这人上乌黑,边多细纹,可见没少说刻薄的话…… 陆长亭并不大擅长相面,但光是看这两点便已经足够了。 而那相貌平平、神情刻板的人,五官标准,面上干净,眼底无杂。这人顶多就是个榆木脑袋,刻板脾气,但本质却是个忠厚之人。 “不好意思了这位兄台。”肤白俊俏的人看了看陆长亭,语气敷衍地道。 相貌平平的人干巴巴地道了一句:“冒犯之过,请兄台见谅。” 陆长亭瞥了一眼他脸上还未退去的怒气,伸手从三子手中接过巾帕来慢条斯理地擦起了身上的秽物。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竟是谁也没有生出打断他动作的想法来。 陆长亭一边擦一边缓缓道:“刚才你说他要害你?” “是……”相貌平平的男子微微涨红了脸。 “就因为那个木牌?” 男子咬着牙,捏紧了拳头,浑身怒气洋溢到了极致:“那不是普通的木牌,我老家人曾说过,那东西得很,他将那物放在我枕头下,不是要我落榜是要什么?” 旁边有人嗤笑了出来:“真是白发梦,亏他还是个读书人……” “想必是从乡下小地方来的吧,哈哈……” 陆长亭却面不改,冷声道:“木牌在何处?” 男子一愣,不自觉地就掏出木牌到了陆长亭的手中。 第203章 陆长亭接到了手中, 众人不自觉地盯住了他的动作,想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长亭像是把玩般地转了两下木牌, 然后冷着脸扔到了地上, 那木牌掉进了酒水饭菜里,顿时变得脏污不堪了起来。 “你!”肤白俊俏的男子气得指向了陆长亭的鼻子,怒气让他的面孔都微微扭曲了。 三子怒气更甚, 一巴掌拍开了男子的手:“别拿你的脏手指着我家公子。” 男子面孔更见扭曲:“你是什么意思?要为施显出头吗?” 原来这相貌平平的男子叫施显。 哦,那这俊俏男子便是何子友了。陆长亭刚才从他们的争吵中听见了这个名字。 陆长亭淡淡道:“害人的玩意儿,倒真敢往别人屋子里放。”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没想到陆长亭会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包括何子友都愣住了,他还当这人是真要为施显出头, 又或者是为衣衫被脏而发火。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拿木牌说事,那施显没脑子, 这人也没脑子吗? 何子友在心底嘲讽地笑了笑。 周围的人也紧跟着出了好笑的表情。 有人忍不住劝道:“这位公子莫要胡说这些……” 不等陆长亭开口, 三子已经怒不可遏地回瞪了过去,口中还斥道:“你们懂什么?” “这等无稽的鬼神之谈,竟也敢挂在嘴边,如何敢称自己是读书人?”何子友笑道, 引来了旁人好一阵附和。转眼便有不少人朝陆长亭投来了或嘲或轻蔑的目光。 三子起了袖子,眉微动, 显然是被这些人的目光怒了, 一副要动手揍人的姿态。 陆长亭看了他一眼。 三子便立刻焉了下来,乖乖站直了身子,不敢再有动作。 “连缘由都不清楚, 便敢断定我在说胡话,诸位竟也是读书人?”陆长亭淡淡地反驳道。 何子友并不生气,也不焦急,大约是认定了陆长亭在说胡话,实在不值得让人看入眼。何子友笑道:“嘴皮子功夫厉害又如何?” “不如何。”陆长亭指了指木牌:“制此物的木头乃是取自槐树木,槐,木鬼,木中有鬼。因而民间常有槐树通的说法……” 陆长亭才刚说到这里,那何子友便大笑出声,将陆长亭的声音打断了:“有趣有趣,如此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见!原来几个民间传说,便可成真了!哈哈……这位公子实在有趣极了!” 他以为这般大肆嘲笑便能将自己吓住了?陆长亭勾了勾嘴角:“你也很有趣。” 何子友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正如陆长亭想的那样,何子友以为自己能将对方吓住,最好能看见对方出恍然无措的表情,但怎么会是这样呢?对方竟然还有心思来调侃自己!这岂不是说明这人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 陆长亭很是意地将何子友的表情收入了眼底。 “好了,别再争执了,闹成这个样子,若是入了陛下的耳,这届举子谁也莫想好过。”有人站起来冷声道。这人似乎在举子中还颇有些威望,他一出声,其他人忙跟着附和不已,一副纷纷醒悟过来的模样。bJzJnf.cOM |